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兄，哪里找来这么厉害的怪物啊，记得加钱！”
百松派一人冲着贾义高声大喊，尤其是说到钱那个字眼时，语调中的兴奋完全不藏了。
百松派门费高昂，委托费也极其赏心悦目。非大富大贵家庭的弟子靠做委托“勤工俭学”的辛苦钱足够自力更生。
他们想赚钱是一方面。年轻人有攀比之心，身为修士，他们除去会攀比衣食穿着，也常以锄奸惩恶的数量与质量一分高下。
好嘛，敢情这群人是出来赚外快，顺便刷经验的。可贾义囊中羞涩，仅言事后定有重谢。
得到承诺，百松派弟子更有精神了。他们或引剑而出，或布阵施法祭出各式法宝。
同门弟子打群架有天然优势，只需一个眼神，彼此便能心领神会，积极配合对方的攻防之势作出反应。
于是他们轻松断所有枝条，起火焚尽枯枝。
顿时，贾家后院火光冲天，浓烟四起。
他们原以为魔物就这样被轻松解决，准备去善后，未走两步，一个人影在火光中晃悠。
贾宿安拖着残破的身躯再次出现在眼前。众人无不正容亢色，对其另眼相看。
朱子曦目瞪口呆：这魔物怎么铁打不烂，火烧不毁？
她退回人群后方，至少不做第一个去陪贾仁的鬼。
“凡火于它无用。”玄晖冷静告知众人。他的伤势不容乐观，衣上全是血污。
“你伤得很重，不要逞强。映霜，带玄晖到后方来。”
因玄晖打斗中不惧生死的气概，连笙对他由衷佩服，嘱托朱子曦照顾，自己则上前迎敌。
朱子曦听从安排，拿出伤药往他身边过去两步，却瞧见对方目光凌厉，盯向魔物满脸凝重。
璎玩失踪后，她失去精神支柱，本就怂了许多，这回是不敢再接近玄晖了。
女孩眼里满是畏惧，玄晖明白肯定是自己一幅鬼样子吓着她了，识趣地主动走远。
连笙与百松派弟子配合协调，进退有度，打得魔物节节败退。
道道剑光精准击中要害处，他们同时召起纷杂的小型阵法辅助，不断削弱敌人的力量。
受伤的残花耷拉下来，干瘪枯萎，落到地上，被风碾为细尘，瞬间无影无踪。
魔物虽然身体多处被刺穿，但依旧站得稳当。红得发黑的液体由花心乍然喷薄而出，夹杂着熏天蔽日的魔气，引得众人头晕脑胀。
一番恶战后，火光黯淡了，不如先前炽热猛烈，不过也足够让连笙他们看清局势。
最后一朵魔花终于凋零。
然而贾宿安仍未放弃。他借助魔花残存的力量，恢复一点意识，抵死控制剩余的残枝败叶，向众人胡乱挥舞。
“不过是一群畜生，能为我赚得银两是他们的荣幸！我不会死的！绝、对、不、会！”他恼羞成怒，不肯面对注定失败的结局。
朱子曦有些发怵。她注意到玄晖的怒意。
与之前一贯的温和截然相反，玄晖左手握着剑鞘，由于过分用力，伤口开裂渗出鲜血，顺着剑鞘滴落。
初见时，少年衣冠整齐，一丝不苟。如今他遍体鳞伤，依然不忘扶正发冠、理好衣襟。
“你别冲动，太危险了。”
思索片刻，朱子曦还是靠近玄晖，选择劝一下身前人，唯恐他被愤怒蒙蔽双眼，上前送死。
她不了解魔物，却知道刚开始它刀枪不入。
不等男子进行下一步动作，数道剑光直直刺入魔物胸膛。
刹那间，周围所有枝条悉数炸开，迸溅出浓浓铁锈味的污血。
玄晖眼疾手快，抬起手臂放下战斗中卷起的大袖，借宽大的衣袖为身后女孩挡住魔物最后一击。
令人作呕的气味四散，着实难以忍受，众人不得不扇风捂鼻。
待视野重新清晰，朱子曦眉头紧蹙，微微后退两步。
与微生忧和对话前，她已换回处理干净弟子服，只是这贾宿安一发颠，她的裙子和鞋子又脏了。她一向注重外表形象，此刻对贾宿安的讨厌值达到了顶峰。
她抬眼与为她遮污的少年视线相撞。
虽然玄晖一袭深色衣袍能够隐藏污痕，但沾染的气味无可奈何。朱子曦忍着恶心递上一块干净的帕子，示意他擦脸。
点点血斑如孩童玩弄画笔时甩出的墨水，从男子的额头延至下颌，给一幅画卷留下败笔，与这张精致容颜极不协调。
少年不言，回绝他人的好意，用一块素净布料略拭污浊，反使情况更加惨不忍睹——现在他脸上的污迹被抹匀，显得整个人愈发落魄。
不过大家情况差不多，都没躲过那一阵大范围无差别攻击，浑身散发出腐烂的气味。
这不是实体伤害，而是精神伤害。
一个百松派弟子快憋不住，捏着鼻子问：“那老东西多久没洗澡了？我昨天的午饭都要吐出来了。老庄快过去看看他死透了吗？别又诈尸了。”
有了先前的教训，在场的人小心探查敌情。
确定魔物已是强弩之末，他们才大胆向前，一番操作，做完收尾工作，宣告魔物被彻底歼灭。
百松派弟子仍未松懈，手中的煞引罗盘昭示着贾家仍存在阴邪之物。周遭的魔物来时处理过，必不会再有，那么只能是贾家院内的漏网之鱼。
一人抬起法器，指向朱子曦，神情严肃。
方才魔物过分强大，他们不能掉以轻心。
不知何时，贾仁回到朱子曦身后，扯了扯她的衣袖，悲恸道：“姐姐，他们是不是要连我一起消灭了？”
闻言，朱子曦将其护在身后，正面迎上众人警戒的目光。
