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四众独入渊 之二

这个吻并不带有显露在外的侵略,他先是切切地吻住她,手把住她的后脑勺,似是想将她吞食入腹,但又小心翼翼起来,重重吻过之后是轻轻的舔舐。他的鼻息格外炽热,简直要将她灼伤;他的眼睫如同震颤的蝶翅,似是不确定,又似是欣喜若狂。随后像是真真切切地确定了她就在身边没有离开,是个活生生的人,然后逐渐加重力道,可这还是珍而重之的吻,一点都没有僭越。

游蒲韫其实很明白这个吻的含义,也明白阙翎突然吻她的原因,但她不能说什么,也不能承认。披上这层皮两个人互相装傻就是了。

她有她接下来想走的路。

过了好一会儿,阙翎才渐渐放开她,二人额头碰额头、鼻尖对鼻尖,却唯独没有对视。

阙翎放开她,呼气平息,手捏诀,唰唰两条玄铁锁链锁住她的行动,阙翎又恢复平常冷淡模样道:“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朕去处理剩余琐事。”

唉?!她需要反省什么?

这锁链看不见尽头,也不知距离多远才无法行进。他要她反省……她哪里有错?!错在何处?

万事发生必有缘由。游蒲韫下意识复盘起从山中出来后发生的所有事:遇见自家氏族子弟、进入小行山、破解马杀阵……对了!她忘记了霆!

她还是不太明白霆“生气”的原因,说是生气可还不像,最后那个不解的目光也让她茫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情况。她想学她的阵法,也能帮她逃离这个囚笼为她正名,她似是全然不在意,甚至像是甘愿待在这里……

但她看到她的时候也是开心的,是想跟她做朋友的,为何变脸变得这般快?

她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游蒲韫腕上锁链不是拦阻她的理由,她开始探索起琅琊殿,寝殿大而空,简直像是主人少来住的样子,左侧偏殿门锁紧闭层层落锁,游蒲韫却不过轻轻一推,那门上的数十道锁竟唰地消失。

游蒲韫怔然地看着自己的手,她原想着□□,没成想这门锁对她而言简直形同虚设。她推开门,被眼前屋内陈设小小震惊了一下——

这是间书房,厚厚的书籍摆满了整间房舍,算来足有上万本。阙翎身为群妖之主,藏书阁想建多少有多少,何以在这里摆书?更何况这里基本无处下脚,僵尸想进都要撑着竹竿弹射进来。

拿起一本书,此书书页磨损严重,看样子是被主人反复翻阅早已牢记于心才丢在门口处。这本没有书名,里面记录的是献祭之法,附有阵法图,写的字均是妖文,游蒲韫能稍微认出些,不过她倒是疑惑,阙翎学献祭之法有何用?

他是想复活谁?他娘?他爹?还是……她?又或者说他有什么向人族复仇的计划?想试图唤醒某位凶邪?

越想越偏,于是不复做多想,游蒲韫举步迈入,更发觉这里的书籍含量多的吓人。三年时间,就算是日夜不眠不休,谁能看这般多的书?这里的书足够堆成一座小山了,且每一本均有阙翎或是严谨或是随意的批注。

还要处理政务,还要读书学阵法,阙翎还真不是个人啊!难怪现在变了这么多,估计是忙成心理变态了。

复行数十步,豁然空旷起来,这书海中间空着一大片地,密密麻麻地铺满了用废的符咒和经幡,凝固的血液洒在上面,已然变成深褐色。

招魂符、寻魂阵、守魂幡。这三样凶器被主人毫不在意地用废,足以摞成一座小山,太可怕也太有趣了。

她心里生出些怜惜来,却不是为了这些昂贵的法器。

但这陡然生出的怜惜还没能捂热,游蒲韫就盯上了还没用过的符咒和经幡,她的阵法一直算是弱项,当然可能是因为她穷,买不起比较好的法器,所以总是会事与愿违……

她人都来了,自然是要好好试试。

盘腿而坐,卷起书籍,瘪曲獠牙的妖文让她牙酸,囫囵吞枣勉力理解后她便开始实践,就算是出了什么事儿,这是阙翎的地盘,没什么东西敢在他的领域里放肆。当然除了她。

她选的阵法也有依据,这阵法简单,且能唤出生魂沟通一二。她不懂霆,若真想达成目的,她就不得不了解这个人,找到问题源头。

指头咬出血,画符画得行云流水,不消一会儿便绘出一整片阵法图样并安置好。

说做便做,她从来不是扭扭捏捏之人。掐诀念咒唤经幡一条龙,很快她便熟悉了阵法关窍,阵法一环联一环,灵力在这中间涡旋回转。至于能召唤出个什么妖族前辈她不得而知,依据书上所说,越是年纪大的前辈,法阵精细度和灵力的纯度要求越高。

符箓绕她而转,越转越快已成残影,徒留里面的少女静坐,眼眸中映着血色符箓转过的红光。她现在全神贯注,神色称得上肃杀。

“开!”

