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公平游戏

江寻手持那张令人触目惊心的图画,一步步走向在角落里坐着的白衣小女孩。

气氛紧张而沉重。

江寻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她表面虚假的平静:“其实你恨的不是迷路,是那个被轻易放弃的自己,对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精准无误地刺进了小女孩的心里。

小女孩猛地抬头,那双原本空洞的眼睛瞬间被怨恨填满,猩红的光芒迸射而出。她周身爆发出的恐怖的黑色怨气,像触手般向江寻疯狂的扑来!

整个车厢发出刺耳的滋滋声,灯光疯狂闪烁,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这里的所有全部吞噬。

林辰和赵小雅脸色剧变,想要上前,却被这股力量死死压制在原地。

就在那怨气即将吞噬江寻的那一刻——

一切,骤然凝固了。

那张狂的怨恨,闪烁的灯光,刺耳的噪音……所有的一切,都在距离江寻瞳孔一寸不到的地方,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一股无形、却至高无上的力量悄然降临,温和而不可抗拒地将那足以撕碎灵魂的怨气,强行“安抚”了下去。

小女孩狰狞的表情瞬间僵住,转化为一种茫然的、被更强大力量介入后的困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她周身的怨气像是被轻轻抚平,虽然依旧浓郁,却不再具有攻击性。

她看了看江寻,又仿佛感知到了某个看不见的、令她战栗的存在,最终,她缓缓地、缓缓地低下了头。

突然剧烈的晕眩感猛地裹挟了三人!

眼前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片片剥落,又在下一刻重组。

车厢的景象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馨的客厅。

系统在江寻脑中哭唧唧:

【宿、宿主,刚刚真的是太惊险了!差一点,就差一点!感觉马上就要去见太奶了!】

江寻忍不住吐槽:“你哪里来的太奶,我才是真的要见太奶了。不是,重点不是这个,为什么呢?刚才明明……”

刚才明明差点就死了,到底是什么让小女孩突然停下来?

这时,客厅中传来温和又亲切的声音。

“囡囡,快来吃饭啦,今天是你的生日,妈妈给你做了一桌好吃的呢。”

“我来了,妈妈。”

小女孩应着声,脚步欢快地走过去。

身上穿着漂亮的蓬蓬裙,头上戴着蝴蝶发卡和小王冠,像个小公主。

“囡囡啊,今天是你的生日,爸爸今天特意请了假回来陪你呢。”

“真的吗?!谢谢爸爸。”

小女孩看着爸爸笑意盈盈的。

爸爸的手掌温柔地抚摸着小女孩的头发,“你高兴就好,以后爸爸多陪陪你,好不好?”

小女孩高兴的点着头。

“我们囡囡啊,长的又漂亮又聪明,以后肯定有出息。”

“说什么呢,囡囡啊,只要每天快快乐乐的就够了,一切都有我们呢。”

“对,对,囡囡只要负责快乐就好了,天塌了有爸妈给你顶着!”

他们围着小女孩,给她唱生日歌,看着她许愿,吹蜡烛。

妈妈亲手切了蛋糕,喂给她吃。

眼前的画面是那么的幸福又美好。

林辰看着眼前和谐的画面,皱起眉头,“这就是她的执念?一个美梦?”

赵小雅反而松了口气,“虽然有点奇怪,但……好像暂时没有危险?”

只有江寻,瞳孔微缩,看着面前的场景,托着下巴思考。

这样的画面虽然看着幸福又完美,但不是没有破绽。

母亲在亲昵地给小女孩喂蛋糕,动作却像提线木偶般僵硬,仿佛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事情。

父亲在不断地夸赞她,词汇却重复率很高,而且很空洞,就像只知道这几个词。

而小女孩本人脸上的笑容并不真切,像戴了一个微笑面具,眼底深处是空的,她并没有真心实意的觉得开心,这些对她来说其实都很陌生和不真实。

因为她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些。

这个幻境,是她用怨念为自己编织的,一个从未体验过的、也根本不知道具体细节的美梦。

所以处处都透着虚假和拼凑的痕迹。

江寻没有攻击幻境,而是走到那对“父母”面前,平静地开口:

“你们知道她最喜欢吃什么吗?睡觉前会听什么故事?害怕什么东西?”

他们沉默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低下了头,面容扭曲。

他们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他转过身,看向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声音不大,却带着穿透一切虚伪的力量:

“这个游戏一点也不公平。”

“因为它建立在谎言之上,你比谁都清楚。”

“这些……从来都不属于你。”

……

“咔嚓。”

温馨的客厅景象如同碎裂般四分五裂,真实的、冰冷刺骨的记忆涌现出来。

“都怪你!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如果没有你,如果不是你,这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如果是个男孩……”

客厅一片狼藉,女孩坐在地上哭泣,不断地被女人声嘶力竭地斥责。

这些话,是她的妈妈最常跟她说的话。

“怎么又要交钱?!我哪里来的那么多钱给你?你就不能省着点花吗?!你为什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小女孩紧紧抱着她怀里的兔子玩偶,不断地扣着手指,泪花在她眼里打着转,生生忍着不让眼泪掉出来。

当她被当做人形购物车带出去的时候,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能当做没有看见,因为……

“看什么看!我可没有钱给你买!快走!”

