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黎脸上刚有点起色，如今又是一白，心急火燎：“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眼看着有了希望，斐行涯也赶紧道：“我和闵文也来帮忙！”
“我也是。”天鹰紧随其后。
虽然几个人的力量比起要干的活算不上多，但聊胜于无，郁熹点点头：“好，那就麻烦你们了。”
“我回城主府扎纸人，你们先去买些材料，就这些。”
从空间里取出竹条、纸张和浆糊，郁熹给每人分了点，好叫她们有个对照别买错。
想到追杀三人组的窘境，郁熹贴心地将钱袋一并递给穆云黎。
下意识伸手推拒，穆云黎陡然想起连房费都是郁熹出的，瞬间手心翻转将钱袋接下来，面色微微发红：“日后我加倍还给你。”
她堂堂云泽大公主，云黎军的统帅，有朝一日居然要花别人的钱！
几人正要兵分两路，郁熹见斐青珵站着不动，不由问道：“怎么了？”
视线往下，斐青珵在离城门一公里处，两手翻飞设下结界：“我留守此处，可为郁姑娘争取三日。”
他实力尚未恢复，结界面积太广又要同咒术对抗，三日已是极限。
一道银色的半透明光幕从地底升起，呈弧形状屹立于城墙之前，郁熹感受到其中逸散的磅礴灵气，心情复杂却又不知说什么。
斐青珵好像总是这样，用他的方式支持她做的每一个决定。
知道多了三日的期限，众人皆松了口气，郁熹想到他之前的伤势，关切道：“我会尽快，你别太勉强。”
事情就这样定下，郁熹匆匆赶回城主府，看着殿内的百来只鬼魂，打算先从她们入手。
等斐行涯回来时，她已经扎好五十只纸扎人，正是缺材料的时候。
“这么快？”斐行涯面对着一排排无声无息的纸人，面露诧异。
“越快越好。”郁熹头也不回，用鬼气操控闵文放在脚边的竹条，十个人形骨架在她手上很快成形。
虽然斐青珵说能坚持三天，但她也不想让他过于耗费。
好在现在不需要同原本的身体百分百相似，而军中之人体型相差不大，也方便她批量化生产。
十个骨架完成，郁熹刚歇一口气，旁侧递来一盏茶水，她本能地接过来喝了半口，才想起斐青珵还守在城墙上，忙不迭对着递水的闵文：“多谢。”
习惯真可怕，她竟下意识以为是斐青珵递来茶水。
“无事，”见她额头出了层薄汗，闵文语带关切：“我来帮你，需要做什么？”
时间紧迫，郁熹顾不上客气，指了指地上的竹条，又拿过一根竹篾示意：“破成这种大小，有劳。”
接过她递来的东西，闵文自然地在她身旁席地而坐，专注于手上的活。
郁熹此时注意力全在扎纸人上，巴不得有个帮手，也不觉得此举有何不妥。
左右斐青珵不在，斐行涯扫了一眼，打算对这小子的亲近之举睁只眼闭只眼。
等又完成十只纸人，郁熹才像是回过神，朝同样在帮忙破竹条的斐行涯眨眨眼：“穆云黎呢？你们不是一道去的吗？”
知晓此事重要，斐行涯手上没停，头也不抬地回道：“城里人发现了外边的鬼兵，她作为公主去安抚百姓，天鹰同她一道。”
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郁熹见他神色自若，也不担心穆云黎会有麻烦，又投入到扎纸人的工作中。
一个时辰后，穆云黎同天鹰从外边回来，两人先放下手里的物什，随后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纸人。
实在是太像了，她们远远看着还以为亡者已归，走进才发现只是纸扎人。
“郁姑娘的手艺当真了得。”穆云黎感叹一句，倒了两杯茶。
刚说话太多口干舌燥，急需润润喉咙，只是在递给身后之人时，穆云黎的手一顿，又收了回来。
哪怕天鹰现在还站在她身边，看起来和寻常无异，但改变不了阴阳两隔的事实。
掩下眼中落寞，穆云黎转移话题：“绫城的百姓暂时安置妥当，应当不会随意出城。”
事实上，不用她说，知道城门前有鬼，被压迫了快五十年的绫城人绝不会踏出一步。
但也是因此，当她提出需要人帮忙时，也无人敢站出来。
恐惧根植于她们心中，短时间内怕是难以改变。
“都怪我，若是能早点发现就好了。”穆云黎目露自责，她竟没早点发现城主的身份。
“这事怪不得殿下，自先皇登基后殿下东奔西走，本就没在皇城待过多久，而绫城在外的名声不错，谁也不会想到会是这样。”
天鹰深知公主脾性，不由出声劝慰，斐行涯也附和道：“对啊小龙，你只是凡人，哪能面面俱到。”
勉强收起心绪，穆云黎一言不发地加入帮忙的行列。
很快，殿内的百来只鬼魂全被扎好，因为斐青珵施下的术法，她们此刻全部如睡着般低垂着头，异常安静。
深吸一口气，郁熹让其她人站到自己身后，一次性扔出数百团鬼气。
殿内陡然一空，原本毫无生机的纸扎人，依次站起做出细微的动作。
在看到穆云黎后，刚醒来的人单膝跪地，异口同声：“殿下！”
能以此身再现人间，众人皆是激动不已。
“好，好，”眼眶发红，穆云黎高声道：“此番多亏有郁姑娘，我云黎军才免遭宵澜人操纵，她是我们的恩人！”
天鹰也半跪在队伍最前面，同众人一起低首行礼，铿锵有力：“多谢郁姑娘！”
