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续结束几项科目的笔试，距下一场考核尚有一段时日，朱子曦终于有机会履行诺言带尹洛可下山见孟栩然。
尹洛可信心满满向朱子曦打包票，这次她必能拿到乙等的评分，叫安施刮目相看。朱子曦困顿不已：安施一直是甲等的优秀生，谈何对一个乙等弟子刮目相看？
不过朱子曦没有打破女孩的美好幻想，甚至不停迎合她的话，用极为夸张的语气赞扬。尹洛可许久才听出端倪，以为朱子曦嘲讽她呢，小脸涨红迅速住嘴，不再自吹自擂。
“前两天我才知道，原来是安施的父母得知我中毒不浅，今后恐怕难以修炼至金丹。他们觉得我配不上安施，还拖安施的后腿，很早就劝安施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他们不可能接纳我的。”
途中，尹洛可闲不住嘴，硬要和朱子曦唠嗑，讲她和安施感天动地的绝美爱情。
虽然是安施见色起意移情别恋，但尹洛可口中却将二人描述为一对相见恨晚的比翼鸟，情比金坚、爱比海深、今生今世彼此不能相离。
她握紧剑鞘，不甘心道：“他们说不动安施，便从我这下手，写信逼我主动放弃这段感情。”
“其实安施不愿意和我分手，所以他打算升上中阶，证明我并不会阻碍他的修行。”尹洛可噙着泪水，仰头望向一碧如洗的天空，面露微笑。
朱子曦对安施没什么好感。她不愿意给四师兄说好话，也懒得贬损这人，只是偶尔漫不经心地“哦”一下，表明她活着。
毕竟尹洛可自己把情绪酝酿到位了，不论旁人如何回复，她都沉浸于对象的深情厚爱中无法自拔。朱子曦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劝分手，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到达孟栩然的小屋门口，尹洛可在门外喊了半天没人应答，担心孟栩然遭遇不测，立即闯进院内大声呼喊。
一位路过的老妪察觉这般震天撼地的动静，缓缓走到因为嫌丢人仅在远处观望的朱子曦身旁打听消息。
一番解释过后，老妪信了尹洛可不是来讨债或寻仇的人。而朱子曦问出孟栩然的下落，向老人道完谢赶紧揪着尹洛可逃离现场。
她这替人尬尴的老毛病又犯了。
“给人哭丧？”尹洛可整理好衣领，疑声询问。
“虽然我没能力接济孟姐姐，严正警告她不许同以往一样以色侍人，也不至于落魄到这个地步吧？”
“不偷不抢不作奸犯科，有何不可。”朱子曦仍是满脸无所谓。
尹洛可连连摇头，循着响彻云霄的唢呐声方向跑去。
孟栩然没预料到，与尹洛可姐妹二人重逢的第一面居然是在一个陌生人的葬礼上。
她的小可儿一袭青衣干净利落，伫立在灵棚前，瞠目结舌地注视着一身缟素、嚎啕大哭、捶胸顿足的她。
即使有熟人在面前，孟栩然依旧坚守作为哭丧人的超高职业素养，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演完这场荒诞的戏。
工作结束，她获得了不菲的酬劳，顾不上擦掉骇人的妆容，随意抹一把脸上的眼泪，笑盈盈地朝二人趋步走来。
曾经朱子曦瞧见孟栩然，总会赞叹世间竟有这样貌美的女子，一眼就能确定她定是女娲精工细琢的杰作。
今日当事人彻底打碎美女滤镜，向朱子曦展示不为人知的、真实的孟栩然。
相比于容貌，此刻孟栩然的精神状态更美丽。
光鲜亮丽、受男人追捧的日子非女人意愿，现在狼狈不堪、不人不鬼的才是饱受磋磨后的她。
如事后孟栩然所坦言，这事不体面。但她高兴。
她乐意在众人鬼哭狼嚎，倾倒过往的委屈怨恨，尽情发泄对人世的不满。
最重要的一点：别人付钱啊！
尹洛可仍尝试说服孟栩然换个谋生的活计，朱子曦却觉得这份工作挺有趣的，既然孟栩然不在乎，管那么多干嘛。
“这传要是出去，以后孟姐姐不好嫁人呀！”
闻言，孟栩然顿时面色黑沉，勉强挤出笑容，对单纯无邪的尹洛可明确表示她暂时不考虑嫁人。
*
孟栩然的小屋前有一人踌躇不前，尹洛可看清来者是启蛰宗的谭麟师兄，于是坏笑地调侃孟栩然先去洗把脸再见人，不然会吓跑桃花的。
孟栩然不以为意，径直走向男子，举止落落大方，若是忽略那身装扮的话，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姿态。
女人语调婉转娇柔，一字一句挠得谭麟心痒难耐。
加之两位同门的师妹在场，谭麟没有如往常一样接受孟栩然的邀请进屋喝茶，仅是将滋补品亲手交付给女子后，语无伦次说了一些关怀的话，便顶着一张猴子屁股般酡红的脸庞飞速逃离。
尹洛可还在试图撮合孟栩然和谭麟，大肆宣传这位掌门家的亲戚有多么优秀，畅想等孟栩然嫁入归云门，她们可以天天待在一起玩乐。
瞥见孟栩然的不愉快，朱子曦告知二人时候不早该回去了，匆匆拖走嘴碎的尹洛可。
临走前朱子曦取出一部分积蓄置于木桌上：“倘若你不爱吃他送的东西，用这笔钱去买自己喜欢的，不必吝啬。你好好调养身体，累了就休息，千万不要逞强。”
孟栩然垂眸扫过那笔巨款，惊讶之余，她迅速抬头盯着朱子曦，久久不能回神。她的手指开始颤抖，不自觉地抓挠自己细腻的肌肤。
犹豫半晌，孟栩然没有收下。
“算是我代朱晨瑞向你赎罪，他差点害死你，抱歉……”
为了令孟栩然心安理得接受资助，朱子曦极不情愿地承认有朱晨瑞这么个不成器的哥哥。
“按你这么说，我也不欠你钱了呀！”尹洛可突然大叫一声，似是发现什么惊天大秘密。
“是是是，走啦。”
