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小孩子涌到门前说起吉利话,大把大把的喜糖撒过去,热闹的喜庆气氛让唐家夫妇更是绝望。
老两口四手交握,看着越来越近的花轿,心中的悲凉根本止不住。
不过心中悲凉的也不止唐家爹娘,还有一小撮站在热闹之外的人。
“看来唐姑娘今日是真的要成亲了。”一个绸缎衣裳的公子有些悲伤地说。
“唉,从此酒国再失一佳人。”红衣服的公子也是难掩悲伤。
“让婉姐听到你这么说她,你就完了。唉,不过我的生辰跟那个魏竹君只差一个时辰,真的是太可惜了。”摇扇子的公子脸上的沮丧肉眼可见。
“唉,那姓魏的也是命好,能和婉姐这样的女人成亲。”
这句话一出,几个人齐齐叹气。
“不过婉姐这会儿怎么还没出来?她这是招赘婿,不是应该也在门口迎亲吗?”圆脸的公子有些不解地挠挠头。
绸缎公子不屑地说:“这么冷的天,凭啥让婉姐在门口迎那姓魏的。我支持婉姐给他一个下马威!”
“婉姐不是这样的人。定是有原因的。”摇扇子的公子严肃维护唐婉。
其实不止这群公子哥发现不对劲,宾客们也议论起来。
唐将军的脸色越发难看,旁边的唐夫人忧心忡忡:“她不会真的不回来成亲吧?”
唐将军咬咬牙:“不管她,若是轿子来了就迎进门。她在不在也不重要,找个族里的丫头替一下。这门亲事,今天必须成!”
也不管这样替身会不会被人笑话,反正再可笑也不会有婚礼办不下去可笑了。
按照一般招赘婿的做法,新娘要在门口迎接新郎,然后再一起拜堂。
但是唐家显然与众不同,新娘没有露面,新郎官蒙着盖头被其他人领着跨了火盆,走进了正厅。
鞭炮声和乐声没有停过,司仪喜气洋洋地高喊:“吉时到!”
新郎官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中孤身站在厅堂中间。
唐家夫妇坐在堂上,看着盖着红盖头的姑爷,老两口是羞愧难当。
唐将军全靠意志来忽略看客们的目光,强撑着笑脸招来替身上前拜堂。
魏竹君被盖着红盖头根本看不到周围的情况,他的目之所及不过盖头下的脚尖。
一双男士的黑靴站到了他跟前,他的眼眶都泛起了热。
红盖头、没有到场的新娘还有眼前这个替身,每一件化成了巴掌狠狠甩在他脸上。
周围的热闹在他耳中听来不过都是些嘲笑,在反抗这门亲事失败的时候,他就有了心理准备。
唐家小姐的威名不容小觑,只是没有想到她甚至连拜堂都不愿意亲自来,这是连仅有的体面都不想给自己吧?
刚刚扶着魏竹君进来的喜婆说是唐大小姐有事情不一定赶得及,若是晚了还请新郎官多担待。
担待什么呢?魏竹君心中苦笑,这场上唯一没有办法担待别人就是他了。自由自在的唐小姐和被困在枷锁中的他,谁才有资格被担待呢?
吉时到了,唐婉还是没有来。
手中的红绸被拉扯着,魏竹君被动地挪动脚步,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跟着调转身体。
“吉时到……”司仪的高声唱喝被一声急促的嘶鸣声打断。
一匹全身雪白的骏马疾驰到唐府门前,前蹄高扬,高声嘶鸣着停了下来。
一个穿着红裙的女子从马上一跃而下,她高高的马尾在空中甩出一个漂亮的弧线。
几步就到了装扮喜庆的正厅:“我来迟了,抱歉!”
清亮的声音充满活力,让魏竹君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
唐小姐回来了?
他下意识侧头,红盖头挡住了他的视线,不过门口的阳光还是勾勒出了一个高挑、修长的女子身影。
“小姐,快!”二三三拿着件喜服就赶紧给自家小姐披上。
魏竹君木着一张脸想,她为什么会回来?是回来看笑话的吗?
唐婉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她大大咧咧地将喜服套到身上,然后泰然自若地跟她爹点头打了个招呼:“哟,忙着呢?”
唐老爷这会儿又惊又喜又怒:“死丫头怎么才回来!别废话了,赶紧拜堂!”
女子点点头,顺其自然地接过刚刚还被替身抓在手上的红绸,甚至还抽空跟对面盖着红盖头的魏竹君打了个招呼:“不好意思啊,朋友。有事耽误了。”
她格外自然又理直气壮的样子让人觉得她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才会来迟自己的婚礼。
看客们窸窸窣窣的戏谑议论被这样的浑然不在意的态度直接粉碎。
只要不在意,就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伤到自己。
唐婉可是不是个会内耗的人,她怎么会在意这些说不定人生只会遇第一次的路人甲?
