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一声短暂却清浅的笑声,上首的白琦却是将面容偏向一边,“道友是在说本城主长相酷似令堂吗?”
室内紧张的气氛一时如冰雪消融。
“城主说笑。”
沈程泠退回了原本的那个位置,大抵是将以前那事简单揭过。
令堂?许星河顺着视线看去,只能瞧见沈程泠的侧面,并不具体。
白琦点头,倒也不像是在意先前那个插曲的人,只是话风一转:“不过今日小女彩楼招亲,二位道友,大闹一场,可又该如何给我这个做母亲的一个交代?”
正事来了,除去心头的那些个突兀,沈程泠致歉:“此时却非我们的过错。”
一人做事一人当,“白城主。”许星河道:“在下此番冒失,竟不知误闯小姐彩楼招亲的现场,一时不慎,酿成大祸,弄丢了绣球,我负全责。”
是以接下来无论是打罚,还是登城昭告,还慕小姐一个体面,许星河表示都可以。
他倒是将姿态放的很低,有一副敢作敢当的模样,白琦微微捏住了手中杯盏,半晌,这才抬眸,扫向一旁。
曲靖回意,抱剑开口:“我们城主的意思是,既然二位如此有担当,小姐原本的绣球也是抛给沈道友,道友不如干脆留下来。”
话落,沈程泠似乎已经听明白了,但又仿佛突然有耳疾,于是这才皱眉看向曲靖,很不确定的又问一遍:“曲将军这是何意?”
曲靖道:“入赘。”
娶他们小姐。
“不可以!”
沈程泠觉得自己的人已经麻了,整个人都不可名状的皲裂。
但生前拦出一只手,许星河的反应似乎比他更大,黑黑的一张脸,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帮他拒绝,当然转头看他一眼,沈程泠面上的神情都有些呆呆的,于是许星河拦在沈程泠和曲靖中间的神色就变得愈发坚定。
“不可以。”
怎么说?
曲靖偏头看了上首缓缓起身的白琦,眼眸终见丝丝阴寒,“他不娶?”
……
城主府后宅。
曲靖将人待到暂时歇脚的地方后便抱拳,然后转身离开。
天边薄云笼日,微风轻拂,草叶摇晃,地上的光影明灭,眼前一间新起的庭院宽阔,里间小院中央还停放着一架半新的秋千。
可想而知白琦很客气。
“慕小姐双十年华,择亲三年,如今却仍待字归中。”
所以先前二人能在此处遇到陆霜华那群小辈不是没有原因。
“每月初一彩楼招亲,可准新郎们却大多活不过三日,唯有几例意外,但也无一幸免暴毙于大婚前夜。”
“那几个小孩可是被安排到别的院子。”沈程泠看着眼前的院落台步走进。
以上的那些线索都是先前他们去见白琦的路上,许星河朝陆霜华那些小孩打听的。
于是这会,沈程泠边走边说,抬手推开了院中房屋的大门,虽然已经打扫过,但瞧着屋中陌生陈设,沈程泠内心还是有些许不平。
“其实白城主的意思可能没有那么直接,你就算拒绝,也可以委婉一点。”
“那怎么能行?”许星河在后头同样进屋,现在想想只是解决麻烦也可以,但他搬开一条椅子,让沈程泠先坐下再说的时候也纳闷。
这个世道怎么了?
“人人也不见得有多喜欢你,可是人人大约都要得到你!”
话落,沈程泠看了过去,是嘛,许星河这人也奇怪,递来的茶他就接了。
放在唇边,视线注意到茶面:“那你以为那是什么好事吗?”
许星河停住了动作,大约心里是有点什么想法,但沈程泠不太在意,他抿了一口茶水,直截了当的去说:“人人都不见得多喜欢,可人人都要趋之若鹜的不过是样昂贵的商品。”
沈程泠说起话来真的很难听,毕竟像他这样冷心冷情的人就是那样。
许星河不说话了,半晌,沈程泠觉着大致也就那样,放下茶盏,毕竟他也是个扫兴的人。
结果,真是不放不知道一放吓一跳,突然掀开了原本低垂的眼帘再瞧,许星河这逆徒靠着桌沿离他很近。
那张脸上似乎就明晃晃的写着我在看你了,沈程泠表面上顿了一瞬,可实则眼眸微蹙,这种奇怪的感觉在身躯流淌。
然后他忽的起身,后退,调转方向:“你别突然靠我那么近。”
“沈程泠。”身后,瞧他起身许星河也跟着起,“你有爹娘?”
什么话?
