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
当大家提起是否可以去盘龙峰附近看看时,得到的就是这一句斩钉截铁的回答。
徐维没死心,“为什么?这也是‘规矩’吗?”
孟英看他,语气没有一丝起伏,“和什么规矩无关,盘龙峰不危险,但去往盘龙峰必须经过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孟英眸光微闪,“坠龙墟。”
这个名字一出,众人噤声。
祝辞意的心没来由地揪紧。
坠龙墟,光听名字,就知道不太吉利,大凡名胜古迹,高山名川,都是一些大雅大俗的名字,而给一个地方取这种下乘名字,可想而知,这个地方必定是危险重重,能让一条龙坠于此间,那普通人呢?
孟英不紧不慢道:“你们来的时候,如果经过盘龙峰的话,那么有没有看见过悬崖下面的一大片密林?”
徐维抢答,“有!当时吓死我了,那地方咋那么玄乎呢?”
“那就是坠龙墟的南边,进入盘龙峰只有一条路,但是这条路是死路,九死一生。”
*
众人继续跟着孟英往前走。
他今天的任务就是带领大家在周围的山边逛逛,绝不可能踏足坠龙墟一带。
孟英走在最前头,时不时用随便捡的枯树枝挥开地上的树叶堆和藤蔓,以防有蛇躲在里面偷偷咬人,祝辞意低着头跟在他后面,心里不到在想什么,忽地踩空。
一只有力的大手及时托住了他的胳膊。
祝辞意抬眼,对上孟英的视线,右肩背后无端端地又刺痛了一下,他忙得缩回了手,几乎同时,孟英也放开了。
祝辞意不好意思,轻声道了声谢谢。
孟英点点头,递给他自己手中的枯树枝,“这里的路不好走。”
祝辞意想拒绝,孟英已经在地上又拾了一根树枝往前走了,祝辞意只好学着他的模样,也用枯树枝挥来挥去,扫清障碍。
差不多行了一个钟头,孟英拿枯树枝指了一个方向,“你们不是想看什么村庄遗迹吗?喏--”
他们在一个不算太高的山坳之上,往下看去,如同十个足球场那么大的一块盐碱地,土地龟裂,坑洼不平,长满了荒芜杂草,几截粗壮虬结的树根,如同巨大的虫肢,深深扎进干裂的地面。
远处的几面灰败砖墙,依稀能看出往日的房屋痕迹。
众人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住了,久久不言。
还是老教授询问道:“小兄弟,请问这里是?”
“云青村。”孟英言简意赅。
“看泥土的质感,是不是被水……”其中一位陈老师推测到。
孟英冷道:“五十年前的水灾,全村都被淹了。”
大家再次把目光投向远处的断壁残垣,唏嘘不已,五十年光阴流过,洪水退去,留下了这片被盐碱和尘土掩埋的平原,而没有留下任何生命。
“我们可以下去走走吗?”老教授问孟英。
“可以。”孟英领着他们走一条人工石子道下去,继续发挥向导的职责解释道“这是以前村民建的上山的小径。”
到了下面,可能是灾后清理过,四周有清出的可供通行的小路。大家排成一队,如同蚯蚓一样蜿蜒前行,经过那几截树根时,在山上面的视角看,辨识不清,现在看得更清楚,是老槐树的根,看年轮有一百年之久了。
老教授吩咐学生拍照后,又继续前行,到了颓败的土墙之下,老教授不禁伸出手去触摸墙体,一双密布皱纹的眼睛里满是落寞无奈。
“当时的村民有、有逃走吗?”李舒语犹豫问,怕听到自己不愿意听的答案。
“大部分都转移成功了,当时暴雨下了几天几夜,有人提前组织他们上山,躲过了洪水。”
“那就好。”
眼见满目疮痍的土地,能想见当时造成的破坏肯定是史无前例的巨大,以至于灾后无法重建,村民只好迫于无奈,放弃了这片生长于斯的土地。
“你们来看。”方倩一直蹲在地上观察,蹲久了腿有点麻,她撑着膝盖起身向大家招呼道。
在这些房屋残骸里能看见一些原先是房梁柱子的碎片,虽然经过风吹日晒,但仔细辨认,依稀能看清上面雕刻的线条花纹。
这……
徐维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激动无比。
其他人也是面上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这个云青村,为什么也有所谓龙的图腾……
有了这个意外发现,大家被钓起了好奇心,男生们一路负重背着的锹铲工具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在教授的指挥下,他们带上专业手套下地挖掘,小心翼翼地继续翻找,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发现。
临到太阳下山,大家搞的灰头土脸回到了镇上,孟英头也没回走了,众人回到宾馆。
宾馆的前台阿姨看见他们吓了一跳,出去时光鲜亮丽,回来时外套靴子都是灰土,还以为是摔到泥地里了,上去关心了一圈。
