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露出小酒窝道：“怎么会呢?难不成你也只弄脏她的水杯呀?这么多年过去了，总归要收一些利息的。”
他揉了揉芊芊的头发，小声道：“不要这么善良了，书里面教我们要换位思考，可我们越是包容理解别人，别人越是欺负我们。我当初如果强硬一点儿，说不定就不会死了，每天放学都能吃到奶奶煮的柴火饭了。”
芊芊盯着他漆黑的眸，重重地恩了一声。
“冷吗?”
阿煦又道。
“冷……我身上的衣裳还没有干呢。”
“我们回去烤火吧，你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再继续，你可千万别感冒了。”
“好。”
芊芊心头一暖，握紧了阿煦的右手，认真道：“阿煦，谢谢你。”
“嘿嘿，不用。”
阿煦笑意更深了。
他们就像两个相互依偎取暖的小孩子，努力给彼此传播着光和热，想让对方开心一点儿、再开心一点儿……
最起码，不管现在变成了什么模样，都要好好生活啊。
回到石洞后，阿煦便拾了一堆柴火，点燃给芊芊取暖了。
晚上，芊芊是躺在他的腿上睡着的，他身上很冰，她却睡的很踏实安稳。
她还做了一个梦，梦见阿煦复活了，她跟阿煦一起上了大学，阿煦还带她去了他奶奶家，吃了皮薄馅多的猪肉包子。
然后她妈妈来接她了，还给她买了一件漂亮的红裙子，夸我家芊芊真漂亮，她得再给她买一双小皮鞋搭配着……
梦里没有贬低、侮辱和谩骂，真好，可惜啊，全都是假的。
天渐渐亮了，芊芊也睡醒了。
她心里空荡荡的，特别难受，一个人蹲在洞口沉默了许久。
半响，她苦笑道：“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和弟弟都是你们的孩子，不是吗?”
他们为什么总想着榨干她最后一丝价值，用来补贴弟弟呢?
这不公平。
阿煦已经死了，是睡不了觉的。
他整晚都在闭目养神，琢磨新的幻术，此刻缓缓睁开了黝黑的眸，心疼地望向了芊芊，猜测她肯定又想起伤心事儿了。
他要让她转移一下注意力，开心一点儿。
阿煦缓缓起身，走出石洞挖了许多海蛎子，把它们撬开放在了芊芊旁边。
“芊芊，你要不要尝尝?”
芊芊还没吃早饭，是挺饿的，看着鲜香肥美的蚝肉，不由咽了口口水。
“这……能生吃吗?”
她拿起一只海蛎子，放在唇边轻轻舔了一口，只觉咸咸的又带着一丝甜味，没忍住咬了一口，眼睛瞬间便亮了。
“好好吃！”
阿煦乖巧坐在一旁道：“能生吃的，你尽管吃，不够了我再给你撬。只要你喜欢，我天天捉螃蟹扇贝喂你！”
芊芊怔怔地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半响笑着恩了一声。
这么好的一个少年，为什么会死了呀?
那些坏人又为什么能风风光光的活着?
这不公平。
这时突然吹来了一阵海风，冻的芊芊打了个寒颤，阿煦下意识想要抱住她，给她暖暖身子，下一秒，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身上比冰都要冷，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火苗变小了，我再给你添点柴吧。”
“我不冷。”
芊芊摇头，望着无边无际的海水，眼神渐渐失了焦距。
“我在想……分明不是我的错，为什么挨骂的是我呢……”
“因为他们太坏了。”
阿煦低声道。
芊芊渐渐陷入了回忆，喃喃道：“我记得是初二的时候吧，我去食堂盛了一碗汤，汤很满，稍微颠簸一下便洒了。
然后，我小心翼翼地端着它去找自己的座位，在经过三班女生用餐区域的时候，一个正在吃饭的女生突然伸了个懒腰，撞到了我。汤洒了，淋了我一胳膊，很烫很烫，还有几滴溅在了她身上。”
她顿了顿，扯唇道：“她对面有一个体育生，在年级里很出名，好像叫什么……阿音。
她生的高高瘦瘦的，打排球很厉害，当时突然便对我怒目相视，大声反问我是不是没长眼，还站起来想要打我，我被吓的失了声，许久都没有反应。那个伸懒腰的女生也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吃饭，没有一点要解释的样子。
那个阿音伸张正义地骂了我几分钟，我们班另一个体育生突然走过来，把我拉走了，这件事也算结束了。她们为什么要欺负人呢，为什么……”
其实这只是一件小事，可它就像是横在她心里的一根刺，她每每想起来都会难受很久，一直忘不了。
阿煦安静地听她说完，轻轻地道：“芊芊，因为她需要一个工具人，来彰显她是一个为朋友两肋插刀、情深义重的人。
可能她早就听说你没什么朋友，比较好欺负，就选中了你。她们从不会共情别人，也不会承认她们对别人造成的伤害，就算知道了真相也会对你嗤之以鼻，毫不在意的。因为你在她们的心里，没有任何分量。”
他握住了芊芊的手，认真道：“这些年来，该饱受折磨的人是她，而不该是你。”
话罢，他便提取了芊芊的记忆，了解了阿音的身世和长相，十指结印，查到了她现在所在的位置。
芊芊眼眶泛红，同他四目相视道：“她现在……一定过的很好吧?”