鬼魂未曾祸害他人，更在危险时站出来保护她。她不希望小贾仁像贾宿安那样灰飞烟灭。
恶人才应有恶报。
一只大手拍在罗盘上，留下点少得可怜的碎银。
“魔物已伏诛，你们可以走了。”贾义出言打破寂静，不耐烦的样子颇有点过河拆桥的意思。
“就这？你打发叫花子呢？我们可是一收到你的求救信号就马不停蹄赶过来。”百松派弟子捏着唯一的战利品，怼在他脸上夸张地质问起来。
“闭嘴，嫌少的话去找贾淳讨要，我没钱。”
说完，他径直走向远处房间，顺道用长命锁捎走贾仁。
“我开玩笑呢，贾义你别生气啊。咱兄弟几个好不容易通过那什么藏虚门排查，你不得陪我们庆祝庆祝？一会去喝酒不？”罗盘安分了，百松派才收起法宝，同贾义嬉皮笑脸。
“不去。”贾义头也不回，眨眼间不见踪影。
几个百松派弟子象征性骂了两句，样子倒挺乐呵。看来他们关系不错，并没有因贾义的决绝无情而不满。
他们打闹之时，微生忧和与玄晖已离去。
连笙不打算在这干耗着。她想弄清来龙去脉，调查贾家其他人在事件里扮演的角色。
牵扯魔教和百日仙，她不能坐观不顾。
“哟，这位不是鸣鹿宗的映霜道友吗？你还真找到百松派脚下了。”
一人追上朱子曦，语气极其轻蔑：“怎么方才不见道友大显身手降服魔物，反而是躲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啊？”
他双手抱臂，一脸得意。
“老庄啊，你认识？”另外几名弟子也凑到跟前，笑盈盈问到。
“当然。不久前我领略过映霜道友的剑法，那叫一个威风凛凛。这段时日庄某苦习剑术，夜不能寐，盼着再向道友讨教一番，还望道友不吝赐教。”
说完，他亮出武器，气势汹汹，等待“映霜”回复。
各仙门之间明争暗斗实属正常，不过此人并非为彰显百松派威名而来。
一开始朱子曦没反应过来，听到男子的声音，她脑海中闪过一些回忆。
这人名叫庄守如，大概一个月前，映霜难得下山一次，碰到他欺负人，顺手教训一顿。当时庄守如挑衅了几句，两人结下梁子。所以映霜主动选择离百松派附近历练，有点寻仇的意味在。
谁知道现在映霜不在了。朱子曦根本不想和他打架。她节节后退，往连笙身后躲去，像只受惊的小鹿。
面对庄守如的步步逼近和师妹的回避，连笙迅速做出反应。她上前亮出半截剑刃，阻止旁人靠近。
“贾家之事有劳各位出手相助。映霜是在下师妹，先前如有冒犯，连笙向各位赔不是。但如若各位不肯谅解，我不会手下留情。”连笙反手牵着朱子曦，示意她放心。
连笙的手温热而柔软，一字一句却冰冷无情，是铁了心要护短。
带头男子见这阵仗，只能当吃了个哑巴亏。
明明当初挨打的是他，怎么听这人口气，全是他活该呢。照目前形势，他连打个嘴炮都不行，否则映霜的师姐依然不会放过他。
归云门鸣鹿宗在峻州名扬千里，起源于昭都重霄门，在新州击退息风教立威，又在峻州重振旗鼓。
连笙他有所耳闻，鸣鹿宗宗主得意门生，他惹不起。
“那连道友替我向长悠问好。告辞。”
说完，庄守如甩手离开。
百松派弟子很识相，走前还同她们挥手道别。他们有说有笑地跑到一边，讨论待会去哪喝酒，全然不受刚才魔物影响。
困境得解，朱子曦低头，注意到连笙伤痕累累。
修长白皙的手指沾上血迹，异常扎眼，令人心疼。
她拿出帕子，却擦不去这些早已干涸的污渍。朱子曦抿嘴，低声自责：“对不起，是我没用，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师姐受伤。”
连笙不以为然。她抽出手，拍去师妹衣襟上的灰土。
“小伤而已，过两天便能痊愈。师妹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
连笙笑容真挚，动作轻柔，温言安慰朱子曦。
她的音容宛如春日新生的枝芽，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生命力，能抚平过往伤疤，又似黑暗中的一点星火，为朱子曦指明前路方向。
存稿是一次性放好几章的，捉虫是能拖就拖的。
抓阄决定，在这周内更完第一部分。懒得修改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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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精神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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