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住了三天,对面门上的锁岿然不动。
客厅的窗户一天到晚开着,那气味却越来越重。
然而住在那间房里的女孩,筱寻淼一直没有见到,连打个招呼的机会都没有。
更别说沟通这味道了。
她感觉自己都快被腌入味了,只能拿出容息送的空气清新剂,上上下下喷遍。
甚至考虑着要不要和容息开口,预支这个月的工资,然后换个地方住。
但容息却一直没再提上课的事。
筱寻淼拿出手机,再次点进和他的聊天窗口。
上次对话还是搬来的那天,她拍了一张外卖塑料袋的照片,说了一句“谢谢”。
她按照小票上的金额发过去的转账,容息没收。
很晚才回复:
【最近要加班,课先停几天。】
他也没具体说到底几天,反正两人从此就再没见过面。
预支工资的话自然也说不出口。
她只好加了个兼职群。
可惜手速太慢,只抢到发传单的任务,勉强能赚个一天的饭钱。
白天站到一双小腿肚发肿,她领过薪水,连饭都没吃,直接回家洗漱完倒头就睡。
而正是这一夜,连着沉寂了三天的门外,破天荒地有了变化。
……
凌晨不知几点,外间的大门被人用钥匙打开。
筱寻淼被惊醒,瞬间困意全无,屏住呼吸听外面的动静。
有人跌跌撞撞进了客厅,一路向内,沉重的脚步声停在不远处。
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是钥匙撞击的轻响。
那把大铜锁“咔哒”一声被打开。
对面的门开了又关上,锁头卡进凹槽,门被反锁了。
哦,是室友回来了。
筱寻淼紧紧攥在掌心的手指慢慢松开。
没过多久,黑暗里的寂静再度被打破。
冷白的灯光从门缝里透进来,对面的人趿着鞋进了厕所。
似乎连门也没关,“哗啦啦”一泻千里的声音震耳欲聋,却没听见对方冲水。
筱寻淼的心口堵得慌,她总算是知道厕所为什么那么脏了。
到这还没完。
过了一会儿,暴躁的叫嚷声透进薄薄的木门。
是个粗声粗气的男人在骂脏话。
内容充斥着不同的人体器官,还有人类世界里的种种亲属称谓。
听得筱寻淼直皱眉,心里仿佛有团火在烧。
她被中介和房东联手给骗了。
所谓的女室友都是他们编的谎话,只是为了骗她租下这套房子。
但紧接着,又听见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声。
女孩断断续续的微弱哭声传来。
又是一巴掌,哭声停止了。
筱寻淼揉了揉耳朵,确信自己刚刚没听错。
难道那个女孩才是她的室友?
那这个男的是哪里来的,是她带回来的男朋友?
筱寻淼本能地想去劝架。
但转念一想,万一那男的丧心病狂连她都打怎么办?
于是坐起身摸来手机,正想打报警电话,对面的门开了。
男人骂骂咧咧出来,带着怒气的脚步一点点逼近她的房间。
筱寻淼全身的汗毛根根竖起,手指也瞬间脱力。手机砸到膝盖上,痛得钻心,她却不敢惊呼出声。
她忍痛盯着卧室门的方向,心里飞快想着等会儿该怎么逃脱。
可那步子并不是朝她这边来的,只是路过,随即转过方向去了客厅。
铁门被暴力摔紧,男人出去了。
后怕汹涌冲上心头。
筱寻淼四肢发软,慢慢滑进被子里,盯着黑黢黢的天花板发呆。
脑子里闪过一万个念头,她想到了容息的话。
他说的没错,她是真挺能吃苦。
动物们为了保护自己免受外来的危险,都知道要找一个隐蔽而稳固的住所。
而她,却亲自挑了个龙潭虎穴。
*
筱寻淼睁着眼睛直到天边发亮。
那个暴躁的男人始终没有再折回来,她才敢闭上眼小憩了一下。
醒来时已经过了十点。
她穿好衣服,把门豁开一点点缝隙,确定外面没人,才小心翼翼走了出去。
进卫生间之前,她的目光不由自主投向另一扇房门。
和前些天一样,门关得严丝合缝。
筱寻淼盯着那把硕大的铜锁,后背忽然起了一层冷汗。
昨晚开门进去的人脚步很沉,和摔门而去的,都是那个粗暴而蛮横的男人。
而那个被打的女孩,很可能一直被锁在房间里。
她慢慢走进那扇紧闭的房门,伸手敲了三下。
无人应声。
她轻轻开口:“我是新搬来的,请问有人在吗?”
