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感粗糙而奇异,坚硬冰冷的鳞片边缘摩擦着他的指腹,而鳞片之下,却是滚烫的的血肉。
祝辞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同时,指尖碰触的瞬间,逆鳞仿佛被唤醒了一般。
带有一股温和醇厚的龙息,是龙族的力量源泉。
所以换鳞失败的话,龙息殆尽,贺清野恐怕也活不成。
不能等了。
手指捏住逆鳞,猛地一拔。
一股狂暴的冰冷气息刹那间涌出,如同亿万根冰针扎向祝辞意的指尖。
“啊!”祝辞意的手臂瞬间麻痹。
与此同时,覆盖着冰冷鳞片的龙尾旋即缠住了祝辞意的小腿,如同藤蔓攀援而上,紧紧环住了他的腰。
贺清野仍旧陷在无意识中,祝辞意双手试图扒开龙尾,徒劳无功,最后放弃了挣扎,任由那条凉森森的龙尾缠着自己。
再一次,覆上那片逆鳞。
为了借力,祝辞意的另一手按在了贺清野腰侧,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贺清野肌肉的僵硬和不受控制的颤抖。
手指牢牢钳住旧鳞,祝辞意这次带着快刀斩乱麻的决绝,使劲全身力气毫不迟疑,猛地往外一拔!
“嗤--”伴随着一声闷响。
一道压抑到极致的嘶吼从贺清野喉咙里迸发出来。
黏热的血液如同岩浆喷薄而出。
他整个人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剧烈地痉挛了一下,脖颈猛地后仰,额头青筋暴起。
龙尾绞得更紧。
力道大得几乎要勒断祝辞意。
“好了好了…你看,很快的……”
祝辞意柔声道,带着自己也未察觉的沙哑,仍在安抚受了伤的猛兽。
心中溢满了难言的酸涩,沉重得让他难以呼吸。
在他的掌心,静静躺着刚刚强行拔出的旧鳞。
银白色光芒此刻变得黯淡,染了黑红的血。
旧鳞拔掉后,一个碗口大的伤口暴露无遗,但新生的逆鳞终于有了伸展的空间,正在缓慢地长出来,皎洁无瑕,流动着纯粹璀璨的银白光芒。
而贺清野彻底虚脱,无力地抵在了祝辞意的颈窝,呼吸沉重,气息灼热,细密的汗珠沾湿了祝辞意的脖颈,带来一阵阵酥麻的痒意。
尽管如此,贺清野的身体仍微微战栗。
新鳞生长的痛苦不比拔除旧鳞的少,是另一种更加漫长的折磨和煎熬。
“是不是很疼……”
肯定很痛,旧鳞剥离时鲜血淋漓的画面在脑海挥之不去。
一种混杂着心疼和不忍,还有某种隐秘情愫的复杂情绪,在祝辞意心底滋长。
他低头拂开贺清野额间被汗水和血浸透的银色发丝,露出紧闭的眼,银白色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那张平日里神情疏离的脸,此刻在沉睡中竟显出一种近乎无害的脆弱,只是眉头仍然紧蹙着。
祝辞意心莫名软下来。
又抚摸他的额心,脸颊,最后又回到了头发,缓缓地梳理他凌乱的银发。
逆鳞不知何时割伤了祝辞意,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线从手指蜿蜒到掌心,但他浑不在意,一声没吭,只是一遍遍重复着安抚的动作。
渐渐地,贺清野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虽然体温依旧滚烫,但那细微的战栗平息了下去。
缠绕在腰间的龙尾,虽然还是箍着他,但是力道却不再带着那种失控的杀意,只是松松地圈着,更像是一种下意识的依赖。
祝辞意不敢有大动作,怕惊醒了他。
维持着这个极其别扭的姿势,他背靠着冰冷的浴室墙壁,怀里抱着一个半人半龙的室友,腰间还被一条沉重的银白龙尾缠着。
“睡吧……”
外面狂风暴雨不歇,小小的角落里一片宁静。
*
贺清野神昏意乱,压根不知道自己身在梦中还是在旧日回忆里。
一开始,一种密不透风的的燥热包裹着他,后来是整个人如同坠入寒潭,又热又冷,但是他一直听到耳边一个人低低的絮语。
因为这个声音,他才能够清醒过来。
等他艰难地从意识混沌里挣脱,已是三个小时后。
祝辞意保持这个动作一动不动,手脚都麻了。
而贺清野终于悠悠醒转。
睁开眼,眼神有些涣散,带着些许茫然。
但这茫然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银眸聚焦在祝辞意近在咫尺的脸上,茫然烟消云散,脸霎时红了。
祝辞意的手还抚摸着他的头发,遍地散落刺眼的银白色鳞片,以及龙尾缠绕的位置。
空气凝滞,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贺清野甚至能听到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轰鸣声。
在祝辞意目光扫过来之前,贺清野心慌意乱地闭上眼,装作从未醒来,他还不知道怎么面对祝辞意。
可是脸却比之前更烧了,脖颈也泛起薄红。
不经意间,祝辞意注意到贺清野突如其来的脸红,“咦,难道又发烧了吗?”