朱子曦无力吐槽，简单粗暴地施法禁言了尹洛可，将人带走。
尹洛可这傻姑娘是完全不会看气氛说话啊！
孟栩然上半生受男人伤害至深，她怎么能大言不惭去要孟栩然嫁人？而且很明显孟栩然对谭麟没有好感，她又是哪根筋搭错了，不知疲倦地推荐那人。
“以后不别在孟栩然面前胡言乱语了。”朱子曦严肃道，“她情绪不太稳定。”
“什么？”尹洛可依旧一脸天真，揪住朱子曦的衣袖讨要解释。
未能得到回复，女孩尤为困惑。不过朱子曦素来把心情写在脸上，她清楚对方不是开玩笑，斩钉截铁发誓不再提这件事了。
*
各科目的实战考核前，笔试成绩都已经出来，结果只能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归云门会根据每个人的主修及选修课程不同，计算加权总分，其他科目成绩可以算一点附加分增色。例如，朱子曦身为剑修并非箭修，纵是之后不去考试，于她影响也不大。
而最终整个门派所有弟子放在一起比较排名、确定评级。
启蛰宗和跃鳞宗作为两大卷王老巢，分数一直追得很紧，其中弟子远比岁月安好的逢鹳宗重视每年两次的门派考核。
阵法是必修课，无人能逃过一劫。由于此次阵法考卷难度太高，门中的阵修几乎全军覆没，个个皆哭天嚎地，嚷嚷着要去隔壁凌云峰撞山头。
尹洛可不是阵修，这项考试的试卷与专业阵修相比难度有所降低。
因此次成绩远超预期，她开始后悔当初择业无脑听信安施的谗言，喋喋不休讲起与安施的点滴过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翻来覆去说了许多遍，完全不嫌腻。
朱子曦耳根子不得清闲，便等尹洛可口渴喝水之时喊她小麻雀。
起初尹洛可不解其意，忽然抬头望见院内枝头上三两只小鸟叽叽喳喳不停，意识到对方大概是吐槽自己吵闹，委屈道：“映霜是觉得我烦人吗？不行啊，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愿意听我倾诉的同门，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一个人？”
“整天待在山上会闷死的！难道你一个人待在凌云峰真的不会闷吗？”
她歪歪脑袋，与小麻雀又添几分相似。
“早些日子画锦邀你去泡灵泉也不去，你是不知道啊，启蛰宗是为庆贺连笙师姐夺冠才对归云门另外三宗开放灵泉，机会可难得了。那段时间戚师兄和画锦接连熬好几个通宵排队抢名额，终于抢到四张凭证。你不珍惜，白白便宜了郗采韶和柳箐……”
“我才说了几个字，你一次性回了我多少字？这般有精力，怎么不去练习挥剑，昨日你借口手疼，欠下的五百下打算何时结清？”
明知尹洛可不喜运动流汗，朱子曦毫不客气地讽刺挖苦她。
“切，狠心的女人。”尹洛可虽不情愿，依然是乖乖到一旁练剑还债去了。
身边无人后，朱子曦悄悄取出揣在兜里的话本，避开尹洛可的视线，偷偷摸鱼看小说。
单纯的尹洛可哪知道朱子曦背着她在干什么，以为那人正刻苦钻研呢，顿时士气大涨，剑法较前两日有明显进步。
人家本是天之骄子，先天资质就强她一大截，现在仍不放弃一丝空隙修习。尹洛可天赋平平，有幸得人指点，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随她心念愈加坚定，一道剑气划过长空，如虹如霓，刹那间驱走漫天流云，留下一抹五彩霞光，转瞬即逝。
“哇哦——映霜快看快看，我打出剑气了！”
伴着震耳的呼喊声，尹洛可飞奔而来将好消息告诉朱子曦。
笨蛋小尹，你这样会失去你的孟姐姐的。
不知道有没有在前面说过，其实梦蕊这个角色原本计划在昭都直接死掉就完事的，可是她好像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局，顽强地抓住一线生机，活到了现在。但是在峻州，小孟已经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后续却过得依旧不太平，就像在第一卷提到的，天之骄子们从来不必为生计烦恼，而劳苦大众却从出生起便面临了太多苦难，在封建时代，普通人光活着就要付出太多艰辛。
笙如先前所言，是天之骄子，有时是难以理解常人的挣扎在生死线上的痛苦，看见齐安的死亡，她悲悯，但又冷漠，因为她很多事情没有亲身经历过，是做不到完全理解的，至少我是持这种观点。原书中安排笙经历人生的大起大落，大概就是为了让她见识人间险恶，从而达到试炼的目的。
虽然说曦并完全是底层出身，但作为在现代生活了十五年的三好少年，她的观念和当地人是不一样的，可能会陷入无人理解的漩涡，但好在曦有一群人支持，从来不是孤军奋战。
这样看来最惨的还是小孟，她真的一无所有，想给她一个好结局，希望之后重新动笔时候还记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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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不人不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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