依旧没人说话。
房子里安静得有些诡异,似乎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
昨晚的一切仿佛只是幻觉。
筱寻淼返回房间拿了牙杯和毛巾,走进厕所洗漱。
一进门却闻到一股腥臊味。
她缓缓移过视线看向便池,又忙不迭撤回。憋着呼吸按下冲水键,随即飞快从厕所逃离,大喘一口气。
此时她终于确信,不是她脑子出了问题,也不是什么噩梦。
现实里有些事情比噩梦还要可怕。
比如,暴躁男真的没冲厕所。
猫上厕所还知道埋呢,这什么低素质人类啊!
还有,那个男人确实来过。
而那个住了几天都没见过的室友,一直都被锁在里面。
吃喝拉撒全在房间里,怪不得会有那种气味。女孩或许也是受不了,才拿出香水去遮掩。
筱寻淼再次来到那扇门前,拍了拍门板。
“我知道你在,你是不是被人锁在里面了?”
门内是死一样的寂静。
她等得有点急了:“我昨晚都听到了!”
对方仍旧没有搭话,她皱着眉:“你再不说话我就报警了。”
良久的沉默过后,里面终于有了回应。
是一道很年轻的女声,声线平直僵硬,还带着点冷意。
“你别多管闲事。”
“……”好心被当作驴肝肺,筱寻淼被呛得无言以对,扭头就走。
走出去没几步,却听见什么金属物相互撞击,发出叮铃哐啷的响声。
她蹙了蹙眉,返回房间。
*
筱寻淼连着给当初带她看房的眼镜男打了三个电话,对方才接通。
却像是没睡醒似的,半天才醒过神来。
“那间不是通过我们租出去的,这个我也干涉不了。房东只把你那间房委托给我们,这事儿你还是和她沟通吧。”
踢皮球?筱寻淼直接掐了电话。
下一个电话打给了房东老太太。
电话倒是接通得很快,只不过背景音十分嘈杂,好像有几十张嘴同时在开口说话。
麻将子儿噼里啪啦撞击的声响里,老太太抬着嗓子问:“你谁?”
筱寻淼自我介绍,表明来意。
“啥,听不清!”
筱寻淼只好也扯着嗓子喊:“我前两天租了您那间房……”
话还没说完,耳畔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电话被挂断了。
她耐着性子继续拨过去,对方勉勉强强接了。
但语气十分烦躁:“没看我这忙着呢,晚点我打给你!”
接下来又是一段忙音。
房东根本不给她机会开口说正事,所谓的“晚点”多半也只是随口敷衍她的托词。
筱寻淼几经磋磨,心里焦灼得不行,但面对这种局面又束手无策。
手里的钱太少,就算要搬走,也得先找房东把租金要回来。
她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思来想去还是只能寄希望于房东。
然而一直等到下午两点,她饿得前胸贴后背,还是没等来那通积极沟通的电话。
反而收到了容息发来的约课消息。
……
这一堂课,筱寻淼一如既往耐心细致,但那股蔫儿劲却挥之不去。
容息也像是心不在焉,始终不能进入练习状态。
在他第N次入定失败后,筱寻淼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问:“今天是怎么了?”
容息眉眼低垂,斟酌了良久才开口。
“我知道我不该多管……不该干涉你,但是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
“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他说了一半改了口,那个没有说出口的词本是“多管闲事”。
筱寻淼的心触电似的颤了颤,这个词她早上刚听人说过。
想要帮助对方的善意被毫不留情地驳回,好像是什么一无是处的废弃品。
忽然就理解了容息那日的心情。
此时面对他的发问,筱寻淼的语气不由自主放软。
“对不起,我心神不宁,影响你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租房闹了个乌龙。上午找过房东了,她说晚点会联系我。”
“事情应该很快可以解决。”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很没底气。
容息的视线扫过她手腕上的表盘,眼神暗了下来。
上午在电话里说的“晚点联系”,都这个点了,还要怎么晚?
房东只怕是房租到手后就不想再管,随口说了一句来敷衍她。
而她大抵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处理,才会把全部希望放在这通不可能回拨过来的电话上。
容息按了按眉心,站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筱寻淼看着他的动作一愣,提醒道:“还没到下课时间呢。”
他挑了挑眉:“筱老师,我要早退。”
“那缺的时长下次补上,不过你早退的理由是?”
容息低头整理着书桌:“饿了,吃饭。”
又看了眼一动不动的她:“劳您帮忙拉下窗帘?”
筱寻淼“噢”了一声,起身走向窗子。
容息手里的动作一转。
掏出往包里塞了一半的蓝色笔记本,悄无声息放进了她的帆布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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