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刚的那幅丝画,加上蒋立朋手上这幅,另外还有一幅出自刘若玉的手,三幅丝画,同为一个系列。董刚和蒋立朋两个人,曾经一起跟着三十多的前的刘齐生一起学丝画,而刘若玉是刘齐生的女儿,也是丝画唯一的传人。
只可惜两人学丝画没多久,刘齐生因病去世,后来便转由刘若玉来接着教两个人丝画。
临近毕业的时候,三个人决定出一个丝画系列,一人完成一幅,内容各不相同。当时蒋立朋喜欢刘若玉,却被她婉拒,说如果他能在这个系列丝画里,作出比董刚更好的作品,她就试着交往。
谁知道最后,蒋立朋连董刚的丝画都没见着,就被刘若玉单方面宣布输了。之后没多久,刘若玉就自杀了。
蒋立朋始终没想明白两件事,第一他是怎么输的,第二,刘若玉为什么自杀。
他拿出那幅丝画,将卷起的丝画一点点拉开,展示给大家。
“你们能告诉我,我输在哪了吗?”
董乔瞄了一眼,这丝画内容虽然和董刚那幅不同,但手法走线以及色彩布局都非常融洽,一看就是同一个系列的产品。
如果非要比的话,董乔这个外行认为不分上下。
四个人,没人回答他。
刘若兰的表情很复杂,她一直在盯着蒋立朋看。
蒋立朋察觉到她的目光,先是将丝画小心翼翼收好,装进一个定制的圆筒收纳盒里,接着缓步走到刘若兰面前。
定定地站了很久。
“三十多年前,我们见过,你还记得吗?”
刘若兰点了点头。
蒋立朋:“你现在能说说若玉老师自杀的原因了吗?”
刘若兰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视线一下子落到了蒋立朋身后的董乔身上,似乎她就是害死刘若玉的凶手。
刘若兰和刘若玉长得非常像,尽管她现在一把年纪了,但董乔莫名联想到注视了一整天的刘若玉的遗相,瞬间被她这个阴冷的目光吓得一哆嗦,不自觉往钱琅身边靠了靠。
钱琅下意识握住她的手,用眼神安慰了她一下。
蒋立朋顺着刘若兰的目光看向董乔,然后回头问刘若兰:“如果你实在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不过,这个孩子,你不应该针对她。”
董乔内心一暖,可耳边突然响起刘若兰颤抖的声音:“我针对她?要不是董刚,我姐姐怎么会死?我们刘家的丝画技术怎么会断?她就是我们刘家的世仇!”
刘若兰说完,再也控制不住了,一边哭一边将这件往事说了出来。
当初董刚的丝画完成后,刘若玉宣布他出师,董刚互表的心意,还曾经商量好一年后结婚,可没想到,不到一年,董刚竟娶了另外一个女人。
刘若玉不甘心,又去找到董刚很多次,都被他无情的拒绝,到最后甚至要断绝师徒关系,刘若玉没想到董刚这么狠心,回家后哭了三天三夜,最后放弃了相依为命的妹妹,选择了自杀。
刘若兰和姐姐不同,从小对丝画不感兴趣,所以没有学过,刘若玉死后,刘家的丝画技术便失传了。
刘若兰把这一切都怪在了董刚身上。
这些年刘家越过越难,刘若兰放不下这件往事,经常和徐海吵架,还因此离了婚,整个人精神也越来越不好,整天拿着刘若玉生前的丝画作品出来怀念姐姐。
这些事都被徐一成记在了心上。
那天,他临时被许东博叫到了云蚕村,因为帮董乔换锁,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工具,在屋子里随便溜达了一下,一眼看到董刚书房的桌上放着一套工具,伸手去拿的时候,目光一瞥,看到了书架里侧那半幅丝画。
他想起刘若兰经常看的丝画,又想起刘若兰说起的董刚,再一想董乔也姓董,莫非这么巧,这个董乔就是董刚的女儿?那么这幅丝画就是董刚的作品?
他没多想,当时就把画拆了出来藏到了车里。
回来之后和刘若兰一比对,确定这就是和刘若玉的丝画属于同一个系列的。
徐一成知道董乔早晚会发现丝画丢了,一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要董乔来找他,必定是因为这件事,到时候一定要让她在刘若玉的灵堂前,跪上七七四十九天。
果然没多久,董乔就找上了门,他便按原定计划先带董乔去见了在他家等候的刘若兰,接着便趁她不注意敲晕了她,再把她带到了刘家老宅,这里有刘若玉的灵堂,他们要在这里以董刚的后人来祭奠刘若玉。
董乔听得浑身一哆嗦。
这家人太可怕了!而且她绝不相信董刚是这种人!
