晚高峰耽误了些时间,江洄二人傍晚时分才到了城西的一个老小区,看上去像是多年前的职工宿舍。
江洄解开安全带:“齐总,谢谢您送我过来,您先回家休息吧!”
“没事,我等你。”见江洄又要拒绝,齐溯接着说,“反正你也要回去,顺便。”
江洄暗暗吸了一口气:“好的,那我很快出来!”
“不着急。”
江洄按照杨雪融给的地址找过去,小区很大,她问了几个遛弯的老人来找到杨家单元楼门口。
江洄到时,是胡涂涂给她开的门,杨雪融正在收拾胡涂涂的随身用品,忙得不见人影。
“阿洄你来了。”杨雪融从卧室跑出来,又钻进卫生间,抽空跟江洄搭着话,“这孩子啊,人不大,要用的东西倒挺多。”
“要帮忙吗?”
杨雪融拿着胡涂涂的小书包,往里放洗漱用品:“不用不用,你坐着吧。这回要不是听说你们公司团建,这工作日,我也找不到人帮忙。”
“我们团建也就是在山里自由活动,跟领导说一声就行。”江洄自觉帮不上什么忙,就安心坐着,“叔叔身体怎么样?”
杨雪融回:“没啥大事儿,就是住院头两天安排的检查多,我得跟着。我妈身体也不好,一个人看不住涂涂,过几天就好了。”
杨雪融好一通忙活,总算收拾妥当,可以出门了。
杨雪融得继续去医院守着,顺便送江洄胡涂涂出门。当她得知是齐溯送他们回去,杨雪融再三对一脸兴奋的胡涂涂耳提面命,要他别乱说话。
江洄觉得杨雪融紧张过头了,笑着安慰她:“我老板也没那么可怕。”
“但终究是老板,万一惹他生气,影响你工作就不好了。”
“不会的。”江洄胡噜着涂涂的圆脑袋,“涂涂最乖了,是不是?”
胡涂涂立正站好:“我保证!小姨,妈妈,我会很乖的。”
*
初秋的傍晚,凉风习习。齐溯在车里坐了几个小时,趁着等待的时间,便下车透透气。
城郊的老小区非常具有年代感,离小区不远还有一片菜地,沿着河边蜿蜒几百米,再远就是山坡了。
傍晚时分,有几个老人佝偻着侍弄地里的蔬菜,有的则在浇水。菜地旁的河流给给浇水带来了很大的便利。
倒是个种菜的好地方。
不大的土地被分割成若干块,小小的领地被精心地搭上了篱笆,保护着里面的瓜果蔬菜。
齐溯在附近转悠,引得路过的老人侧目。
这片地区住的都是几十年的老住户,以前是同事,现在是邻居,家家户户都混了个脸熟,很少有外人来,何况是这么一个外形出色的年轻人。
偶尔有那么一两个责任心爆棚的老人问齐溯是做什么的,齐溯也只笑着回答等人。
江洄牵着涂涂走出小区,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相互搀扶的老年夫妻、微微低头的年轻男人和蓝靛色天空下,一盏昏暗的路灯。
杨雪融也见到了不远处的男人,她拉了拉江洄:“阿洄,我就不跟过去了,这几天麻烦你了,周日的晚上我去接涂涂。”
“雪融姐,再说麻烦,我要生气了。再怎么说,涂涂也叫我一声小姨。”
“好,那你们去吧。”
告别了询问的老年夫妻,齐溯见江洄一手牵着孩子,一手提着行李,快步走过去迎接。
齐溯接过江洄手里的行李箱,向不远处小区门口送行的杨雪融微微颔首。他打开后座的车门,让孩子先上车,又绕到后备箱放行李。
江洄没跟着上车,目光跟随着齐溯,等他再次到她身旁时,江洄说:“麻烦了,齐总!”
齐溯没什么表情,直说了一句“上车吧”。
江洄上车,朝涂涂使了下眼色,涂涂心领神会,拿出嘴里的棒棒糖,甜甜地说:“叔叔好!我叫胡涂涂。”
“你好!”正在系安全带的齐溯一怔,挤出一个笑容,见小男孩把棒棒糖塞回嘴里,提醒江洄,“在车上最好别吃棒棒糖,容易卡着。”
齐溯从未跟这么小的孩子打过交道,语气动作都稍显生硬。
收到齐溯的提醒,江洄才注意到小孩子在车上吃东西确实有一定的风险。她拿出纸巾,没收了涂涂的棒棒糖。
而胡涂涂是个社牛的小孩,嘴里没了糖,也不能闲着,他扒拉着驾驶位的椅背,试图跟刚认识的叔叔拉进关系:“叔叔,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是你来接我们,你是我小姨的男朋友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齐溯愈加局促。他看向后视镜里的江洄,只见她并没有打算为涂涂答疑,眼里全是“他问的是你”的坦荡。
齐溯一五一十地回答:“我叫齐溯,我送你们是顺便,我不是你小姨的男朋友。”
“哦,齐叔叔。”涂涂歪着脑袋继续问,“可是,我爸爸以前就是这么做的,你不是小姨的男朋友,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
江洄怕涂涂趴在前座的椅背上不安全,一把把他薅回来,并回答他的好奇:“因为叔叔有礼貌。”
“好吧。”不扒在靠背的涂涂小朋友依然有很多问题,“齐叔叔,那你的宝宝呢?”