众人一个个回房间洗了澡,把脏衣服扔到公共洗衣机洗,然后下楼吃晚饭。
吃晚饭的时候,大家多少有点兴奋,总感觉又找到了一条线索,不知道线索背后隐藏着什么秘密。
讨论到晚上十点多,老教授年纪大了熬不动夜,很早回房间睡觉,而他们年轻人这个点正是活跃的时候。
徐维嚷嚷肚子又饿了,要泡方便面当夜宵。
李舒语趁徐维去接热水,做了个“猪”的鬼脸,默默吐槽徐维真是一头猪。
徐维回来看大家都在笑,他立马明白过来,瞪向李舒语,“你又说我什么坏话了。”
李舒语秀眉一扬,“我才懒得说。”
方倩托腮和身边的祝辞意说:“真是一对冤家。”
祝辞意笑笑,每天看他们打闹习惯了,很喜欢这一点鲜活的生气。
方倩忽地奇道:“师弟,你手怎么了。”
祝辞意手掌边缘有点发炎,红了一片。
祝辞意不以为意,“不要紧的,或许是被什么东西磨破的吧。”
下午在那片废墟翻瓦砾堆的时候,可能是一些砖头碎片太锋利。
“那怎么行,必须处理一下,我行李箱里带了医药包。”李舒语一心两用,一边和徐维斗嘴,一边接话道。
不顾正打算和她大战三百回合的徐维,让祝辞意跟她来。
祝辞意依言上楼,在李舒语房门口等,幽暗的走廊里空荡荡的,只在楼梯口点了一盏灯。
李舒语要亲自给他处理,祝辞意没好意思,拿了医药包自己回房间。
他的房间在走廊尽头,里头黑漆漆的,人被楼梯口的灯光反照,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灯忽地暗了一下,祝辞意停住脚步,灯又亮起来。
打开房门点灯,枝形灯华而不实,灯光昏黄,投下朦朦胧胧的光晕,但总归不会一闪一闪的。
祝辞意用碘酒棉签消毒后,贴了创可贴。
徐维一时半会儿不上来,看看时间,祝辞意不打算再下楼,累了一天身子也乏。
进厕所洗漱,打开水龙头,宾馆的水龙头发出呜咽的声响,却不见水出来,祝辞意拍拍水龙头,又俯下身去看水管,水却忽地喷涌而出。
急忙拿杯子去接,水龙头流出的不是水,而是粘稠的、散发着浓烈铁锈味的暗红色液体。
啷当一声,手里的塑料水杯掉在地上。
水怎么变成这个颜色……
祝辞意推门,想下楼问问是不是水质的问题,但是门纹丝不动,怎么也推不动,像是胶黏住了一样。
与此同时,厕所小小的空间里,空气变得潮湿浑浊,天花板,墙壁和地板像是梅雨季一样渗出血红水珠。
分不清是血还是水。
而祝辞意根本无瑕去分辨。
密密麻麻的,扭曲蠕动的暗红符文无声无息地从角落里蔓延开来,渐渐地绕上他的手,脚和身体。
眼前一阵阵发黑,太阳穴突突直跳。
贺清野的脸忽地浮现眼前,银发银瞳,龙的尾巴,闪着光泽的鳞片,下雨天一起撑过的伞,咖啡馆吃的蛋糕,宿舍静谧的看书时光……
这些清晰的画面,此刻如同相机的旧胶卷底片一样,正飞速地褪色,取而代之的是古楼壁画里那团面目模糊的恶龙,是滔天洪水淹没村庄的景象。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他脑子里粗暴地擦除真实的记忆。
难道其他人都是这样失去记忆的吗?
还是因为他保留着记忆,所以要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抹杀掉。
不要…不要忘记……祝辞意不断挣扎。
一种更加诡异的感觉袭来。
祝辞意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在层层暗红符文包围下,创可贴贴住的那层皮肤,不断有血珠渗出,转瞬间被符文迫不及待地吞噬掉,慢慢地随着时间流逝,他指尖的轮廓似乎变得有些透明……
面前的镜子崩裂,裂成无数碎片。
祝辞意的手不受控制地颤动,似乎有人在牵动着他,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握住了一块尖利的镜子碎片,碎片反射着刺眼的寒光。
大脑里响起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这声音仿佛来自天边又近在耳边。
“拿起它……划下去……用力地划下去……”
祝辞意猛地捂住耳朵,本能地抗拒,但是没有用,握着碎片的手一点点向脖子方向移动。
失控一般,残存的理智正在消失。
“不……”
祝辞意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刺痛让他清醒了一点,他猛地将另一只没有被操控的手伸进口袋,紧紧攥住了一片坚硬的片状物。
是他一直放在随身携带的黑色束口袋里的鳞片。
是贺清野褪下来的那片逆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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