“不可能,我爸绝对没有出尔反尔过,这件事真相一定不是这样!”董乔差点失控,她对着刘若兰大喊,不想董刚九泉之下还要被人污蔑。
“哼!你在这给他辩驳也没有人,现在两个人都死了,我说他是这种人渣他就是!”刘若兰脸上的五官全挤在一起,恶狠狠盯着董乔。
董乔眼前一片晕眩,差点没站稳,近两天没吃东西,头上受了伤,还受了一晚上惊吓,她都不知道是怎么撑到现在的。
钱琅一把抱住她,刚想说什么,却见蒋立朋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了刘若兰:“我自从出师后,就和董刚断绝了联系,因为我和你一样,认为他是这种人。”
刘若兰伸手接过信,蒋立朋接着说:“这封信,是我在我的一幅丝画背面找到的,你放心,我没有看过。这个字迹,你应该认识吧?”
刘若兰低头一看,信封上写着:三十年后,蒋立朋先生转刘若兰女士收。
她眼泪哗一下流了出来,费了半天劲,最后徐一成帮她打开了这封发黄的已经开胶的信封。
若兰:
展信悦。
很抱歉这封信没有亲手给你。
我曾经一度再想,不希望你读到这封信。因为,你还是小姑娘,是一个内心完美善良的小姑娘。我不想因为这件事,让你对生活失去热情和信心,但是良心还是让我决定写下来,就当是给我自己的一个赎罪。
我不在了之后,刘家虽然没有了丝画的传人,但刘家还有两个徒弟,这两个人,你也认识,一个是蒋立朋,一个是董刚。
因为有这两个人在,是我决定离开这个世界的原因,因为我已经无法面对我自己。
说起来很羞愧,若兰,哪怕是在信里,我也不好意思说出口。我们三个人,居然是三角恋的关系,蒋立朋对我有意,但我喜欢董刚。
因为我一直以为自恋的认为,董刚也属意于我,所以我从没想过立朋的感受,甚至在董刚跟我明确表达立场之后,在立朋面前中伤他。
我对董刚爱而不得,我因爱生恨了。
很可笑吧,你最爱的姐姐竟然是这种人,我甚至想去当场破坏他的婚礼你知道吗?当我有了这个念头的时候,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不明白,我这么优秀,我甚至是他半个师父,我的丝画技术远远超过他,他为什么从来就没喜欢过我?
若兰,对不起,我没想到我是这样的人,可我真的,快控制不住我自己......若兰,我真的很痛苦。
我想在你心中竖立一个好姐姐的形象,我想让人认为,我和董刚最后没有结婚,是他的过错,不是我。
我不想破坏我在任何人心中的形象,若兰,你知道了这个事实,还会把我当成你的偶像吗?
你会对我失望吗?
我不知道你大概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是什么年纪,我希望,你那时候是一个母亲,你是一个妻子,这样,你是不是更能理解我的感受?
我会把这封信悄悄放在蒋立朋曾经的一幅丝画作品里,只不过到现在,我还犹豫不决,我不知道,我最后会在信封上写上多少年之后再转给你这封信。
我唯一的希望就是,无论你是多少年之后看到的,希望,你还把我当成你的好姐姐。
最后,我想说,董刚和立朋,都是正人君子,如果我喜欢的是立朋,也许人生就完美了。
可世界上这么多人,总有人要过一些不完美的人生。
对不起若兰,我不能陪你走到最后了,希望你能有一个完美的人生,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姐姐,刘若玉绝笔。
刘若兰看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泣不成声了,眼下更是整个人都站不稳,差点瘫坐下去,徐一成一把扶着她坐下。
刘若兰无声哭泣了很久,谁也没说话。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蒋立朋好像明白了什么,默默看了董乔一眼。
“你们走吧。”徐一成扶着刘若兰,冷冷朝他们几个说。
“你干了这种事,一句简单的走吧就了结了?”钱琅开口道,“先跪下来道歉,然后把丝画还给我们!”
徐一成瞥了他一眼:“休想!”
董乔窝在钱琅怀里,抬起沉沉的眼皮看了眼窗外:“钱琅,快到时间了,我们先走。”
丝画可以改天她再要,可是钱琅的人形时间要到了,她虽然恨徐一成和刘若兰,但是却不想钱琅因此又完不成任务。
钱琅看她已经快撑不住了,抱着董乔对蒋立朋说:“蒋先生,能不能请你帮个忙带她回去,然后请村里的苏文来照顾她几天。”
徐一成把董乔害得半死不活,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蒋立朋点了点头。
钱琅把抱着董乔往外走,把她放到了蒋立朋的车里,接着转身要走,董乔用最后的力气拉着他:“你要干嘛去?”
“我去帮你要丝画。”钱琅说。
“不、不用,我我自己去,钱琅,赶紧带我走,不能在这耗着了。”董乔紧皱着眉,气息短促,头像裂开一样疼。
“你先回去,听话,我有办法要回丝画。”钱琅把她按在座椅上,扣好安全带,砰一声关上了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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