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长言尽于此,大家也就不好反驳,跟着镇长到了古楼,古楼里头昏暗不见天日,木头楼梯腐朽不堪,人走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一行人都走的小心翼翼,提心吊胆,深怕一不小心就把楼梯踩塌了。
楼梯曲折幽深,七拐八拐,越往里面走,越觉阴森重重。
“诶,什么东西摸我。”黑暗中有人叫起来。
“是我的手……”对方无语。
大家跌跌撞撞终于走到了顶层,镇长拿出钥匙开门,厚重的枷锁一开,门里另有乾坤。天花板是圆顶结构,像蒙古包一样,和楼下死气沉沉的景象不同,这里的壁画保存良好,华彩熠熠。
“老教授我没骗你吧,这儿的壁画是不是精妙绝伦呢,”镇长乐呵呵地对教授说道,继而颇感遗憾道,“不过我不能作陪了 ,镇里还有事,我得先走了。”
镇长转头对跟着他的人说道,“昌海,你给他们介绍一下。”
镇长今天还带了另一个人,就是头天见面时候那个被徐维戏称“秃头”的枯瘦男人,今天换了一身衣服,但还是戴了那顶奇怪的皮帽。
名叫黎昌海的男人走上前,他向老教授点点头,拿了手电筒往上面打光,话不多说,开始讲壁画背后的含义故事,“这描写的是一个传说……”
他的声音一开口,把大家都惊到了,声音像破旧的二胡,又像含了一块炭,嘶哑难听。
黎昌海并不理会大家投在他身上的目光,继续用低哑的嗓音讲述着,大家的注意力渐渐跟着他移到一幅幅壁画上。
第一幅画,圣山之上有一条龙。
第二幅画,凡人触犯天怒,龙引九天弱水。
第三幅画,天上被戳了黑窟窿,暴雨倾斜而下。
第四幅画,洪水翻涌,淹没了庄稼地,冲塌了房屋。
第五幅画,饿浮遍野,人间炼狱。
第六幅画,几个老者持着法杖,龙锁链缠身。
黑暗中,无人发觉黎昌海的脸似乎也变得阴沉扭曲。
大家沉浸在故事中,久久沉默。
单从壁画大片大片的赭红亮黄碧绿的鲜艳色彩来看,万万想不到背后的故事是如此凄凉悲伤,压抑沉重。
故事讲完了,留出一段时间给大家拍照,大家心有戚戚,在沉闷的气氛中安静地拍照,连最爱说话的徐维也格外安分。
拍完照,大家依序下楼,锁门的黎昌海排在最后一个。
“师弟,你干嘛忽然回头,吓我一跳。”徐维道。
祝辞意说了句抱歉,转过身来继续下台阶。
从进入古楼起,祝辞意总觉得在暗处有一双眼睛在窥伺着他。
等祝辞意四下探寻,那种感觉又消失了。
*
回去后,吃了中饭,下午没有安排行程,老教授和两位随行老师回房午休。
年轻人就留下来,等服务员把残羹冷炙一收,就地在宾馆大圆桌前闲聊,分享这些天来的成果。
“早上的壁画看着怪渗人的。”聊着聊着,话题转到壁画上去。
方倩心有余悸道:“我也觉得,绘画的工匠把那条龙画得特别狰狞恐怖。”
徐维用那种理所应当的口吻道:“龙在故事里是反派,是恶魔,当然要画得恐怖一点。”
李舒语驳道:“这世上真的有龙吗?龙会不会白白担了这个恶名,如果龙真的无所不能,怎么最后还被抓起来了。”
江明道:“传说嘛,口耳相传,看大家怎么解读了。”
方倩在键盘上啪啪啪打字,“不论真假,先把这段故事记下来,是很可贵的口头资料。”
“提醒我了,大家先把照片备个份。以免丢失或者内存不够。”李舒语道。
于是大家拿出手机和相机,把各自拍到的照片拷贝到电脑里。
“古楼也看完了,你说明天我们干啥呢,山里也不让去,欸,你们说镇长为什么不让我们去附近的山里?”徐维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忽然又冒出一个疑问。
李舒语拔出一个内存卡,头也不抬道:“镇长不是说了嘛,这是规矩,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规矩。不理解但尊重。”
“我觉得没那么简单,”坐在一边的江明幽幽开口,“他似乎在害怕什么。”
徐维故作神秘,“会不会和传说有关。”
李舒语懒洋洋道:“刚不是说了,真假不定,而且就一个传说,镇长有必要害怕吗?”
