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知舟醒来，嗅到的便是熟悉的荷花清香，让人梦回江南，一道娉娉袅袅的身影打开珠帘朝他走来，让他的心跳慢了半拍。
昨夜那些海棠残落，红梅摇曳的记忆蓦地涌现了出来，越知舟哑着嗓子叫了一句师姐。
现下他已经完全脱离犬化的状态，但不知怎的，那对师姐愈发浓烈的依赖感却不曾随之减弱。
白袅袅喜欢小狗那全身心爱慕的眼神，让她觉得像是泡在暖融融的阳光里。
她其实，一直以来，都希望自己是被坚定爱着的那一个。
“醒了，先回去洗漱吧。”
白袅袅递给了越知舟一套崭新的弟子袍，回转过身，等他换上。
越知舟方才意识到自己还**着上身，脸上露出羞怯的薄红，接过衣袍时，沾染到师姐冰凉的指尖，肌肤相触，让越知舟被电到一般接过衣服收回了手。
他好喜欢师姐。
喜欢到哪怕是碰一碰她，哪怕是被她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也只觉得浑身被三月春风拂过，要开出娇艳吐蕊的桃花来。
「宿主，你舍得吗?看样子这个任务对象很喜欢你呢。还要我去收集他的虐心值吗？」
白袅袅走到外间，漫不经心回复系统，
「那不然呢，你不想要奖金了?喜欢上当组内倒数第一的感觉了?」
反正她是准备把越知舟送去跟羲和融合的，虽然打算结契让越知舟不至于像原著一样被完全吞噬，但是中途肯定会有虐的过程。
一直帮他，让他信任的师姐，却要背叛他，送他去死。
等他已经绝望到和羲和融合了，师姐却告诉他，其实她一直都没打算放弃他。
结契，也是为救他做准备。
「怎么样，有没有虐文小说的味道?」
系统一言难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碰到这么个糟心玩意儿，反正破罐子破摔了。
「反正我现在是组内业绩垫底，你尽管折腾。出事了也是你被销毁。」
「宿主勇敢飞，系统不相随!」
白袅袅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复摆烂系统了，干脆掐断联络通道。
越知舟身材比例优越，弟子袍也能被他穿出不一样的韵味，肩宽腰窄，墨发垂到腰间，白玉般的脖颈上还有星星点点的红痕。他有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却没有勾人的神情，只是全然的懵懂依赖，让人更想将他染黑，听他喘息。
“师姐，我……”
“昨天，我们……”
白袅袅看他嗫嚅，促狭笑道，“怎么，打算不认账，吃完就跑?”
“不是！”越知舟提高声音，看到师姐眉眼里的笑意，意识到她在开玩笑，又转而低下头，“只要师姐不要抛弃我就足够了。”
他当然也希望过，能堂堂正正站在她的身边。
可是他又那么深切的明白，师姐的身边有太多优秀的人，他只能凭借自己这张脸，赚得她几分喜欢，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更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犬化的时期刚过，又是他的第一次发情期，越知舟只是这样想着，眼泪就盈满了眼眶，双眼红红的。
白袅袅听闻，妖兽在发情期都是很敏感脆弱的，和伴侣稍微吵架都会掉珠串子。没想到越知舟的犬化时期都过去了，他还会有这种倾向。
白袅袅捧起师弟的脸，拿出手帕轻轻擦拭他的眼尾，只觉手下的皮肤烫得吓人，凡是她碰到的地方，都开始蔓延出金色的花纹。
白袅袅松开手，想要退开看清楚，却被顺遂身体本能的越知舟抓住了雪白的手腕，一用力，压倒在了绣着繁复花纹的地毯上。
他张开嘴，白袅袅看到他变尖的两颗乳白色犬牙。
“师弟！”白袅袅动了动手腕，没挣脱。
越知舟听到她的声音，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似乎他也不大能控制自己的状态。带着薄茧的指腹滑过凝脂般的肌肤。
“越知舟，你最好给我清醒一点。”
白袅袅的耐心耗尽，直接拔剑挑开了发狂的小狗，她的剑穿过小狗的衣衫，剑气在越知舟的脸上擦出一道血痕。
疼痛让越知舟清醒了过来。
“师姐，我……”
果然，像周天子所说。羲和的情况不容乐观，越知舟作为剑尊的半身也会受到影响。他们两个再不融合，结果就会是一死一疯。
白袅袅按着剑，压在越知舟身上，柔软的发丝垂到他的肩颈之上，近到能感知到彼此的呼吸。
“师弟，现在事情有些麻烦。”
“我尽量长话短说。”
“你自己也知道，你会有犬化的时候，对吗？”
越知舟点头，小心将师姐散落的发丝撩拨开来。
“那你可曾了解过自己的身世?”
身世?
