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府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她就知道,那爱女如命的太后怎么会这么轻易会没有在长公主安插眼线,长公主落水的第一时间就已知晓。
她摸了摸膝盖上的护膝,还好每日带着。
舒年走到马车边,作揖:“见过雪荷姑姑。”
“上来。”车内传出淡漠的声音,连帘子都不愿掀开。
她的上半身刚入马车内,猝不及防,一耳光扇来。
“跪下。”
马车疾驰,清风阵阵,偶尔带动帘子,能瞧见里处,一人跪着,一人静坐。
“说。”
“长公主落水,是女儿侍奉不周,请母亲责罚。”
舒年直直的跪着,手中还端着要送给摄政王的匣子。
雪荷瞥一眼匣子,舒年便乖乖打开奉上:“长公主让女儿送此物给摄政王。”
“可有说什么?"
"没有。"
“派其他人去送去。”
“女儿不敢,长公主要奴婢亲自送,还一定见到摄政王亲自打开才行。”
“哦?”雪荷不禁多打量几分这物件。
一个未完成的半成品,依稀可见刻的是个小男孩,硬要说,眉眼可能有几分与摄政王相似。
雪荷将盖子盖上:“起来吧。”
“多谢母亲。”
舒年刚起身想揉膝盖,马车就有减速之势。
片刻,马车停稳,听见前出传来:“雪荷姑姑,皇宫已到。”
两人应声下车,雪荷转身嘱咐将匣子带上,舒年不敢多言。
皇宫内是不允许坐马车的,她们又没资格坐暖轿,只能一路走去。
跪了一路的舒年,虽说有护膝,可膝盖还是酸痛,脚有点不听使唤。
雪荷丝毫没有顾及舒年,如往常般走向慈宁宫。
舒年不敢懈怠,紧随其后,步伐失去平日的端庄。
宫道漫长,夏日炎炎,煎熬难耐。
远远可见慈宁宫大门,舒年松了口气,回头望去,这宫道这可真长,长的令人心寒。
一想到殿内的人,又打起几番精神,不敢懈怠。
舒年跟随雪荷进入慈宁宫前擦去额间细密的汗,深吸一口,她又要面对宠女无度的太后。
殿内,静谧无声,太后半倚在雕花檀木椅上,眼眸微眯,面容平静,眉眼间略显疲态。
年逾四十,岁月在她的脸上毫无痕迹。
女医手指修长隔着一方丝帕搭在太后的腕上,目光专注,毫不懈怠,安静诊脉,并不关注来人。
雪荷走到太后身侧,一宫女让出位子将手中的团扇递给雪荷。
“奴婢舒年,拜见太后娘娘。”舒年又是熟练的低头跪下,奉上匣子。
太后半眯着凤眼,雪荷从舒年手中接过,打开给太后过目。
太后的护甲搭在木雕上,指尖戳了戳小人的脸:“我儿做的?”
女医收回帕子,起身站在一侧。
“回太后娘娘,并非长公主所做。”舒年停顿片刻,继续说道:“此物乃一小宫女所做,长公主瞧着新奇便收了。”
瞬间,太后兴致全无,扬了扬手,雪荷退至一边,将匣子盖好。
“苏女医,本宫可有大碍。”
被点到的苏韶滢,恭敬上前,不紧不慢的开口:“太后娘娘凤体康健,只是近日心气略有波动,需静心调养,以养神安气。”
太后的眼神从舒年身上划过,舒年一阵寒颤:“苏女医,医术尚佳,自今日起,便往长公主府,务使公主安康。”
苏韶滢不卑不亢:“谢太后。”
舒年瞧着和之前没什么变化的事态,不知道这位长公主看到以后长期侍奉的苏韶滢会是什么模样。
太后抿一口茶,不经意的提起:“舒年,今年可满二十?”
来了,入宫必问,她已经回答三次,知道怎么样才最能安她们的心。
“回太后娘娘,奴婢冬月初五便满二十。”
“哦?那明年就该出宫了。雪荷,可替舒年相看好人家?”
舒年抢在燕雪荷之前回话:“回太后娘娘,奴婢只想侍奉长公主,不想嫁人。”
燕雪荷脸色微变,怒斥:“多嘴,你的去留岂是你一小小宫女能决定的,若你得长公主圣心,长公主自会有决断。”
“奴婢多嘴,请皇后娘娘责罚。”舒年全身上下写着顺从,心中早已翻江倒海。
为母不仁的东西,这个长公主她一定要好好利用,这次她一定要出宫!
落日余晖,夕照千里。
马车在长公主府前停下。
苏韶滢跳下马车,马车正欲起步,她问道:“恕臣女斗胆,敢问舒年姑娘,长公主可好相与?”