抚上他的额头,温度早就降下来,不似先前那样烫得惊人。
祝辞意有点慌张,生怕这是什么换鳞期的后遗症,手忙脚乱,检查起贺清野的龙尾,看看哪些鳞片还没结血痂,或者还要褪鳞。
祝辞意拂过第七片龙鳞的时候,装睡的贺清野终于装不下去,眼睛倏然睁开。
正好和祝辞意的目光对上。
贺清野的双眸不是昨夜那种陌生凶残的龙族竖瞳。
瞳孔恢复了人类的圆形,但颜色依旧是那种非人的银灰色,眼睛里还残留着水汽,如同剔透的琉璃。
祝辞意甚至注意到,他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却有一丝错愕和……狼狈。
“太好了,你醒了!”祝辞意喜不自胜,激动无比。
“嗯。”
贺清野的嘴动了动,声音干涩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祝辞意目光灼灼,几乎要在贺清野脸上戳出一个窟窿来,声音更是哽咽,“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贺清野本就烧红的脸,此刻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与他银白色的头发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是不是还痛?”祝辞意看向鳞片密布的龙尾。
下一秒,祝辞意只感觉腰腹间和小腿的压力骤然一松。
那条缠绕在他小腿上的冰冷龙尾以极快的速度松开收回,悄然恢复了人类的双腿。
力道骤松,带得祝辞意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他的腿酸痛麻木,根本没有力气支撑,倒下另一边。
贺清野手长眼快,忙把人拉住,结果就是祝辞意顺势倒在了贺清野怀里。
……
清晨阳光熹微,从不厚的窗帘透进来,天亮了,雨也停了,空气里弥漫着暴雨过后的清新水汽。
祝辞意一瘸一拐从浴室出来,坐在椅子上怔怔的。
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一夜之间发生的事似梦似幻,但祝辞意不及细想,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疲惫,倒在床上便立马昏昏睡去。
醒来时,一室昏暗,简直是眨眼之间,天又黑了。
室内的血腥气和寒意都一扫而空,遍地狼藉的浴室也恢复如初,就连卫生间的门也换上了一扇新的。
祝辞意不知道贺清野是怎么做到的,但起码他不用为这些事后苦恼了。
贺清野?他人呢?
祝辞意才发现没有看见贺清野的人影,他心倏地一惊,这时门开了。
门外一道细细的长影,祝辞意急道:“贺清野是你吗?”
“唉,又认错人了,”纪方路幽幽道,是他一贯的开玩笑口吻,“我说啊,小祝,虽然我和贺清野都是大帅哥,但你认不出我,我还是很伤心。”
祝辞意还在怔忪中,丝毫没有和他玩笑的心思。
贺清野去哪儿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纪方路晃了晃手上提着的塑料外卖袋,“大少爷,站着干啥呢,来吃晚饭吧。”
叫了好几次,祝辞意才回神,坐在椅子上喝粥,纪方路点的是海参鱼片粥。
恍惚间回到了开学发烧的那次,也是这样的场景,彼时贺清野不知从哪里打听到自己发烧,非常好心地来照顾,还买了点心外卖和粥。
如果没记错,也是海参鱼片粥。
祝辞意忽然心念一转,放下勺子问纪方路,“你怎么会突然送粥来?”
纪方路正坐边上玩手机,抬起眼来,“没事儿不能来看看?”
说着想起什么似的,微微挑眉,继续道:“对了,我还没说你呢,昨天是谁硬要跟着我回家一起看外公,结果待了一会儿,晚上饭也不吃,拍拍屁股就走了,我妈准备了一大桌好吃的,她怀疑是我哪儿惹你不高兴了,直问我呢?”
纪方路双臂交叠横在胸前,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祝辞意笑了笑,赔好道:“谢谢阿姨的好意,我下次一定亲自赔礼道歉。不过我昨天的确有事,必须回来。”
是啊,幸好自己赶回来了,不然贺清野一个人不知道要怎么捱过去,祝辞意心想。
纪方路撇嘴道:“那倒不用哈,我们之间还这么生分,我妈疼你还胜过我呢。”
祝辞意笑了笑,没说话。
话匣子打开了,纪方路跟问题宝宝似的,一会儿问他昨天和外公“秘密”会谈了什么,一会儿又问昨天的要紧事是什么。
可是祝辞意两个问题都无法坦诚以告,他低着头忙着喝粥,把纪方路糊弄过去。
粥喝见底了,纪方路突然冒出来一句:“问你你不说,问你室友也不说,真是天生一对啊。”
“什么?”祝辞意倏地仰起头,“贺清野和你说什么了?”
“那我也不说。”
纪方路嘿嘿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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