胎穿的她可是一直自诩龙傲天本天的存在。
唐父唐母没有想到女儿竟然能回来,两个人按下激动万分的心情赶紧催促着司仪继续。
虽然不知道死丫头为什么突然变乖,但是趁着她乖的时候赶紧把这堂给拜了才是正经事。
三拜之后,礼成。
其实按照大容朝的规矩,招赘的人家,新郎和新娘都可以在宴席上饮酒待客的。
只是魏竹君借口自己不擅饮酒逃回了新房。
唐婉没有跟着一起去,她留下来跟朋友们一起饮酒,闹哄哄的热闹极了。
如流水一样的美酒佳肴被送上桌来,唐将军的那些朋友都是些武将,喝起酒来就跟喝水一样。
唐婉跟着她爹一起混在这些家伙当中。
等唐夫人找到她时都快气死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喝酒?”
唐婉抬头看了看她娘,又喝了一口酒悠悠叹了一口气:“你不懂,这可是我最后的单身时刻了。”
唐夫人听不懂女儿的这些怪话,但是她明白女儿其实并不想成亲,于是苦口婆心地劝道:“国师说了,若是你错过这段姻缘,你只怕不得善终。”
唐婉又喝了一口酒,她是真心有些烦那个国师。
自她出生以后这个国师一直阴魂不散,对她的过分关注已经影响到她生活了。
而且她真的很怀疑这个国师已经看穿了她是个穿越者的本质,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唐夫人看她满脸不悦又软下语气来:“我们不提国师的话,你且看那魏家的小郎君,是不是还不错?”
“我看什么?从刚刚到现在就一直顶着个红盖头。我看着身量也不高,还瘦瘦干干的像个黄豆芽。”四下无人,唐婉终于还是忍不住跟她娘吐槽。
她刚刚回来拜堂的时候差点又跑路,那新郎君一看身形就是个小孩子,唐婉拜堂的时候分分钟觉得自己在犯罪。
唐夫人这也能理解,那孩子确实瘦了些,不过她可不能附和女儿:“那孩子在家里日子过得不好,再说了他年纪还小,还能调教。好好养养肯定会好看的,你看他的脸还是长得很不错的。”
唐婉听了唐夫人的话,一口酒水终于忍不住喷了出来。
她这个娘还真会玩,这是打算成为大容朝的光源氏呀?
厉害了我的娘!
“咦……我这可是新做衣裳。”唐夫人嫌弃地用帕子擦了擦被不小心溅到的衣服,然后毫不留情地将她拎起来赶回新房去:“洞房花烛夜,赶紧给我进去。”
唐夫人将唐婉赶进了新房,唐将军则大刀金刀地坐在诚心诚意让口,虽然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但是那些闹新房的看到这景象全都一哄而散跑了。
谁敢在唐将军眼皮子底下闹洞房?活得不耐烦了?
门“吱吖”一声响了,魏竹君低下头,放在腿上的手慢慢攥紧了。
他不知道其他人洞房花烛夜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心里的情绪很多却没有喜悦。
魏竹君从小没有被母亲养在身边,接触得最多的女性便是金娘子,鲜少有见到同龄闺秀的机会。他那个庶子大哥倒是爱好流连花丛,在他口中女子只分美与不美、可以花钱买和不可以花钱买的区别。
对于妙龄少女们的幻想基本都来自于前人们的诗句或者偶尔听到的戏曲。
但是显然唐婉并不是这些诗句或者戏曲中的姑娘。从小就和戏子们交往,还会饮酒打架,她一定是个像母老虎一样可怕人物。
魏竹君心里有些紧张,她不会一言不合就打他吧?
他只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弱书生。
一想到一辈子要和这样的女人一起生活,还要忍受她那些出格的举动,说不定还要日日挨打……
魏竹君越想心里越难受,头垂得更低了。
唐婉一进门就看到了头恨不得折成九十度的少年郎坐在床边上。
身上的喜服其实并不合身,过于削瘦的身形看起来有些像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服。
唐婉叹了一口气,才十七岁,可不就是个小孩子嘛。
头上盖着的红盖头就好像是绑在礼物盒外面的蝴蝶结,也仿佛是一道咒语禁锢了这个封建时期的少年郎。
在这场荒唐的婚礼中任人摆布的不止是唐婉,还有他。
唐婉想结婚吗?
她其实是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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