舒年拂开车帘,莞尔一笑:“苏女医医术精湛,长公主天真烂漫,自然是好相与的。”
“奴婢还有要事,不便多陪,苏女医请自便。”
马车飞驰,摄政王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若是天色如墨,便是皇帝来了,摄政王府都是敢不开门的。
想到这手中的匣子,倘若未送到,不知这位长公主会如何处置她。
倘使原长公主在,一想到她,舒年不自觉的抚摸背后,想到深处,下意识的一用力,还未愈合的伤口被蹂躏,渗出温润的液体,明明在夏日,舒年却冷的发抖。
一闭眼,都是长公主挥鞭面目狰狞的模样,还有接踵而来的侮辱谩骂。
舒年胸口作痛,密密麻麻的汗爬满全身,她强迫自己不要想。
‘啪’,她在雪荷扇她的巴掌印上又增了一笔,脸上的红印愈发鲜艳,这是最快冷静下来的方法。
疼痛转移,驱使她不要想长公主,想想她那眼里只有太后和长公主的母亲。
啧,也是那样的可憎、可恶。
介于她是替当今圣上的亲姐姐长公主送东西,摄政王府还是给了点脸面,没有让她在府门外等。
“舒年姑娘,摄政王有请。”摄政王府管事陆志领着舒年,走过一道又一道檐廊,来到一处湖边。
远远看去,湖中心的亭子里坐着两人,似在下棋。
湖边停靠着一艘小船,随波荡漾。
“舒年姑娘,请吧。”
舒年见小船破旧不堪,若不是在摄政王府,她可能还敢依仗长公主的威风,可这摄政王府,她实在不敢造次。
小船轻飘,舒年踏上去的第一脚,就感受到晃荡,还是陆志上前虚扶着,她才勉强能上船。
等她挑挑拣拣找个干净地儿坐好,等待陆志上来划船,没想到陆志抱歉作揖。
“舒年姑娘,实在不意思,在下还有要事,就不送姑娘了。”
说完头都不回的,走了。
陆志唏嘘,好好一姑娘,非要来摄政王府找不痛快,摄政王本就不好见,还来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逸安王,好可怜一姑娘。
舒年瞧着陆志远去的背影,再看看手中的匣子,再看看那歪七扭八的船桨,随时可能会散架的船,她恨不得眼前一黑晕过去。
生而为婢,她还能怎样,出宫!这次,她一定要出宫,堂堂正正的做个人。
陪不起这些癫公癫婆,她惜命,她想长命百岁,岁岁平安。
犹犹豫豫的起身,船身随着她的动作摇摆,多次试探后,她放好匣子,挪步至船桨边。
天杀的,这辈子她都没划过浆,不,这几辈子都没划过。
舒年手足无措,丑态百出。
亭内两人悠闲自在。
“摄政王的脾气可是越来越大了,连长公主的人都敢为难。”闻臻慎身着一袭墨紫色紧袍,腰间的玉坠儿被甩在一侧,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手持白子,随意的在棋盘上落下,更添几分不羁。
“你出的主意,要我摄政王来背锅,逸安王可真是个好人。”摄政王剑眉入鬓,眉尾处有一道浅浅的疤痕,薄唇微抿,全神贯注于棋局,手中的棋子久久未落。
“我说的时候,你不拦,现在你说风凉话。瞧瞧这姑娘真可怜,一刻钟,这一半路程都还没到。”闻臻慎看着原先平静的湖面被舒年搅弄的碧波荡漾,“我记得摄政王府有一条规矩来着,只要天黑,谁都不见。”
摄政王思考许久,终于落下一子:“你要是不想这件事被太后知道,就闭上你的嘴。”摄政王终于落下一子。
闻臻慎瞅了一眼棋局,又随意落下一颗,目光直勾勾的瞧着划的歪七扭八的舒年。
舒年越划越生气,长这么大,除了那几位在上面的人,可从未有人敢这般待她。
这可恶的摄政王,这她不敢骂,她怕人头落地。
她敢偷偷骂现在的长公主,什么破物件,非要她亲自送。
前几个要么派其他人送,要么长公主自己拿着物件给摄政王看,要么把摄政王引到书房让他自己发觉。
偏偏这个长公主,一来就给她找事儿,定不是个好相与的。
气愤的看向亭子,正巧亭内也有人看她,她一时没忍住,直接瞪过去。
才惊觉,里面的是逸安王,一阵心虚,默念:“逸安王虽然不着调,但是个好人,不会怪罪的。”
心里却悄悄地盼着逸安王是个瞎的,没看见。
又一刻钟后,舒年姗姗来迟,鬓边的秀发紧贴着肌肤,轻轻掖去,小心翼翼的稳住船,谨慎的挪动身子走上湖中亭。
闻臻慎见她畏手畏脚的模样,拍手鼓掌。
“长公主府的人真是好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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