第一次面对这种阵仗，郁熹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从脸颊热到耳朵根，手心不自觉攥紧裙边，从嗓子里挤出俩字：“没，没事。”
穆云黎知晓她脾性，说完这句话也没继续为难，简单说了下事情经过。
“时间有限，为了我们的同僚，先协助郁姑娘扎纸人。”
“是！”
人手多了不少，郁熹稍松一口气，有条不紊：“首先是材料不够，还需要多收集一些。”
“其次就是画像，知道长相我才能扎出纸人。”
沉吟片刻，穆云黎安排起来：“城内店铺里的竹篾全在这了，现在兵分两路，四十人去百姓家中问问有没有多余的，六十人去山间伐些回来。”
“至于画像，我同天鹰先找找名册，实在不行可由我口述，其余人留在此处协助郁姑娘。”
不愧是军中之人，众人很快分成三队，殿内瞬间空下大半。
一股疲惫感突然涌来，郁熹闭眼揉了揉额角，旁侧有人低声：“你没事吧？要不要休息会儿。”
睁眼对上闵文关切的视线，郁熹刚想说没事，被斐行涯惊声打断：“你脸色不太好，白了好几个度！”
有这么吓人吗？郁熹抬头，还没等她说什么，穆云黎快步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
“怎么回事？”
好吧，可能脸色确实不太好，郁熹想了想：“可能是有点缺鬼气。”
体内空荡荡的，像是被抽干一般滞涩，郁熹不由想到斐青珵灵力亏空时，不知会有多难受。
闵文反应极快：“可以去城门再吸纳一些。”
对哦！现在可是有现成的自助餐，郁熹眼睛一亮：“那我过去一趟。”
“我随你一起。”闵文上前两步，却被郁熹拒绝。
“不用，我很快的。”传送阵起，她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众人面前。
看着闵文眼底的失落，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斐行涯拍了拍他的肩膀：“早跟你说了，凡人和修士有别。”
而且看郁姑娘刚才迫不及待的反应，怕是也在意那位祖宗的。
城墙上，看着突然出现的人，斐青珵嘴角微扬：“你怎么来了？”
当视线接触到她苍白的脸色，他眼底一暗：“身体不舒服？”
“没事，就是缺鬼气，顺便来看看你。”郁熹放松地笑了笑：“你这边如何？”
“鬼兵尚未抵达，术法还未启动。”得知她没事，斐青珵眉心微松：“有劳郁姑娘吸纳鬼气，帮了我不少忙。”
等体内鬼气充盈，两人没说几句话，郁熹又要急着回去。
“我等会儿再来看你！”
身影消失，斐青珵收敛唇边的弧度，目不转睛地看着城下的鬼军。
郁熹回到城主府刚站定，视线一扫发现殿内多了几个不认识的凡人，而她们在看到她之后，原本还有些瑟缩的脸上浮出惊喜。
“恩人！昨晚多谢你救了我们！”
穆云黎解释道：“她们都是绫城百姓，昨夜被你和斐公子救下，听我说过鬼兵之事，想来帮忙。”
“另外，名册也找到了。”
伸手接过名册，见画像能用，郁熹转头看向几人：“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见她们身体仍有些发抖，郁熹也不勉强：“若是害怕就回去吧，此处人手也够。”
“不！”为首的女子虽然声音也在抖，却眼神坚定：“我们没什么能回报姑娘的，只能略尽绵薄之力，还望姑娘不要赶我们走。”
心头一暖，郁熹不再说什么，默认将人留下，却没想这只是个开始。
到后面，几乎城里的半数人都聚在外边，想要帮她们的忙。
“以前我们没有反抗之力，现在有机会，我们要自己保护自己！”
“公主，仙人，给我们一个机会帮忙吧！”
众人七嘴八舌，却是如出一辙地坚定不移。
蓬勃的气息充斥其中，仿若往日的阴霾一扫而空。
郁熹突然想到真如，很想让他看看眼前这般光景。
看吧，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总有人挺身而出。
无论遭受什么挫败，总有人勇往直前。
这就是凡人的力量。
来帮忙的人太多，郁熹索性让她们把纸扎人搬去城门口，那里能容纳的人也多些。
在大伙儿的协助下，第三日晚，郁熹终于完成了所有的纸扎人。
月明星稀，城墙上的风吹得她的衣袍猎猎作响。
前方，是保家卫国的战士，后边，是守望相助的百姓。
命运在这一刻交汇，被保护的人双手合十，祈祷她们的战士归来。
有人手上点着灯，一盏，两盏，宛如战场上的号角，一声，两声。
可战，可归！
抬手将体内的鬼气抽了个干净，郁熹垂眸往前一送，黑色鬼气如焰火般从天垂落，送入每具纸扎人的身体。
狂风四起，吹得人下意识想闭眼，却又舍不得错过眼前这一幕，紧张地等待最后的结果。
几息后，城门外，是兵甲成片跪地的声音。
“云黎军，誓死守护云泽百姓！”
斐青珵伸手牵住虚弱的人，穆云黎独身向前，任由眼泪滑落，手中的剑刃指天。
“云黎军，再随我一战，誓要将敌人赶出云泽！”
半个时辰前，她们刚收到消息，宵澜军队已经抵达风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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