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番外一-医生

我是江禧年先生花重金雇的私人心理医生。

从业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花这么多钱的,我心想江先生莫不是生了什么特别棘手的病。

结果到的时候,才发现生病的不是江先生。

病床上安安静静的坐着一个人,他本来就很瘦,又把自己缩的很小。很明显对外界存在防御倾向。

第一次看到许先生的眼睛,饶是从业多年,我还是心里一沉。我想了很久要怎么用医学用语之外的词向江先生形容他的眼睛,最后说,“像一座破败的庙,神像也被推倒了。”

我和许先生单独待了一会儿,用了一些手段,最后告诉江先生他罹患精神分裂症。

江先生的脸色也很不好。他走进病房,让我意外的是许先生耸了耸鼻子,眼珠转动,这对一个高度排斥外界环境的病人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反应。

那双漂亮的却灰败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江……旭”

江先生想问我这怎么回事,场面却一度陷入了混乱。许先生受了刺激,崩溃地抓住江先生的衣服,一会儿大哭一会儿笑。

我想先让江先生出去,但许先生的状态实在不好。

我没办法,只好让江先生在我的指导下安抚许先生。

以“江旭”的身份。

在最开始的治疗中,我试图引导许先生分清江禧年和江旭,我一度快要成功了,可许先生要么发疯了似的要去找江旭,要么一动不动地躺在地板上,像自闭症患者那样出现装死反应,要么,幸好江先生发现的及时,才没有让许先生吊死在电线上。

我已经想尽了办法,但不得不最终妥协,许先生的病,怕是不能急于一时了。

我告诉江先生,他现在只能靠药物慢慢控制着,我甚至不能对他进行催眠来修改他的记忆,因为精神分裂症患者的记忆是深度错乱的,即便是最有经验的心理医生也几乎不可能正确修正。而一旦虚假记忆崩塌,后果可能会比现在更可怕。

我把氯丙嗪、氟哌啶醇、阿立哌唑伪装成安眠药的样子让许先生服用,并且使用了一些手段让他形成了长期习惯,因为许先生混乱的思维意识渐渐成型,大概有了自己的逻辑闭合,再让他待在医院里,只会破坏这个逻辑。

我告诉江先生,许先生把自己的记忆停留在了大学毕业后继母要求他出国的时候。原本,他是坚决不想走的,如果走就要带着江旭一起走,可是江旭在国内有自己的发展和大好前景,他纠结再三也不想让他为了自己放弃他努力得来的一切,但出国对他来说却并不是太难得的事,他知道秦夫人这么急着送他出去只是想避免他留在国内跟自己儿子争权夺利。许先生很厉害,也很有野心,在国内的时候就在试着从他爸爸手里夺回属于他妈妈的公司。秦夫人很忌惮他的能力,以为送到国外去就可以天高皇帝远。

只不过我们谁都没想到,江先生把许先生送出国安顿好之后,许先生在国外都能把他妈妈的公司转移出去,在他没有任何人援助的情况下。

别人都觉得许先生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但作为一个心理医生,我却不由得叹息。

许先生是一个非常有感情的人。

但这种丰富的感情迟早会杀死他的。

五年后的一天,江先生突然给我打电话,说许先生回了国。

根据许先生自洽的逻辑,这次回国,有个人他是一定要见的。

“他来见你了?”

“嗯。”

“许先生吃我给他的假安眠药已经很多年了,江先生,他现在的状况,大概就像从小被拴着的小象,长大了之后以为还是挣脱不掉绳索,但事实上生理机能已经完全允许了。”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幻象的打破和记忆的恢复,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关键在于是否出现那个契机。”

“如果恢复的话,他会怎么样?”

“……”我无法回答。

人与人都是那么的不同。有的人生来薄情寡义,一副冷心肠,有的人的情感却会随着时间的沉淀慢慢发酵,深刻到自己都想象不到。

“……都有可能,江先生。”

“作为医生,我向来只做最坏的打算。”

当年江先生的弟弟,主治医生也是我。那天我试图对他做心理疏导,他却突然发作跑了出去。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我也难辞其咎。所以对许先生的事,也会更上心一点。

许先生回国后,江先生没有让我见过他,我知道他是怕会不小心刺激到许先生。他的这种如履薄冰,我看在眼里,最后也只剩一声叹息。

究竟是想让他记起,还是永远别记起。

这对于我这个医生来说,也是个无解的难题。又或许,一切都要交给命运。

只不过江先生大概有了一点让他自己都忍无可忍的私心。

许先生确实是一个特别的人。

我后来也听说过他的一些事情,又是送玫瑰,又是借书,每天都是一张热情的笑脸,小太阳一样,这样的人很难不喜欢。

更不用说江先生这种从来在压抑的环境中生存的人。小时候被逼着考第一,长大了被逼着赢得商战,成年了被逼着掩盖弟弟的病情。不过江先生那样骄傲的人,逼着他当替身大概能让他纠结好一阵子了。

我有几个月没有接到江先生的电话,几乎都要以为江先生真的能代替江旭陪着许先生走下去了。但很快就证明我错了。

江先生大中午的给我打来电话,说许先生的幻象不知为何突然有点被打破了。

好端端的,并不会这样。

“他最近做了什么?有受什么刺激吗?”

江先生沉默了很久,才开了口。我这才知道他们发生了关系。

在我的从业生涯中,也是第一次碰到许先生这样的案例。我斟酌许久,告诉他可能他的潜意识一直是清醒的,只是放纵自己不愿醒来,但是他在排斥你,或者说,他在反抗自己的背叛,所以让自己看到了一点点真相。

后来我才知道自己不该那么跟江先生说。继他的弟弟之后,我又一次在许先生的事上犯了错。

我和小王多年深交,她跟我聊起前些天有个姓许的病人来看病,我才知道许先生意识到自己的病之后已经找过了医生。小王说她帮助病人消除了幻象,没想到居然是我的病人,说之后还是交给我来治疗比较好。

我一听就不对,想了想还是打电话给江先生,告诉了他许先生消除幻象的事,只是我们谁都知道,在现在的许先生脑子里,大概真正的江禧年才是那个幻象。

可等我再次得到许先生的消息时,却是他的死讯。据说在家里割腕了。

恍惚之间脑子里走马灯一样闪过很多细节,突然觉得有些地方错漏了。但我没法细想,因为许先生已经死了。

我去过他的墓地。很简单的一块墓碑,照片上的人笑的很开心。

“许忆白”

“26岁”

“爱会在何处,心也在何处。”

这是江先生为他写的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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