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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迅速变得血红,她的身体像块泥巴一样被收缩的术力向阵眼中心扯去,她被掼到阵眼,浑身的骨头开始咯吱作响,自己即将被扯碎的刹那,在一片狂风怒吼和她自己的惨叫声中,犀炎忽然极其清楚地听到了什么东西粉碎的一声轻响。
像是一块玉石碎裂一般,声音不大,但是不知为何在一片暴烈嘈杂的声音中,她却听得清清楚楚。
犀炎心头不受控制地一悸,而与此同时,她的眼前暴起了一道与阵光截然不同的雪色光芒——
法阵与整个翼牢山再次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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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的流霞关内,阗黑静室之内蓬莱君猛的睁眼,从来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容上陡然升起一股慌乱。
——刚才有人破了他的阵眼,引发了他的最终陷阱:白山一族最大的秘术天醒真理。此阵会摧毁被法阵标记为“异物”的所有存在,而就在刚才,法阵收拢的瞬间,他感觉到了叶骁的气息——
怎么会有叶骁的气息?!
他脑中正在飞转,忽然听到门外有人疾步飞奔进来,他最信任的侍从门都没敲,一头撞进来,气喘吁吁地道,“殿下!北齐有报,说秦王在翼牢山失踪了——”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刹那,一股巨大的力量陡然以蓬莱君为中心爆发了开来,侍从被一股巨力推出屋外,他只听得一串巨响,满目飞灰,等爬起来的时候,只见面前整个静室都夷为平地,四周残垣断壁,屋顶飞到了院中,把游廊砸了个稀烂。
蓬莱君立于废墟正中,慢慢抬眼,颤抖着深吸了几口气,只见血从眼里渗出来,随后鼻子、唇边和耳朵都汨汨淌出鲜红的血。
侍从从未见过蓬莱君这个样子,他吓得在地上蠕了两蠕,愣是没站起来。
蓬莱君白子畏光,正午阳光落下来,脸上立刻起了一层水泡,蓬莱君仿佛浑然未觉,只闭上眼深呼吸来平复内息,侍从这时终于有力气,忙不迭爬起来,脱了外套正要往蓬莱君头上披盖,哪知蓬莱君复又睁眼的刹那,忽然飞身而去,不遮不盖,把叫得声嘶力竭的侍从甩在身后。
被日光照射到的肌肤开始飞快起泡、溃烂,蓬莱君全不在乎,他直闯流霞关内司马衙门,流霞关主将钱孙河正在与麾下几名将领谈论年底粮草储备等事,见蓬莱君进来,不禁一愣。
蓬莱君此前没有任何通知便到访流霞关,最开始让所有人都提心吊胆,不知道他所为何来,尤其钱孙河常年与北狄勾结盗卖关内物资,心内有鬼,更加忐忑。
但时间一久,这位君上对所有一切不言不问,来跟没来一样,众人都心内渐渐安定,哪知今日就冷不防地看到蓬莱君一头一脸的血冲进来!
钱孙河大惊,连忙起身见礼,然后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视线一下就低了——他看到了自己的膝盖。
他只觉得头一颠,他的下巴砸在了自己的脚上,他只觉得自己的头转了几圈,定下来的时候,滚热的血落在他嘴里,他惊悚地看到四周惊恐欲绝的下属,和自己没了头,正喷出鲜血的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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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七晨,蓬莱君元苍河,假节钺大理寺正卿,于流霞关当堂斩杀主将钱孙河,同时启用塑月最紧急的烟旗报信,向北齐传信,自己则向塑月丰源京而去——
立刻,彩色的烟信在流霞关城头徐徐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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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醒真理之阵猛的收缩,即将把他们所有人都碾碎的那一刻,叶骁本能地抱紧了沈令,将他护在怀中,而与此同时,他清楚地听到了自己腕上一声脆响。
他看不到,但是他知道,自己左腕上那只象征白山之力的雪白镯子,碎裂了。
雪一样白的光芒瞬间淹没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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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最后的记忆。
他只记得自己尽最大的努力,抱紧了沈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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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七,正与冯映在驿馆主持乞巧夜宴的叶横波,接到了从塑月流霞关而来的烟旗传信,横波悚然变色。当场离席,点齐数名侍卫,就在她准备开里坊门的时候,冯映一句话没多问,只亲手送上节杖与手谕,横波一反常态地没有嬉笑之色,一句没多说,只沉甸甸地点了点头,上马出城往翼牢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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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映站在城头,看着无垠暗夜中数匹疾驰快马数闪之后没入暗夜,他若有所思地拢着披风,心内转了几转,转身徐徐举步走下城墙。
叶骁出事了,在翼牢山。他想。不然蓬莱君不会如此惶急,也不会动到叶横波。
而且,恐怕事情不小。
思虑至此,冯映吩咐身边侍从几句,侍从领命而去,他慢慢走下来,看到江左府令诚惶诚恐地站在车旁,唯唯诺诺地问他明日是否按时启程。
按照行程,他和横波应该明日公开起驾离开江左往成安京而去,他点了点头,淡声道,一切如常,安宁王姬金枝玉叶尊贵无比,本就不宜被看去容貌。
说话的时候,他已登车,坐稳之后才顿了顿又道,“明白了么?”
府令立刻心领神会。
于是第二日清晨,北齐国主冯映与塑月安宁王姬起驾江左,整个江左府内肃然一新,净土铺街,国主御辇与王姬被赐乘的金根车在全套仪驾拱护之下,徐徐穿城而出。
新主与民亲善,仪驾允许民众瞻仰,里坊门刚开,整个仪驾要经过的街道两旁早就水泄不通挤满了人。
要不是羽林卫喝斥,只怕连墙上都能站满人。
无数人头攒动,却鸦雀无声,华丽的皇家仪仗宛若一条彩缎,迤逦过整个江左的青石大街,仪驾过处,万民拜倒,如同一波一波涌动的浪潮。
无数人暗自感叹辇内是如此年轻秀美的帝王,而在一个街角,这几日一直偷偷在驿馆外徘徊的谢娘,在看清辇车中人的刹那,惊恐欲绝地捂住嘴,侧闪入一条阴暗小巷,过了良久,她慢慢松手,整个人跟全身骨头都被抽走一样无力地沿着墙滑下来,一屁股坐到地上,她也顾不得,只拿衣襟掩面,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下来。
辇车缓缓驶过,巨大的阴影遮蔽了阳光,投到她身上,她觉得一阵冷,不自觉地抬头看去,看到六匹白马拖曳的华丽马车,硃班漆轮,龙首衔轭,上头的彩画栩栩如生,她愣愣地看着,张了张嘴,一声都没有,只一串泪珠又滚了下来,落到她粗糙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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