“嗯?”齐溯一脸疑惑,不懂小朋友的脑回路。
“我是我妈妈的宝宝,齐叔叔,你的宝宝呢?”
齐溯有些尴尬:“我没有宝宝。”
“为什么?”
“因为我还没结婚。”
“为什么没结婚呀?”
“......”
再不制止,这哥年纪的小孩子能一直问到宇宙起源。江洄捧着涂涂的小脸,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那这位宝宝明天想做什么?”
涂涂由外公外婆带着在城郊上幼儿园,现在外公生病了,请江洄带回市区帮忙照顾。杨雪融就给孩子请了假。
“游乐园!”说起玩,涂涂就不再好奇帅叔叔了,“妈妈答应了我去游乐园,但好几次都没去成。”
“小姨带你去。明天咱就去,玩一整天,好不好?”
小朋友眼里全是期待:“好!叔叔会跟我们去吗?”
“叔叔忙着呢。小姨陪着你不好吗?”
“好!”
小朋友好奇心重,后座的交谈声一直没断,在江洄的引导下,胡涂涂没再用“十万个为什么”的话术打扰齐溯。
面对孩子天花乱坠的脑洞,江洄浅浅的应着,既谈不上很认真,也不会敷衍,就那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齐溯从未见过如此柔和的江洄。
以前的江洄美则美矣,是遥远的,秘密的,不可侵犯的玫瑰。而现在的江洄,在他眼里变得清晰了起来。[注]
他第一次窥见了坚硬外壳下原原本本的江洄。
*
夜幕下城市车流如织,有的是回家,有的是奔向下一个工作地点。
齐溯将二人送到小区门口,热心地拿出后备箱的行李,目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离开。
虽然江洄嘱咐他早点回家休息,但他不想回去,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这世间的万物转瞬即逝,唯有孤独恒常如新。[注]
当初他孑然一身,选择回国,注定是一条孤独的路。走得越远,路就越狭长。同路的人多年来仅有一个陈舟而已。
齐溯站在原地,万家灯火竟使人深陷孤岛。
他突发奇想地想要一段爱情,一段真正交心的不计利益得失的恋爱,哪怕结局不如他所愿。但爱情是神圣的,不是两个无法忍受孤独的人用来逃避现实的手段。[注]
因为江洄同样身陷孤岛。
他给不了江洄任何。
无处可去的齐溯在路边停着。过往的人群,或单人独行,或三五成群,各自有着自己与这座城市的连接与故事。
*
江洄帮着涂涂收拾了行李,因为还没吃晚饭,就带着涂涂出门觅食了。
小区周围没什么小吃摊,稍走远些才有一些小饭馆和快餐店。涂涂还是这么爱吃炸鸡汉堡,江洄答应他这三天只能吃这一次。
齐溯远远地看见江洄出了小区门,不忍打扰他们,赶紧回了车里。但两人的说笑声还是传到了他耳朵里,轻松的,昂扬的。
江洄牵着涂涂:“可别告诉你妈妈我们今天去吃了炸鸡啊,不然咱俩都得挨骂。”
“保证不说,这是我和小姨的秘密。”
“嗯,对!”
“可是小姨,我还想喝可乐。”
江洄大手一挥:“喝!”
“还有冰淇淋。”
“买!”
“还有薯条。”
这孩子跟报菜单似的,江洄好心提醒:“吃这么多,万一拉肚子,明天可去不了游乐园了啊。”
涂涂想了想,说:“那就不吃冰淇淋吧,妈妈说吃冰的容易拉肚子。”
“哦?忍痛放弃了冰淇淋?”
“不是,冰淇淋可以明天去游乐园再吃。”
现在的孩子可是越来越聪明了,江洄感慨自己小时候老实得要命,总是一根筋,不像涂涂,脑筋这么活跃。
“你个鬼灵精,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啊!”
“小姨,我是不是很聪明?”
“当然了,我们涂涂是最聪明的小朋友!”
玩笑过后,涂涂突然问起齐溯:“小姨,齐叔叔是不是也没吃晚饭啊?”
“嗯?应该是吧。”
江洄答得心虚,她当然知道齐溯一路送自己回来,没时间吃晚饭,他的胃也不好。但下车时,江洄也没邀请他一起吃饭,一是不愿意跟领导吃饭,二也是因为他招架不住涂涂的好奇心,不如早点让他解脱。
“那为什么不请齐叔叔跟我们一起吃饭?”
“他是小姨的领导,忙得很呢,没时间跟咱们一起吃饭。”
涂涂似懂非懂:“可是小姨,什么是领导?”
这着实是难到江洄了,她好一顿腹稿,才直白地说:“领导就是管人的人。他不高兴就要扣小姨的工资,扣了工资,小姨就不能带涂涂吃炸鸡去游乐园了。”
“哦~怪不得小姨在车上都不跟他说话。”
江洄本想说也不是因为这个,但小孩子好奇心重,一解释又没完没了了,话到嘴巴也没说出口。反正这俩人也不会再见,误会就误会吧。
是遥远的,秘密的,不可侵犯的玫瑰。——叶芝《叶芝诗选》
但爱情是神圣的,不是两个无法忍受孤独的人用来逃避现实的手段。——埃里希·弗罗姆《爱的艺术》
这时间的万物转瞬即逝,唯有孤独恒常如新。——[伊丽莎白·毕肖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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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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