方倩挥一挥手,让大家别吵了,“别管镇长害怕不害怕,你们来看。”
她把电脑一挪,挪到其他人的眼前,屏幕上显示的是他们这些天拍的古建筑照片。
“我略略一扫,这些门梁房柱上的图案是不太完整的,断裂的,但有几张可以拼凑起来。”她用鼠标同时点开三四张照片。
大家听了这话,凑到跟前来,仔细辨认。
李舒语惊呼,“真的耶,倩倩你也太细心了。”
江明一副了然,“原来是这样,在现场的时候什么都看不出来。”
徐维左歪头右歪头,“哪里哪里,我咋什么都看不出来,你们乱说的吧。”
看大家装得高深莫测的模样,徐维顿觉自己是个小丑,他用手肘戳戳离他最近的祝辞意,“师弟,你说,你看出啥了,师兄相信你,你不会骗人。”
祝辞意方才一直默不作声,目光凝在屏幕上,半晌道,“龙。”
声音轻不可闻。
“具体来说,是龙的脑袋,龙首。”方倩补充道。
漆彩褪色的木柱上,雕刻的图案或是龙的眼睛,或是龙角,或是龙须,分开看似乎是没有意义的线条,合起来却隐约看出是龙首。
徐维嘟囔道:“这谁看得出来啊,工匠雕刻的时候难道这么随便嘛,搞的和拼图一样。”
李舒语沉吟,“看样子没那么简单。”
方倩附和,“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分开雕刻,而且七零八落的。”
大家的目光重新投向屏幕上,这些雕刻有龙首的木柱的照片,越看越透着诡异。
“会不会是这些柱子从别的地方搬过来,然后二次加工,当作房梁房柱。”
……
下午,方倩和江明作为代表,找了个时间把这个偶然发现告诉了老教授。
老教授拎着他那个走哪儿带哪儿的不锈钢大茶壶,正在灌茶叶进去,听罢若有所思,“龙在民间传说里多有记载,作为祈风求雨的信仰存在,在这里却代表着恶,的确不多见啊。”
方倩点点头,“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还有那个木柱子,背后还有更多可以挖掘的东西啊,或许是一段村镇迁徙史,或许是什么历史的文物,都有可能。”
离开房间前,老教授甚是欣慰地拍拍方倩和江明的肩膀,“你们可以再看看,还有什么发现没有。”
晚饭席间,教授让大家畅所欲言,讨论下午的发现,他则一直微笑着注视大家,偶尔点拨一下。
最后老教授语重心长说了一番话,“考古必须心细,发现不同寻常的东西,抽丝剥茧,再者有足够的行动力,能够依靠仅有的线索,去寻找更深远更广阔的东西。”
众人听了心绪澎湃,徐维更是热血沸腾,举起拳头和教授保证,日后一定为考古事业作出贡献云云。
李舒语拍了拍他肩膀,拉长声音调侃道:“徐大学者,徐大研究家,可是现在连这个木头柱子的关窍还没看出来啊。”
大家都笑起来。
徐维摆出一张苦瓜脸,看向老教授,“教授,我们真的不能去山里看看吗?或许能有新发现。”
*
“我叫孟英。”
眼前的高大男生伸出手,与老教授和其他老师一一握手。
方倩和李舒语窃窃私语,“这小孩好高。”
“这小孩感觉毛还没长齐,十六岁还是十七岁,比我们还小,真的可靠吗?”
徐维捂住嘴小声说道。
李舒语白他一眼,仿佛在说“你又来了。”
少年身材高大,寸头,黑色皮肤,但不是被晒黑的黝黑,而是天生的很有光泽的皮肤。
他忽地瞥过来,看了这边一眼。
视线交汇了一秒,祝辞意忽然发觉少年的眼睛意外很亮。
“那我们出发吧。”孟英说。
大家跟着孟英踏上了梦寐以求的探山之旅。
话说自那天后,老教授找镇长劝了很久,好说歹说,嘴皮子都磨破了,镇长还是怕祖上定下的规矩,但老教授找到了话里的漏洞,他们是外来人,不用守本地的规矩,而且他们愿意自负后果。
镇长才勉强松了口,怕出事给他们找了向导,就是孟英。
那为什么孟英可以去山里?
说起来,孟英其实也是外乡人,是个孤儿,有天被云游四方的孟老大带回来的,孟老大年轻时候做过猎户,对山林天然的熟悉,也教会了孟英这些本事。
众人跟着孟英走了一段路,停下歇了一会儿,他们站的地方,居然能看到来时路上的那座奇怪山峰,山脊两侧光秃秃的,就山脊上长满了树林。
方倩遥遥一指:“小孟弟弟,那座山叫什么啊?”
“盘龙峰。”孟英不疾不徐道。
祝辞意喃喃重复,“盘龙、盘龙峰?”
孟英似乎怕大家不理解似的,解释道:“老人们说那条山脊就像一条巨龙盘着。所以叫盘龙峰。”
“真有点像。”大家纷纷变换着视角去看山脊线。
祝辞意望着太阳照耀之下的巍峨山峰,心绪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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