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在外头过夜,祝辞意睡眠很浅,天蒙蒙亮听到树上鸟鸣啾啾,他就被吵醒了。
夜里刮风,他整个人都裹得像毛毛虫一样,汲取睡袋的温暖。醒来后,身体一点点蠕动出来,头先探出来,半睁开眼,贺清野一张俊脸赫然映在眼前。
祝辞意猛地往后一仰,心砰砰跳起来。
靠的也太近了。
昨晚聊着聊着就睡着了,但是距离也不似现在这么近,本来两人各占一半的地方,自己都滚到贺清野那儿去了。
祝辞意悄无声息地一点点挪动后退,全然没有注意到贺清野不知何时醒来,一双黑眸沉沉地看着他。
然后不经意间,两人视线相撞。
祝辞意讪讪一笑,“你醒了?”
“嗯。”贺清野开口,嗓音低沉。
“那我先起来了。”祝辞意踉跄地从睡袋里爬出来,差点被另一只脚绊倒,好在及时稳住。
拉开帐篷帘子,到营地的井水边汲水刷牙,水格外清冽,有股儿淡淡的甜味,祝辞意用手掌掬水洗了一把脸,人彻底清醒了,晨风拂面,煞是舒服。
没过一会儿,贺清野也过来了,他把头发全撩到后面,眉目凌厉,完全没有刚醒时的慵懒神态。
等他洗漱后,两人一起去营地中心吃早饭。
此时尚早,不到八点,昨晚玩的很晚,大多数人还没起来,吃饭的地方寥寥几人,祝辞意拿了小米粥和红糖馒头,坐下吃起来。
“昨晚睡得好吗?”祝辞意没话找话。
问完马上后悔,怎么提起这茬?
贺清野抬眸看他,反问:“你呢?”
除了半夜有点儿冷,祝辞意觉得没什么不妥,但他醒来怎么都挨到贺清野怀里了,这点儿他毫无头绪,他闭一闭眼睛,只好道:“我睡觉有时候不安稳,会翻来翻去,如果打扰到你真不好意思。”
贺清野喝一口豆浆,忽地笑起来,“不打扰。我睡得很好。”
祝辞意耳廓一红,埋下头啃红糖馒头。
陆陆续续有人来吃早饭,等他们快吃完的时候,纪方路姗姗来迟,睡眼惺忪,神思游离,拿了一碟肉包坐到祝辞意跟前,吃前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困死我了,你们睡得好吗?”
又提?
祝辞意飞快地看一眼贺清野,转移话题道:“你们半夜去探险了?”
“我倒是想,但他们几个懒的动弹,昨儿你们走了,我们七八个人就玩几局游戏,玩到三四点。”
祝辞意极不赞同地摇头。
纪方路拍拍脸,试图让自己清醒点,“对了,待会儿下午大家伙一起钓鱼去。”
今天他们要组织烧烤,新鲜肉食蔬菜可以到营地中心买,昨天打听的时候营地老板说,海鲜类可以自钓,也算是一种乐趣。
祝辞意在钓鱼一道上向来不开窍,和鱼虾彻底绝缘,是那种坐在河边连塑料袋都钓不到的底层人。
“我就不去了吧。”祝辞意委婉说。
“别啊,出来玩了都,他们说这儿的鱼特别多,没准儿就……”纪方路作为祝辞意的从小到大的好朋友,深知祝辞意在钓鱼一事上的不可言说。
他瞅一眼贺清野,“那带你室友一起去,他应该是钓鱼高手。”
纪方路也是猜的,因为贺清野长一副啥都会儿的模样。
贺清野听了这话,微微挑了挑眉,也没说会不会钓。
中午吃完饭,祝辞意打算睡个午觉,下午两点起来去钓鱼,必须严阵以待,精神饱满。
贺清野原本想跟着回帐篷,中途被纪方路请去搭烧烤架,就没跟祝辞意一起走。
睡袋折叠放在一旁,祝辞意分不清哪个是他的,随便拿了上面的,抖落开睡袋。
睡袋里掉落出一片白色的东西。
祝辞意停下手中的动作,轻轻捏起打量,是一片薄而透的片状物,小小的,只比指甲盖大一点,拿手机手电筒照,细密的纹路流淌变幻出银白的光泽。
这是什么?
仔细嗅闻,还有一股子极淡的、冷冽的矿物气息。
贝壳?鱼鳞?