像这种经常为朋友“出头”，广交人脉的人，一定不会混的很差呢。
阿煦沉默了一会儿道：“她继承了家里的织布厂，在许多追求者的帮助下，把织布厂规模扩大了三四倍，现在手下有上百个工人，刚刚接到了一笔三百万的订单。”
芊芊喃喃道：“果然是这样的。”
“我帮你。”
“要怎么做?”
“你猜。”
阿煦眨了眨漆黑的眸，意念一动，便带她来到了织布厂的屋顶上。
芊芊一眼便看见了倚在豪车上，身着一件黑色皮裙，烫着卷发，妆容精致的阿音，正在打电话跟人谈笑风生。
她除了眉眼成熟了一些，还跟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好的王哥，有我出马你就放心吧！以后谁再敢在你眼皮子底下闹事，我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她的声音洪亮，自信满满，没有被迫辍学、没有被逼婚，是那么的幸运……
且恶心。
芊芊表情没什么变化，心却渐渐凉了，轻声道：“她过的真好。”
她不羡慕，也不嫉妒，只是觉得很荒唐、可笑。
“冷了吧?”
阿煦笑着露出了小梨涡，尔后瞥了厂房一眼，见里面没有工人在，便用术法隔空放了几把火，烧光了堆积成山的布料。
其中不乏一寸千金的蜀锦，还有几千匹织金面料。
她至少损失了上百万，四周火势滔天，芊芊终于暖和了起来。
“好端端的怎么会着火了?是不是谁在厂房里抽烟了?快报警！报警啊！”
阿音歇斯底里崩溃大哭，指挥着工人们赶紧救火的模样，也着实狼狈极了。
她死都不会想到，工厂着火这件事跟芊芊有关。
因为在她的心里，芊芊是一个没有存在感的“下等人”，她没这么大的本事。
芊芊并没有阻止阿煦，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难得的笑了。
但她笑着笑着，不知道为什么就哭了。
“我在做梦吧?只有在梦里或者小说里，坏人才能够得到惩罚的。”
“不是梦，是真的。”
阿煦一字一句地道：“只要芊芊想，我可以每隔一个月放一次火，直到她负债累累、锒铛入狱为止。”
芊芊摇了摇头。
“不用，够了。”
她怕莫名其妙失火次数多了，阿音再感觉到不对劲儿，请个什么道士来捉鬼，到时候阿煦就危险了。
话罢，芊芊便拉着阿煦离开了。
她多看阿音一眼，都觉得恶心。
阿煦明白她的想法，没有眼白的眸亮了一亮，笑的开心：“芊芊，你真好，你是天底下最细心体贴的女孩子。”
芊芊漆黑的眸眯成了月牙儿。
“这是第一次有人夸我。”
以前……无论是家里人还是朋友，都只会开玩笑似的贬低她的。
这样，就算她想生气都找不到由头。
读书的时候，她留了一头乌黑油亮，很漂亮的及腰长发，同学却说她的背影看起来好看，一转身别人就幻想破灭了。
她的唇形很完美，高中的时候买了一只变色润唇膏，只是轻轻涂了几下，妈妈就说她像出来卖的，不过就算卖也没人愿意要她，因为她长的很像一头猪。
说完，她就跟一个阿姨打电话，夸起了阿姨的女儿，顺便……又贬低了自己几句，说自己性格内向，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还询问起了阿姨是怎么把自己的女儿，养的那么自信大方的。
好有趣啊。
阿煦见她眼中有泪光闪烁，长叹一口气，轻轻地抱住了她。
“不要想伤心事了，以后有我在，一定让芊芊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芊芊心中一颤，恩了一声，回眸望向那片炙热明亮的火海，心想……
如果他还活着就好了，她也会努力哄他开心的。
可惜没有如果。
人鬼殊途，他们怕是相聚不了多久的。
很快，阿煦便带她回到了石洞里。
芊芊突然想好好装饰一下这里，就仔细地量了石洞的尺寸，知道它长八米宽六米后，便离开这里去买了一张榻榻米、还有一些简单的家具和厨具放了进去。
之后，她又给附近的商铺老板几百块钱，从他们店里拉出一条电线，扯进了石洞里，在洞顶上安装了一只灯泡。
忙完之后，芊芊兴奋地拍了拍手道：“阿煦，我们有家了！只要用一块岩石把洞门堵住，别人就发现不了我们的存在了。”
“家……”
阿煦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觉得恍然如梦。
毕竟他已经有好多年，都没有用过这些现代设施了，一时间……竟有种自己还活着，刚刚放学回家的错觉。
半响，他沙哑道：“是的芊芊，我们有家了，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芊芊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拿出了新买的白卫衣、黑色冲锋夹克，黑色直筒工装裤递给了阿煦。
“去海里洗洗澡，换一身衣裳吧。”
“好！”
阿煦的眼睛瞬间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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