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了酒，还是回来上班，小张在我手下做了很多年了，从前在海外的时候他就在经受公司内部的事，应该说除我之外，没有比他更了解公司的人。我出手大方地给他升了职，他简直诚惶诚恐，纠结了半天，问我“许总，您是创办了什么新公司了吗？”
我笑着摆摆手，告诉他股份的事很快会转移妥当，他不必担心，只要记得为我好好做事。
江旭知道我父亲过世的事情，竟一时顾不得自己的新相好，跑来对我嘘寒问暖。
我告诉他不必忧心，我跟我那爹的关系还不如我跟你来的实在，都是些金钱的交易，我跟你还多了层□□关系。
他听完果然又不高兴，眉头紧紧地蹙起来，生气地说我们不是□□和金钱的关系。
我一如既往地冷静：“哦。”
我现在很少回忆起以前的事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好像对他心动的感觉也淡了很多。
他看着我，摸我的脸和背。
“你这个月瘦了很多。”
“是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有些难过。
“江旭，你爱我吗？”
他的瞳孔像被唤醒了那样狠狠瑟缩了一下。手指都要嵌进我瘦削的背里一样。
但最后又归于看不透的平静。
“我不是一直都爱你吗。”
我笑了笑，居然在这种时候也感受到了他该死的幽默。
他松开我，起身拿外套，准备离开。我还是没忍住，叫住了他。
“江禧年。”
他猛的一顿，看我的眼神中，复杂的平静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我看他在像看一个做着梦的人，但梦很真实，也很好，让人实在忍不下心叫醒他。
“没什么，你去忙吧。”
“我只是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没有叫过你这个名字。”
他似乎很是失望地把裂痕修补上了。再开口的时候还是如过往一般的平静。
“没关系，都是一样的。”
我想告诉他，做人还是坦诚一点吧。我们都知道，其实是不一样的。
气味是记忆留存于世的证明，眼见却不一定为实。
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大概是见到我爸爸大片大片的血的那一天。
我脑子很乱，但却恍惚觉得自己曾经在自己的手上也看到过那样大片大片鲜红的血。只是看着，就觉得心痛的快要死了。
医生说能不能修复我脑子里的不对取决于我自己。我却觉得不是这样，其实还取决于江旭。
我想他大概是真的很生气，很伤心，因为我的背叛，跟我爸似乎没有什么区别。没有一点区别。
错乱的记忆让我的脑子很疼，恍惚之间记起那是他拿到博士毕业证书的第十天，他向往已久的公司给他递了offer。真是天大的好事！我们约会庆祝，两个人都喝了不少酒，嘻嘻哈哈地十指相扣走在街上。
时间的流速一点点慢下来。
风吹过，我的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幽而馥郁的味道。那么特别的，独一无二的味道。
让人闻过就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天的天气也特别好，我依然记得满天的繁星，但比星星更璀璨的却是他的眼睛。我会永远都记得那一刻的深情。
他低头看着我，很认真地跟我说：“许忆白，明天又是我们的纪念日了。”
是啊，真的很快，从高中那个黑暗中的吻到现在，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八个年头。
“这次要送我什么礼物呀？”
我亲昵地笑问。
“你明天就会知道了。”
他也笑，眼睛里面盛满了如水的情愫。
我抓不住，可我就是抓不住。无论我怎么用力，怎么哭着恳求，怎么撕心裂肺地往回跑，时间只是沉默地快速向前走。
外面的喧嚣一瞬间涌入我的耳朵。
“啊啊啊救命啊杀人啦！！！杀人啦！！！”
江旭突然猛的把我推到身后，我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先听到了利刃入体的声音。
一下，两下，三下。他慢慢跪下去，身前那个人不断抽搐着手嘶吼，刀上的血溅的到处都是，看着十分可怖。但我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我的身体上前接住了那个倒下的人，我的灵魂却空洞的留在原地。就好像我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个体，我被活生生的撕裂了。大片大片的血。
几乎要把我淹没在里面。
我像个溺水的人，每一刻都体会着窒息的感觉。但我还活着。
大概是那个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了江禧年。
名门首富家族生出了一个疯子，这件事并不体面，虽然疯子一直被关在医院里，但那天不知怎的就被逃了出来，可能是混在看望的人里，也可能是别的。
那个疯子是江禧年的弟弟。
江旭死了，江家要赔偿，最后发现他无父无母是个福利院里养大的孩子，也没有妻儿。据说江家后来一直在资助那个福利院，托江旭的福。
我在心里摇摇头。江旭的福都在我这耗尽了。
整理他的遗物的时候我发现了他第二天要送给我的礼物。是一枚戒指。
其实总共有两枚，一枚刻着“B”，一枚刻着“X”。
他说，“你明天就会知道了。”
我一直在等，明天什么时候来呢？
江旭，明天是不是不会来了。
我一直浑浑噩噩地活着，直到现在才渐渐醒过来。
死亡意味着什么？我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那双深邃的眼睛，再也不会满含笑意地看着我了。
我的眼前白茫茫的。好像回到了高中的时候，他坐在窗边，洁白的天光笼罩着他，他微微低着头，无比专注地刷刷写字，写完了，突然唇角一勾，从书桌里小心地掏出一本很厚很厚的英语词典，小心翼翼地翻开，捻起一朵小小的花瓣，对着光仔细看，觉得还没有完全干，就又轻手轻脚地放了回去。
毕竟，日子还久，他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等。
他一定觉得自己真是一个无比幸运的人，靠着自己一点一点把生活变好，甚至拥有了一个可以许诺一生的人。真的特别好。
“以后的新年都一起过吧。”
那天的烟花太多太响，他肯定没有听到。
我说，“江旭，我这辈子都爱你。”
只是，这辈子太短了。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想再遇见你。
也许记忆的存在就是为了消失吧，什么都记得并不是好事。但相反的，在适当的时候记起，至少可以少一点虚妄，至少我来过，我活过。即便最后带不走什么，又忘掉了很多东西，我还是会记得最重要的。
每当我们亲昵的时候，我都能幸福地看见。
我的爱人唇边有一颗痣。
-正篇完-
许忆白视角完结了，但是剧情还有很多没有说出口的地方，都要放在番外里讲，与其说是番外，不如说是对正文的补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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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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