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呢?
就是出生半个月后的某天早上,奶娘胡氏拿着拨浪鼓逗他,重华像往常一样,非常给面子地做出些回应。
具体一点就是咿咿呀呀地伸手去抓。
某一瞬间,他猛然抓住了拨浪鼓。
然后,被他抓住的那一块就碎了,碎了……
木屑随风而散,填在里面的金色响铃咕噜噜就滚了出来,恰好坠在他嫩呼呼的脸颊上。
重华愣了,胡氏傻了。
若非恰好陪封狐说完话回来的贵妃看见,只怕两人还有得愣呢。
“这是怎么了?”
段贵妃的声音就像是醒神散,重华率先反应了过来,拍着手嘎嘎直笑,仿佛觉得刚才的事情很好玩。
“娘娘,您看。”胡氏把手里烂了一块的拨浪鼓呈上。
那拨浪鼓是用质地轻而坚固的金丝楠木做成的,鼓面是生犀牛皮,军中做皮甲用的就是这种。
里面的响铃和外面的响珠都是金兑铜的。倒不是用不起真金,而是真金泛红,远不如兑了铜之后的合金辉煌灿烂。
段贵妃接过来一看,之间上面缺的那一块的缺口上,遗留着五个凹陷的地方、若是把重华的小肉爪挪过去,简直是严丝合缝。
“这真是他抓的?”段贵妃也吃了一惊,就算物证就在眼前,她也仍然觉得难以置信。
胡氏道:“奴婢不敢欺瞒娘娘,的确是二郎抓的。他小小一个人,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
段贵妃不信邪,拿着只剩响珠的拨浪鼓在重华眼前晃动。没了里面的响铃,就只有响珠打在残破鼓面上的邦邦声。
重华也很给面子,咯咯笑着伸手一抓,拨浪鼓再遭重创。
亲眼见证之后,段贵妃恍恍惚惚,吩咐胡氏把滚到重华颈窝里的金响铃拿走,她自己则是拿着残破的拨浪鼓返回了侧间。
“封姐姐,你看。”她把拨浪鼓递了过去。
封狐却似是早有预料一般,只是看了一眼,根本没接,问道:“是那小子抓的吧?”
“嗯。”段贵妃点了点头,点完之后才猛然反应过来,“封姐姐,你知道?”
封狐笑道:“天生神力而已,虽然不多,但自古以来也没断绝过,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这话虽说得有理有据,奈何段贵妃出身武勋世家,对类似的传闻也知道不少,不好糊弄。
她追问道:“可但凡天生神力的,都是生下来便有,哪像咱们三郎一般,出生半个月才显出来?”
话音才落,便听见封狐“噗嗤”一笑,“妹妹是哪里听来的传闻?你也不想想,若真是生下来就天生神力,只怕在娘胎里动一动,母体就受不住要早产了,哪能养得足月?若是未足月出生的孩子,落了草身体就虚弱,又哪来的天生神力?”
段贵妃想了想,点头道:“封姐姐说得是,想来传这些的人不明就里,想当然觉得力气大的人一生下来力气就大。”
她自己是没见过天生神力的,自然也不了解。
封狐道:“还是快别管传闻了,注意着给三郎换奶娘勤快些才是正经。”
“这又是怎么说的?”段贵妃不解。
封狐道:“妹妹有所不知,我曾听祖母说过,妇人的奶水最好的时候是产后前六个月,六个月到一岁的奶水算是次一等,也颇为补养。若是生产过了一年,无论奶水是否充足,都没甚大用了,不如不喝。
随着三郎力气越来越大,需要补充的养分必然越来越多。那等过了一周年的奶水,他喝了跟白喝一样。未免将来他饿得哇哇直哭,自然得辛苦妹妹多费心了。”
段贵妃惶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嗔怪道:“姐姐哪里话?三郎也是我的儿子,做娘的费心思是应该的。”
她暗暗盘算:每个皇子出生之后,按例配四个奶妈。除了其中一个领总的还要照顾皇子的起居不好更换,其余的换就换了,完全没有影响。
至于皇后那里,天子一天不冷落麟趾宫,皇后就一天不敢怠慢贵妃。只要贵妃肯给皇后全面子,遇事先行回禀,事关皇嗣,皇后是轻易不会拒绝的。
盘算定了之后,段贵妃便道:“这个容易,只需要和皇后说一声就是了。”
“皇后?”封狐秀媚微蹙,“你前些日子不是还说她没事找事,故意为难一个姓荀的充仪吗?”
一个充仪都容不下,更何况是贵妃?
