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已经是年底,梧桐叶纷纷飘落,只留下光秃秃的枝干。
学期课程已经接近尾声,近期不少同学旷课,导致大多任课老师脾气都愈来愈暴躁。
程橙就是被重点关注的对象,随着《风月星辰》的开拍,她旷课的次数越来越多,尽管钱铎尽量帮她调整拍摄时间,但难免还是有不得不请假或者逃课的时候,简希和萧晓月则成了帮她打掩护的人。
今天上午前两节是英综课,任课老师是班主任,又酷爱点名,程橙不敢逃课,老老实实坐在教室里听讲。
下课铃一响马上站起来要走,简希对她风风火火的个性感到无奈,赶忙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在她后边往外跑。
《风月星辰》大部分是实景拍摄,近期拍摄地点在江州市北部的两江森林公园,刚好简希接了方艺白那边的单子,要给他绘几幅画,想到两江森林公园采采风,找找灵感,于是便打算蹭钱铎的车一起去。
因为事先已经打过招呼,钱铎看到她时并没有太多惊讶,倒是她俩看到副驾驶上的人时微微愣了愣。
“大家都认识啊,程橙不用说,简希之前也见过,这是何丛之,我新签约的艺人。”
两个女生面面相觑,都十分惊讶,简希看到程橙眼底快要掩藏不住的狂喜,为避免她失态,轻轻咳嗽两声,率先道:“认识,上次在御景阁,多亏了他帮忙,你好,我是简希,程橙的同班同学兼室友。”
“你好。”何丛点点头,态度不冷不热。
“咳咳。”简希清了清嗓子,唤回程橙的思绪。
程橙回过神,即便极力克制,兴奋的情绪还是流露出来一些,“钱哥你真签了他?!”
“我骗你干什么。”钱铎没好气道,“赶紧上车,再磨蹭就要迟到了。”
“行嘞!”程橙应了一声,欢快得跟什么似的。
简希暗中翻白眼,得,她刚刚干的全是无用功。
两个人上了车,钱铎发动车子,一路驶往森林公园。
路上程橙叽叽喳喳的一直在说话,一刻不消停,毫无矜持感,反观何丛之,闷不吭声,默默地看着窗外飞跃而过的景色。
简希不动声色地观察两人,发现他俩性格还真是天差地别,不知道何丛之会不会嫌弃程橙话痨。
车开了将近两个小时,临到目的地时,程橙才想起来问钱铎,“钱哥,我来拍戏,希希来采风,何丛之来是……”
钱铎正在找地方停车,一时间没听到她的问题,倒是何丛之看了她一眼,“来见见世面,见识一下前辈的演技。”
向来没脸没皮的程橙难得不好意思,不知所措地移开视线,粉嫩的耳尖微微发红。
钱铎停好车,招呼几个人下来,随后直接带他们去见了导演。
杜奇老远看到他,熟稔地跟他打招呼,“老钱,你可终于来了,等你老半天了。”
“怎么样啊,今天。”钱铎迎上去,给他递支烟。
“还行,除了冷点。”说着他抬头看了眼天,叹口气,“就是担心下雪。”
“我看天气预报没说有雪。”
“不一定,这儿温度比市区低。”
钱铎也扫了一眼天色,不置可否。
程橙趁机上前打招呼,“杜导。”
杜导笑呵呵地点点头,“程橙来了。”
钱铎吩咐她,“赶紧去做妆造,别耽误了拍摄。”
“没事,她的戏份还早着呢。”杜导对程橙印象很好,闻言摆摆手,示意不碍事。
程橙却不敢怠慢,打过招呼后,便带着简希离开,留下何丛之跟钱铎一起,继续跟杜导聊天。
“钱哥好像有新项目要跟杜导谈。”路上,程橙猜测性地说了一句。
“当然,而且何丛之会是男一号。”简希接上一句,对上程橙惊讶的眼神,她补充解释,“否则他为什么带何丛之一起来?”
“那也不一定是男一号吧?他可是个新人。”程橙见她说得那么笃定,顿时哭笑不得。
“新人就不能当男主角了吗?”