沈程泠停下脚步,身上没有大动作,但面上是微微侧脸,用余光扫向身后:“难不成天生地养从石头缝里蹦出来?”
啊这……许星河抬手挠了挠脖子:“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就是,这里的事情还有待后续,沈程泠向前走的时候听到身后絮絮叨叨。
“我自小是个孤儿,也不能确定双亲还在不在这世间,我是没见过他们,可你,你从前每年宗门结亲日都从未有过下山回乡的意图,所以我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他是孤儿?沈程泠回头,那一眼将许星河看到心都凉了半截。
也不知道哪个字眼重击了他内心痛点,于是提到家这个字眼后,他的眼睛迅速染上猩红。
忽的回身,便是快步走向许星河,抬手一把揪起了他的领子,“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是个孤儿?你以为我是没家是吗?”还是你是以为我就愿意来到这里?愿意拜师收徒?愿意染上这一堆子破事?愿意当你这狗屁师尊?
“沈程泠?”
他的火来的莫名其妙,许星河看在眼中,只深深皱眉。
沈程泠染了魔障,便如同当日在百里城中一般。
有的时候,旁人真的是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一声简单的呼唤,在沈程泠发泄一通后又短暂停滞,在僵持中四目相对,许星河眼里真是无辜啊。
看这个分明满眼都是自己的徒弟,许星河在发觉他动作的停顿后就试探着伸手,如顺小狗毛般默默从他的发顶一路往下顺。
“这是怎么了?”许星河耐心,细心,像是去抚慰一只受了伤的小兽,轻言:“是我说错,你别气呀。”
一秒两秒,沈程泠低头,目光直直的看着许星河的衣面,冷静,平静,直到最终将这一抹心底被石子掀起的涟漪彻底平息后,他松开了指尖的力道。
声音却真的变柔和许多:“许星河,去把外面的水缸都搬走。”
这个城主府中一院三水缸,真是每件事都踩在他的雷点上。
话题转换的太快,许星河无奈,然后揉着沈程泠的头发说好。
被沈程泠一把拍掉了手背,被多瞪一眼。
许星河吃痛,叹了口气后又原地转身去干活。
走到院中搬水缸的时候许星河还在心头腹诽,沈程泠那个阴晴不定的脾气。
“但……也真的不对劲,就像上次百里城。”许星河瞧着因为大缸移动摇晃的水面终于想,“他……是有什么心魔吗?”
如果回到七年前,许星河在院中干活,他脑中的那些思绪一个都不会被他师尊注意,而现在的沈程泠就靠在屋外的门框上也在细想。
面对刚刚的许星河从前的那个他又会怎么做?
无疑,他会想办法弄死许星河,弄死这个各方面看着,或许都很无辜的男人。
仰头看天,沈程泠发现天道好像还时不时的想警告他一回,就比如闪小雷什么的。
然后他嗤笑一声,笑这片敢怒却不敢言的天,也笑自己好像真的不知不觉……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啊。
“沈程泠,搬到这里可以吗?”
不远的小院,许星河偏偏还要喊一句。
于是惹来他不耐烦的挥手:“行行行。”
别叫清旖玩疯了,什么时候就要去陆霜华他们那里把小草精接回。
这个延城真的很奇怪,不过那个慕小姐才双十年华,沈程泠揉了揉眉心,大概是他想错了。
家只有一个,那个如恶鬼般,偏执又可悲的疯女人根本就不是他娘!
“扣扣扣——”
思绪再次被中断,当许星河搬到院中第三个大水缸时,小院的大门被敲响。
于是许星河看了他一眼后暂时放下水缸,拍掉了手上那一点浅薄的泥灰,去到小院门口。
“师兄!”
门一开,陆霜华的声音似乎比她的人还要快速。
一个活泼的蹦跳,总是附着在身后叽喳的吵闹。
沈程泠见状也走出门去,然后就瞧见那一群小辈迅速让道。
清旖跑的快,大人们谈事情,小草精在外头玩累了回来只想和沈程泠贴贴。
“人。”别人都只有名字,只有清旖第一眼遇见的沈程泠是人。
沈程泠弯腰俯身摊开手,很轻易的就接住了那个拼命迈动小短腿,一下就从人群中朝他滚滚滚滚滚滚滚来的草精。
“二位公子。”
等把清旖抱起来,这下他们才是真的看清了。
原来陆霜华他们让道,带来的却是彩楼之上那个招亲的小姐。
换了一件粉色衣裙的小姐,慕轻芜依旧面带薄纱,笑盈盈的看人。
而她身边站着的,居然是那个去而复返的曲靖。
站在人群之中,沈程泠却觉熟悉,陌生。
像她,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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