段贵妃笑着解释道:“姐姐有所不知,皇后之所以为难荀充仪,全因二皇子的年岁和大皇子太近了,两人前后只差了七个月。
二就是荀充仪生在清流世家,脾性难免受父兄影响。正所谓君子欺之以方,皇后刁难荀充仪,哪一次用的都是规矩。但这一套对我没用。”
最重要的一点段贵妃没说,怕说了之后封狐对天子的好感还得往下再掉一截。
皇后之所以敢三番四次刁难荀充仪,最重要的缘由就是天子对荀充仪不大喜欢。
按理说荀充仪的容貌虽然比不上何皇后、段贵妃与朱贤妃等绝色,但气质清雅独特,为人也真正的清高自持,其风骨半点不输。
奈何天子就是不喜欢,又有什么办法?
索性荀充仪对皇恩圣宠也并不热衷,天子不爱去长杨宫,她也从不邀宠,每日里弹琴、莳花、写字、作画、读书、吟诗、打棋谱,自得其乐。
她进宫为的就是天子需要一个出身清流的嫔妃,无论是荀家还是天子,都只需要她在后宫安安稳稳待着就是了。
封狐听了贵妃的话,不由庆幸道:“幸亏我没信了嬴齐光的花言巧语,不然日后都在宫里生活,别人也不必罗织罪名,光是规矩就能把我给压死。”
贵妃闻言,不得不点了点头,“还是封姐姐见事透彻,原先我还劝姐姐留下,仔细想来,是我魔怔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见封狐脸上露出疲惫之色,段贵妃就扶着她躺好,替她掖了掖被角,转身出去了。
如此又过了半个月,段贵妃在封狐的提示下,有意锻炼重华。内核处理器是大人的重华也有意配合,终于在满月礼到来之前,有意识控制住了自己的力气。
——至少不会再一出手就得给玩具收尸了。
奶娘胡氏暗暗松了口气,觉得不必担心自己的奶儿子木秀于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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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月礼比洗三礼更加盛大,端庄明艳的段贵妃终于“出了月子”,亲自抱着已经褪去胎红和水印的胖娃娃,意气风发地重出江湖。
皇室宗亲和勋贵重臣们都来了,因本朝男女大防不变态,男女之间同居一室,只是分昭穆坐成两排,天子带着皇后和今日的主角贵妃一起在上首升座。
朱贤妃的位置排在皇后下首,二公主跟在她的身边。母女二人对面就是吴昭仪带着大公主芰荷。
这对母女都很忙,朱贤妃忙着隐晦地朝皇后发射眼刀;二公主忙着……呃,忙着被对面的大公主以表情逗得差点跳脚。
若非她已学了两年礼数,知晓这么重要的场合绝对不能失态,早就端起眼前的牡丹彩釉甜酒杯砸过去了。
——不就是比我早出生一年吗?平白就占了大姐的名头,偏没半点做人姐姐的风范,真是……真是气死我了!
见她气得脸红脖子粗,偏偏还不敢轻举妄动,芰荷表面上笑容淡雅,心里都快笑抽了。
——哎哟,从前怎么没发现呢?这个妹妹这么好玩儿,真是错失了很多乐趣呀!
不过芰荷最关注的,还是被贵妃抱在怀里的三弟重华。逗二公主逗腻了之后,她就不再理会对方,眼神频频往上首投去。
吴昭仪以为她是在看天子,不由心下一酸,给女儿夹了一块玉兰片,低声道:“别看了,先吃点垫垫肚子吧。”
说着就哀叹了一声,“都是娘没本事,笼络不住你父皇的心,连累得你也少见圣颜。你本是你父皇的长……”
“娘,我要吃那个鸡丁。”大公主赶紧打断了母亲的输出。
听见女儿提要求,吴昭仪立刻就把天子抛在了脑后,“诶”地应了一声,就高高兴兴地替女儿布菜了。
大公主一边吃,一边悄悄松了口气,看向吴昭仪的目光带着几分厌烦和恨铁不成钢。
——这个母亲真是太不成器了,为人糊涂,耳根子软就算了,她还口无遮拦。
这种话是能乱说的吗?何况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真以为压低了声音别人就听不见了?
且不说宫里的一块地砖也会传话,就说在座的官员和女眷里,不知道藏着多少内功高手。人家的耳力非凡俗可比,只要人家愿意,方圆三里内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去。
她可太知道吴昭仪想说什么了,无非就是“你是你父皇的长女,皇后又没有女儿,你合该就是长公主才是。若非受了我的牵连……”之类的。
这些话她听得太多,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劝了也不止一回,但吴昭仪虽然溺爱她,却也只把她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根本听不进去。
索性因糊涂软弱,吴昭仪并没有交好的嫔妃,平日里除了给皇后请安也不爱出门。不然大公主怕是天天都要提心吊胆。
温馨提示:下一章,明天中午12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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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满月宴上,众生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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