倒真让她拘出一位上古妖,那是只母狼妖,妖力平庸,眉眼间透露出岁月流淌过的痕迹。她谦顺地低下头,道:“不知小女郎唤我何事?”

游蒲韫起身拱手,“请娘子来只是为了问询,不知娘子可知一位名叫‘霆’的将军?”

“您说霆将军?”她眼睛一亮,随即黯淡下来,“世间少有晓得霆将军威名的人了,不知这位小女郎所问何事?”

游蒲韫便依事实说了,最后她道:“其实在下实在是不知将军为何因为我说的这件事而心有芥蒂,在下也是真心想让将军走出老祖坟,还望娘子指点迷津。”她深深鞠躬,行了个大礼。

狼妖抿唇一笑,缓缓道:“当年天下尚未分划清楚,鬼界也并非像现在这样有规有矩……”

原来当年世间动荡,乱世生英雄,当年妖界共出四位铁血英雄,后世所知不过三位,不为外人知的乃是这位唯一的女将。她一力冲杀万鬼之阵,创出马杀阵,可谓功德无量,却是因为一句酒席间笑言沦落至此。

霆好酒,无酒不欢,曾被戏称为“酒化妖”,性磊落洒脱、直言快语、爽朗大方,战时却是雷厉风行,目如鹰狙,耳能闻风,与之交战者无不悚惧,颇得女妖喜爱。只因创出阵法后,同为四将之一的磊生出妒心,于酒席上设计醉酒的霆将阵法创造之功赠与他。霆本不欲追究,却被敌方设计致死,魂魄被封入车马阵中,若能与有缘人重遇,便能出阵。

狼妖默默地看着沉静下来的游蒲韫,斟酌道:“早些年来也不是没有人尝试,但将军始终没能出现,三千年来,这是她唯一一次出现……”接着她福身郑重道:“奴实在是不知将军为何看中女郎,但女郎能触动将军,必然是有女郎的过人之处,将军这些年来不断等待,奴实在是不想看着将军再沉溺于过去,还望女郎能帮上一帮。”

“那我还有一事想问,”游蒲韫道,“您这些年来一直所在何处?为何会对将军的事了解这般清楚?”

狼妖的魂魄幻影愈加模糊,“奴只是将军所在处一簇不起眼的稻草……”

阵**能已过,游蒲韫也晓得霆变化为何,也顾不上锁链,提起裙角匆匆离去,却在刚出门时撞上一个宽阔的胸膛。

游蒲韫握上阙翎的手腕,“带我去小行山!我有急事!”

她的手是如此炽热,险些要灼伤他,他回来时不见她,怕得手脚冰凉,她却一点不知。阙翎忍着怒意反手攥住她,蹙眉问:“朕要你反思,你反思的结果呢?”

他还真要她反思!游蒲韫哪里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她想见霆的心思高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手利用锁链扼住阙翎的脖颈,“我说我有急事!”

这话对他来说说的太重,游蒲韫瞬间放松些许,神色也缓了下来,她用手背抚了抚他的脸,道:“你先放开我,我有要事要解决,我先向你道个歉,对不起,等我回来再同你好好反思。”

阙翎的手放开了,他低头面庞隐匿在阴影下,看不清神色,只能看出萧索之态。

她走了,没有回头。

小行山已被禁严,设立了层层结界,游蒲韫进出如入无人之境。她重入车马室,甫一进,马杀阵便自发地围攻上来,且比如此前经历,更是凶险,应是杀阵半开,想来是霆所设。

桃木剑自她被阙翎抓住之后便自发地变小装死,现下有架可打,便化为原形听话地钻入游蒲韫掌中,那掌原先是柔软的,但在修整时期不间断地修炼剑术已然长了一层厚厚的茧。它顿时生出些同患难的情义来——

“若是我们打不过,你就帮我断断后。”

桃木剑:“……”这情义还是炒菜吧,炒不出二两。

剑无光、阵无形、人无踪,变化万千,沙土扬尘,不知过了多少招,不晓过了多少日月,游蒲韫单手负剑,从天而降,脚尖轻轻点在马鼻尖上。那一瞬间,仿佛时间静止,阵法停止移动,扬起的灰尘也安静待在原地。

少女发髻以乱,灰尘铺面,衣饰凌乱,那双眼却是锃亮,里面燃着蓬勃的生机,她道:“在下鬼界一方之主游蒲韫,前来谢罪。”

随即剑尖插入天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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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须是闲人做
连载中侠不羡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