就会被直接拖走,一丝犹豫的机会都没有。

在学校她几乎没有朋友,她没有能力与同学社交,他们说的东西她都听不懂,她总是用着旧旧的东西,被同学说邋遢、不着调、孤僻。

被同学冤枉时……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就知道给我添麻烦!你可不可以乖一点?哪怕一点也好?快跟同学道歉!”

“妈妈,我没有……”

“废什么话!说你还能冤枉你不成?你什么时候变成这种孩子了?快道歉!”

“对……对不起。”

看着妈妈严厉且不容拒绝的凶狠,和同学仿佛取得胜利般炫耀的笑容,她无能为力。

即使她是她的亲女儿,她也不曾站在她这边……

有一天,妈妈带着她来到了地铁站,对待她有着从未有过的温柔,她说:

“宝贝,我们玩捉迷藏好不好?你数到一百,你就来找我,找到我了,我们就回家,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她以为她的妈妈一定还是爱她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对她,她信了。

她找了个地方开始数数,数完了,妈妈不见踪影,不论怎么找,都找不到。

“妈妈……”,她下意识地呢喃。

她慌了。

陌生的环境中,恐慌和绝望瞬间淹没了她。

声音越来越大,变成带着哭腔的哭喊,“妈妈!妈妈——!”

小小的身影在人流缝隙中绝望地穿梭,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跑得太急,太慌,太不顾一切。

黄色的安全线愈来愈扭曲,模糊。

在奔向一个看似熟悉的背影时,她的脚下一滑,失重感袭来。

世界在她眼中颠倒、旋转。

站台顶棚的灯光,乘客们模糊惊愕的脸,还有那列正缓缓进站、却已无法刹住的庞大地铁的车头……

这一切,都成了她最后看到的、冰冷而混乱的画面。

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尖叫。

沉重的撞击声,与列车刺耳的刹车声,掩盖了一切。

她的生命,连同那份被至亲抛弃的、撕心裂肺的恐慌与绝望,永远地定格在了铁轨之上。

白色连衣裙上绽满红花。

而弟弟的事情,是在这之后看到的,在她离开之后。

妈妈和爸爸有了新的孩子,是个男孩子。

他们把所有爱都给了他,给他做喜欢吃的饭菜,给他买喜欢的玩具,无条件支持他做喜欢的事情。

原来爱是这样的。

她从来没有感受到过,过生日的也是弟弟,她的生日从来没有被记住过,也从来没有过过。

江寻看着站在黑暗角落的一旁,紧紧扣着自己的手,流着血泪、恶狠狠盯着自己父母的小女孩。

“这不是你的错,是他们不值得。”

小女孩一愣。

“他们不配做你的父母。”

江寻蹲下来与小女孩平视,看着小女孩的眼睛说。

“别再用他们的错惩罚自己了,放过自己,也放过无辜的人,好吗?”

江寻温柔地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从来没有人这么温柔地对她。

这一刻,父母的虚影,令她痛苦的回忆,尽数碎裂,所有的怨气、委屈,找到了释放的出口,开始消散。

他们回到了那节车厢,灯光依旧惨白,却不再诡异。

那个白衣小女孩,身体开始渐渐变得透明,她看着江寻,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属于孩童的、天真而释然的微笑。

“谢谢你……”

说完,她的身影化作洁白的光点,如同萤火虫般飞舞,消散在空气中。

这一次,是真正的解脱。

就在小女孩化作的洁白星光即将完全消散的最后一刻,江寻隐约看到,似乎有那么几缕星光,比其他光点更亮一些,它们飘散的轨迹也显得有些……刻意?

那几缕光点萦绕在他周围,仿佛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眷恋,最终才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与此同时,一股奇异的轻松感拂过他的心头,之前因精神紧绷带来的疲惫,竟然减轻了大半。

系统语气带着一丝困惑:

【宿主你不对劲!刚出副本精神就回满了?这恢复速度不科学!难道是副本BUG?】

江寻站在原地,微微蹙眉。

太顺利了。

从车票上浮现的规则补丁,到车窗倒影的异常,再到最后怨气爆发前那难以解释的凝滞感……

这一切的背后,似乎总有一条无形的线,在牵引着局面走向对他最有利的方向。

是巧合,还是这个副本机制本身存在的某种倾向性?

他无法确定。

没有任何证据能直接证明有“某个存在”在插手。

但这份过于顺利的违和感,以及系统都无法解释的“个体差异”,像一颗微小的种子,悄然落入了他的心湖。

江寻的目光扫过车厢,最终停留在那面曾映照出异常倒影的车窗上,眼神深邃。

看来,这个无限世界的水,比他想象的要深。除了明面上的规则,似乎还藏着一些……值得深入探究的奥秘。

系统广播适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副本《深渊站台》已通关!

存活玩家:江寻、林辰、赵小雅。

奖励结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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