“行吧。”程橙不跟她争,如果是真的,那证明自己有眼光,“对了,你不是来找灵感的吗,你要么自己四处逛逛吧,不用跟我去化妆室了。”
简希抬头看了眼天色,他们九点钟左右从学校出发,开车将近两个小时到这里,此时已经接近中午,太阳悬空高照,阳光灿烂耀眼,此时正是风光最好的时候,闻言便点点头,“那行,我到处去看看,你有事给我发消息。”
“放心吧。”程橙没好气道,“我会叫你回来吃午饭的。”
她说完便走了,简希看她走远,才转身往景点处走去。
她走上小道,梧桐叶已经落光,只余光秃秃的枝干,两侧山坡的茶园规整有序,直通山顶,小道左侧的小溪水位低浅,清澈见底,不时有落叶飘下水面,顺流而下。
她沿着小道往景区深处走,一路上只觉得疏冷萧瑟,寂意寥寥,偶有几只鸟儿扑棱着从树梢飞起。走到一片松林边上,一股微风携着苍冷的松香袭来,她忍不住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连日来心中的积累郁气一扫而空。
“你在这里做什么?”陌生的男声使她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睛,眼前眩晕,她往一旁栽去,情急之下抓住一根灌木枝才稳住身子。
向声音来源处看去,面前的男人正维持着一个欲要抓住她的姿势,见她没事,才把手插回上衣口袋里,他穿了一件白色卫衣搭配牛仔裤,运动鞋,气质清冷疏离,正微微蹙眉。
是何丛之。
“我随便看看。”简希笑了笑,心里疑惑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没等她问出口,何丛之便道:“一起?”
啊?惊讶直接写在脸上,这不好吧?
不说她和方艺白不清不楚的关系,就说他是程橙喜欢的人,她就应该避嫌。
于是简希委婉拒绝,“我以为你要跟钱铎和杜导谈事,而且我比较喜欢一个人。”
他点点头,没再说话。
简希实在摸不着头脑,只好道:“那我先走一步。”
她指了指岔路口右边的一条,道别离开。
何丛之看着她离开的身影,眸光幽暗,身上的气质越发冷冽阴沉了。
程橙上午的戏不多,只有两场,拍完差不多一点钟,剧组刚好发午饭,她多要了一盒给简希,想了想,又多拿了一盒,一个同组的女演员取笑她,“程橙你太瘦,多吃点长肉。”
“不是我一个人要吃这么多。”她有点不好意思。
那女演员更乐了,实在是她平时大大咧咧,没脸没皮惯了,鲜少见她这样,觉得特别有意思,“那是给谁的?不会是给男朋友的吧?今天跟你们来的那个男的,是你男朋友?”
“吃你的吧,少胡说八道。”她装作生气的样子,脚下生风快速走开。
那女演员自觉失言,便没再揪着她不放。
今天的戏都是副导演拍的,钱铎跟杜导还在聊,程橙自觉不去打扰,拿出手机分别给简希和何丛之发短信,上午她问过钱铎,知道何丛之到景区里闲逛去了。
简希越往景区里走,人烟就越稀少,只不时有一两个游客路过。
她被冬日的景色吸引,一路走,一路看,发现对面山坡上有一条游人开辟出来的小路,曲折迂回通往山上,好奇心起,便穿过横跨溪水的古朴石桥,沿着那条小路往山上爬。
小路通往幽密的深林,寥无人烟,爬到一般半忽然有点害怕,脑子里闪过各种不好的新闻,犹豫着要不要返回。此时已经是正午,一束光线从高高的密林深处穿下来,神秘耀眼,仿佛在远处的风景在呼唤她。简希静静伫立许久,微风起时,她终于没能抵抗住诱惑,咬着牙,继续往上爬。
不知道又走了多远,路越来越陡峭,终于她攀过一块巨石,来到山顶,没等喘息平复,放眼望去,顿时有些失神。
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想法是,果然一山更比一山高,她以为爬上了山顶,实际远方还有更高的山。
第二个想的是太美了,远处的山仿佛被水墨浸染,山的轮廓被水雾融化,变得浅淡柔和,飘飘渺渺的云雾在山顶上氤氲缭绕,朦胧而婉约,宛若一层轻纱。
树林从下往上,从浓绿一路渐变,赤橙赭褐色,层层叠叠,有的像一条条五颜六色的玉带,有的像一片片色彩斑斓的地毯,叠翠流金,美轮美奂。
山下是一个碧绿的湖泊,清澈耀眼,水雾浮动,仿佛一颗宝珠。
无论是山林,还是湖泊,都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简希抑制不住想要尖叫,真是不虚此行,要给方艺白的画她有想法了。
吹着微风,她一边不知餍足地饱览风景,拍照,一边构思大致的作品轮廓。
直到收到程橙的信息,她才惊觉时间过了这么久。不好让程橙久等,她只能无比眷恋,依依不舍地返回。
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她又想起弗罗斯特的那首诗。
“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可惜我不能同时去涉足……但我却选择了另外一条路……也许多少年后在某个地方,我将轻声叹息把往事回顾,一片树林里分出两条路,而我选了人迹更少的一条,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
不管当初的选择是被逼无奈,还是稀里糊涂,总归她是走上了现在的路,且无法回头。
那么她就坚定地走下去好了,带着畏惧和迷茫。
人生艰难,复杂多变,没有走到尽头,谁又知道结果会如何呢?
就像如果她方才因为害怕而退怯,或许就看不到这样的风景。
这一刻,她忽然心生无比豪迈的勇气。
带着这份心情,她慢慢地走回剧组驻扎的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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