他能有什么身世，不过凡尘中的草芥，别人眼中的贱命。
白袅袅撑的有些累，收回剑后，干脆坐了起来，压在越知舟的腰上。越知舟动了动身体，想让师姐坐的更舒服。
“不是说你在凡尘中的事，是比那更早以前的事情。”
“普通的人类是不会变成犬妖的。”
“你，其实是羲和剑尊割舍掉的犬妖半身。”
越知舟愣住了。
谁人不知剑尊羲和的大名，惊才绝艳，一剑霜寒十四州，可斩星河，可断日月，举世无双的剑尊羲和。
第一个以半妖之身成为剑尊的存在。
“可我，连剑都握不住。”
他那么没用，身在昆仑这样的大宗门，仅仅是因为遇到过一次人渣，就再也生不出拿剑的勇气。又怎能比得上那个用血液与荣光洗脱了半妖之身的屈辱的羲和剑尊。
他远远比不上剑尊。
“那又有什么关系，你以后总能做到的。”
白袅袅握住师弟的手，和他十指相扣。那温柔的样子就像普爱世人的观音一样。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你作为剑尊的半身，离开剑尊的身体太久，将会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犬化。”
“如果不回到本体，和剑尊融合，你会彻底疯掉。”
白袅袅还握着师弟的手，说出残酷真相的语气却依然波澜不惊。
越知舟慌乱了一瞬，又因为师姐的平静安定了下来。
“师姐希望我如何？”
“你相信师姐吗？”
没有犹豫，越知舟扬起少年独有的笑容，明媚到没有一丝阴霾。
“当然相信。”
他全部的信仰，全部的寄托，自三年前与师姐初遇，便已经成了定局。
“好，那我们结为道侣。”
“什么?!”
越知舟瞳孔皱缩，这刹那的慌乱比他得知自己糟糕的身体状况，还要更让他无措。
“不愿意?”
白袅袅站起身，顺便拉了一把越知舟。
这是越知舟做梦都不敢幻想的事情，他从来都不敢希冀的幸福。可有一天，天边的明月，竟也会垂怜幽深山谷里的沟渠。
“师姐，你不用勉强。”
“你已予舟良多。昨夜侍奉师姐，是舟之幸。”
他不敢贪图名分，不敢贪图这场美梦。怕她厌倦，怕她含情的眼，有一天也会变得冰冷。
在昆仑，谁不曾听闻过白袅袅的风月史。
就仅仅是师姐的前任，都是蓬莱岛少主，他以卑贱之身，何能攀日月之光。
“越知舟，抬头。”
白袅袅的声音冷了下去。
“不是说要做师姐的小狗吗？”
“现在连师姐的话都不听了吗？”
越知舟的心收紧了，他不会去违抗师姐的话。
“我只问最后一次，越知舟，你愿意和我结为道侣吗？”
“我给不了你什么风光大婚，三书六礼。”
“但只要我们一日还是道侣，这条漫漫修仙路，我就会陪在你的身边。”
越知舟再没有拒绝的理由，他好像又没控制住，掉了眼泪。那泪水，落在了师姐侧边的衣襟上，他抱着师姐，就像抱着自己，一整个，全部的世界。
......
昆仑的雪亘古不化，但在一片银装之中，青云峰的小楼里挂上了一段一段的红绸。
这不是一场能够大办的姻缘，但越知舟仍然想要在能力范围之内给师姐最好的。
自那日求婚之后，白袅袅又过上了和以往无异的闲散日子。本来周天子说，让她三日后和裴璟出发去蓬莱，但这回，裴璟的任务似乎有些棘手，已经过了三日还迟迟未归。
越知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更不知道白袅袅原本并不打算办婚礼。他一心投入了婚礼的筹办，亲自向外门的绣娘讨教凤凰的绣法，要为白袅袅做一件独一无二的嫁衣。
他做厨修赚的灵石，被他全部拿出来，去买了花花绿绿的宝石，和块状的金银。
他每天神神秘秘，除了按照以往的标准给白袅袅安排上一日三餐，白袅袅几乎见不到他人。倒也乐得清闲，没事就往主峰云霄殿跑，找周天子唠唠嗑。
“老头，你到底派大师兄去做什么了，迟迟未归。还有宋雪时，我都好些年不见他了。”
宋雪时自当初帮她和霍启安分手之后，就被周天子派出去执行秘密任务了。
“快了，等这件事结束了，雪时差不多就能回来了。”
“他在昆仑生死境里面，給羲和吊命呢。”
周天子喝了一口冒着热气的碧螺春。
“你大师兄的话，正在赶回来的路上，快则明日，慢则三两日。”
白袅袅小鸡啄米样点点头，“那正好，够我和师弟办完婚礼。”
她和越知舟的打算当然逃不过周天子的法眼，歪歪斜斜坐在正堂主座上的人，睨了下殿堂台阶下没心没肺的徒儿一眼，幽幽道，“你要不想生事，那就趁你大师兄还没回来，赶快把事情办了。”
“不然，为师怕你红事变白事。”
白袅袅想起裴璟从来冷冰冰的样子，他要是被气到的话，指不定多好玩。
冰山就是要撞开才有意思。
周天子垂首，一看白袅袅狐狸样的笑容，就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这坏心眼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被人治治。
但在他看来，无论是这场婚姻，还是裴璟可能会有的冲动举动，都是小打小闹而已。索性，便也随他们去吧。
周天子又喝了一口自己的碧螺春，挥挥衣袖，把白袅袅送了出去。
“要是你师兄闹起来了，别来找我这个老人家，自己处理好。”
白袅袅被卷到了门前的雪堆上，她闷闷拍了拍身上沾到的雪花，冲着门内做鬼脸。
“小气老头！”
周天子失笑摇头，叹了一声，“还是小孩子心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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