祝辞意不知道这是什么,这片东西贴在自己温热的掌心,带着玉石的冰凉,如果把他当作垃圾随便丢掉,心中似乎有一股不舍冒出来。
最后小心翼翼地用纸巾包好,放进了背包的内侧。
*
下午,一拨人分批,钓鱼的洗菜的切肉的,准备烧烤架炭火的,分头行事。
营地不远处有一片湖泊,水面在阳光下泛着细碎微光。
这片营地虽然是小众景点,不像其他景点人山人海,但也吸引了一些游客,湖泊边劈出了一块垂钓区,坐了不少的钓鱼爱好者。
祝辞意在钓具篓里挑了一根简易的钓鱼竿,也跟着同学去人多的地方,在祝辞意眼里,人多意味着鱼多,是鱼儿聚集的地方。
刚迈出去几步,贺清野拉住他的衣袖,祝辞意回头,贺清野指了一个方向,说道:“我们去那边。”
祝辞意望过去,那儿有一块树荫,水流宁静,不起涟漪,不像是鱼儿多的水域,但他下意识还是很信贺清野,跟着过去。
贺清野提了一小桶饵料,他帮祝辞意把饵挂在鱼钩上,祝辞意虽然钓艺不精,但毕竟以前学过钓鱼,贺清野没继续干涉,让祝辞意自己来。
祝辞意仔细回忆钓鱼的步骤,学着甩钩,结果不知道甩哪儿去了,一阵手忙脚乱,无奈之下,他求助地看向贺清野。
贺清野倒是很耐心,教祝辞意怎么抛竿,祝辞意听是听懂了,但听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
最后还是贺清野出马,轻巧地一抛竿,鱼线在半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入水中。
“谢谢。”祝辞意欣喜地接过鱼竿。
两人坐在小板凳上,离人群很远,湖边的风带着微凉的湿意,悠悠吹拂。
恍惚间,时间都变慢了很多。祝辞意盯着浮标,余光偶尔注意到贺清野,只看到他目光沉静地看着如同一面镜子的湖水,视线仿佛穿透水面,落在更深处。
旁边时不时传来一阵欢呼,同学们纷纷钓起小鱼小虾。过一会儿,纪方路过来一看,桶里空空如也,俯身低声说道:“小祝,我看错了,你室友和你一样是钓鱼小白。你要不去我们那儿,那儿鱼多。”
祝辞意摇摇头,赌气似的,“我能钓到。”
“行。”纪方路乐呵呵道,“你也别有压力,我们快钓满一桶,够吃了。”
送走纪方路,祝辞意视线重回湖面之上,鱼竿的浮标一动不动,像是钉在了水面上。
忽然,不知何时,他们的这片水域变得异常干净,原本能看到水底下摇曳的水草,此时像是被无形的屏障隔开了,湖面呈现一种近乎墨蓝的色泽。
水下堆叠起层层的涟漪,然后不断扩大……
忽地湖面像破开窟窿大洞,无数鱼儿争先恐后地跳出水面,死死咬住鱼钩。
鱼竿剧烈颤抖,祝辞意猝不及防,差点被拽得一个趔趄,还好贺清野握住了他的手,帮他收线。一条足有半臂长的大鱼被钓了上来,其他鱼儿还咬着大鱼的尾巴,也想逃离湖水似的,不顾一切扑腾着想要上岸。
快要脱手之际,贺清野微微侧头,银眸轻扫湖面,那些咬尾的鱼儿就偃旗息鼓,不再挣扎,像是被某种力量压制安抚了下去。
祝辞意注意力只在大鱼身上,顾不上别的,解开鱼钩,这条大鱼鳞片泛着暗金色,在水桶里拍打着尾巴,溅起水花,祝辞意戳了戳它的鱼鳃,鱼鳃翕合,忽然之间,他瞥到夹缝里有几颗极其微小的银蓝色颗粒,如同冰块正在迅速地融化消失。
他蓦地想起了阳台上枯萎的绿植,泥土上的霜也是这样剔透的幽蓝色。
思绪有点飘远,直到周围同学聚拢而来的惊呼,祝辞意才回神。
“哇塞,这鱼也太大了吧。”
“没想到啊,小祝,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纪方路由衷赞叹。
祝辞意笑笑,“运气好而已。”
纪方路打趣道:“这么谦虚?”
的确是运气,因为他也无法解释鱼儿的反常。
*
一行人提着水桶满载而归。
留在营地中心的同学们已经支起烧烤架,女生正在串肉,见到他们回来,兴奋地询问战果。
纪方路把小鱼小虾倾倒到大水盆里,“喏,还不错吧,这还不算什么,给你们看祝辞意钓到的--”说完他指着那条大鱼给大家看。
“哇,真大。”
“颜色还是金色的。”
“这是什么种类的鱼?”有人问。
“鲤鱼吧?”
“我看是鲫鱼。”
“还有点像鲈鱼。”
讨论归讨论,大家还是不敢对这条形状奇异的大鱼下杀手,任它在水盆里遨游,只把那些小鱼小虾简单处理了,串上竹签。
待到黄昏时分,烧烤架上青烟袅袅,炭火烧得很旺,几个男生拿着刷子煞有其事地刷油,淋调料,也不知道最后的成品味道如何。
浓郁香气在空气中四溢。
祝辞意一向不喜欢这股烟火气,他坐在离烧烤的地方很远,和贺清野一同靠在边角落的折叠椅上。
纪方路记挂着他,跑了老远,把第一盘自己烤的端到祝辞意面前,“小祝,尝尝手艺有没有进步?我要一雪前耻。”
祝辞意还记得之前高中BBQ,纪方路把食物烤得半生不熟,害几个同学上吐下泻。
他谨慎地挑了几串容易熟的蔬菜,纪方路不客气地拣起两串鸡翅怼他手里,又问贺清野,“贺清野,你要不?”
祝辞意嚼鸡翅的动作慢下来,他想起在咖啡店贺清野对蛋糕的排斥,还有不爱吃葱蒜,对于一切气味浓烈的食物都敬谢不敏。
祝辞意三口两口吃完手里的串串,丢下一句,“等我一下。”
跟着纪方路回到烧烤架,拿了几串鲜蘑菇和玉米粒,放在火力温和的烤架边缘烤着,没有刷任何酱料。
祝辞意一不小心被油烟味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贺清野不知何时走过来,越靠近,感觉弥漫在空气里的烟味被一股无形的屏障稀释了不少,贺清野目光停留在食物上几秒,又抬眼看向祝辞意。
祝辞意瞧玉米粒烤得差不多了,递过去,声音尽量自然:“这个没放调料,油也很少,尝尝吗?”
玉米粒烤得饱满金黄,贺清野沉默地吃了两串,虽然表情依旧严肃,但把祝辞意后来递过去的蘑菇串也吃完了。
祝辞意嘴角忍不住弯起,心里涌起一股奇异的满足感。
为什么呢?
他看着一点点黯淡下去的天空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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