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过专四不是难事，有我在，你一定能顺利拿到毕业证。”
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太阳是从东方升起西方落下这样一个客观存在的真理，不带多少的情绪，没有鼓舞和激励的澎湃昂扬，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给了简希莫大的信心和勇气，她心里涌起一股激动和酸涩，眼睛微微湿润。
“而且你根本不用为上一次没考过而感到羞耻，人各有所长，你只是不擅长这个领域而已，它并不代表你一无是处。”他又继续说道：“而且就算一无是处又怎么样，管你是聪明还是愚笨，福贵还是贫穷，最终都将化为尘土，到头来不过是一个空字。”
“谢谢你，老师。”简希轻轻开口，意识到他听不到，才又给他打字，“道理我都懂，只是当下克服这种情绪仍旧需要极大的勇气和毅力，人活着就没有办法不去在意这些。”
“我们爱慕虚荣，懂得礼义廉耻，会恐惧害怕，也会兴奋快乐，这是我们活着的意义。”
另外一头，方艺白坐在电脑桌前，漆黑如墨的眼睛透出极亮的光，他看着电脑屏幕许久不动，许久才打下一行字，按下发送键。
简希看到他发来的消息，“嗯，我们都是活生生的人。”
刚要回，他又再次发来，“我们不是神，要接纳自己的缺点。”
“所以考试失败一次不是什么大事。”
简希盯着他发来的最后一句话，忍不住笑了。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葛跃告诉她许多复习的方法和技巧，仿佛他就是一个专门帮学生过这门考试的老师，这样想着，简希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那一头方艺白扯了扯嘴角，点开桌面的文件夹，里头全是整理的专四真题，又切回对话框，“你说呢？我是培训学校的老师，这是我吃饭的手艺。”
“那，老师最近会开设这方面的课程吗？”
方艺白微微蹙眉，“不会。”
简希有点失望，只见他又发来消息，“但你有问题可以来请教，我就当你买我语法课的售后。”
简希快速地回复他，“好，只要老师不嫌弃我。”
“还不睡吗？”
简希：“准备睡了。”
“嗯，下了。”
收到这条消息，那只舔蛋蛋的猫颜色黯淡下去，他下线了。
真够干脆利落的，简希心想，原来他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冷漠的人，可以说今晚的聊天颠覆了她一直以来对他的印象和看法，她好像能够理解，为什么他的头像是一只舔蛋蛋的猫了。
关了电脑，简希也洗澡去了。
她洗完出来的时候，萧晓月已经打完了电话，正在桌边玩手机，程橙则已经躺下。
程橙看她出来，立刻从上铺探出头来，一头乌黑的长发往下垂，跟女鬼似的，简希给她吓了一跳，嗔怪地瞪她一眼，警告她，“你最好有重要的事，不然我拿把剪刀把你头发给剪光，让你出家当尼姑。”
程橙嘿嘿笑了两声，有点不好意思，“我有个想法。”
“你说。”简希边擦护肤品边扬了扬下巴。
“我想把何丛之介绍给钱铎。”
简希擦脸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又继续，“看不出来啊，你居然是这种人。”
程橙一脸莫名其妙，“我什么人？”
“恋爱脑？痴情种？你自己在钱铎那儿都没站稳脚跟呢，就想着帮别人介绍了？”
程橙撇了撇嘴，“又不影响。”
简希没好气地笑了，“呵呵，那你跟我说干什么？”
“你不爱听拉倒呗！”程橙还不乐意了。
简希真想掐死她，但又嫌弃为了这事坐牢得不偿失，于是只扑上去捏了捏她的脸，“我还不是怕你陷太深吗，这个人你知道他多少，你就为他做这么多？”
程橙沉默下来，道：“我知道你的好意，我就引荐一下，让他们自己去谈，能不能合作是他们自己的事。”
简希给她竖了个大拇指，拿着自己的手机，也准备上床睡觉。
她爬上床刚躺下，程橙又叫她，“希……你跟那谁怎么样了？”
“谁呀。”简希想糊弄过去，程橙根本不给她机会，“需要我说出他的大名吗？”
简希嘟囔，“没怎么样，不提他。”
“在我心里你就是最棒的。”良久程橙突然来了一句，“要自信，大胆爱。”
盖上被子，简希笑了，唔了一声，闭眼睡去。
第二天程橙按照和钱铎约好的，去工作室签合同。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不再像她上次来的时候那么乱糟糟，文件都整理妥当，整整齐齐摆放在书柜上，几盆绿植摆放在靠窗的墙边，带来一份清新舒适的感受。
她刚刚上来的时候，发现楼下也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看来工作室慢慢走上正轨了。
钱铎双手交叉，往后靠在椅背上，慎重地提醒她，“先仔细看好啊，如果有不能够接受的，或者不理解的可以问我，或者自己去问别人也行，这对你可不是什么小事。”
程橙一条条仔细看过去，边看边问，“钱哥你总不至于坑我吧？”
钱铎哼笑一声，“那可不一定啊。”
程橙耸耸肩：“那我也认了。”
她仔细看过了，相比较于其他经纪公司，钱铎给她的条件算是比较公正的了，而且哪个资本家不压榨员工，只要不太过分就行了。她在合同末尾签上自己的名字，正式与钱铎和方艺白联合创办的‘星艺’签订经纪合约。
签完经纪约，钱铎又递给她另外一份合同，“这是《风月星辰》的合同，顺便签了吧。”
“好。”程橙接过来。
钱铎道：“助理我已经在招聘了，但是没那么快招到合适的，所以拍这部戏期间，我会亲自陪同。你把你的课表发给我一份，我跟剧组那边协调下拍摄时间。”
程橙点点头，把自己的课表发到钱铎微信。
钱铎收到后仔细看了下，点点头，“行，那今天就先这样，剧本你可以拿回去先看。”
程橙把他递给自己的剧本收好，在桌前磨蹭了好一会儿还没走，钱铎看她似有难言之隐，便无奈地问她，“小姐，还有事？”
程橙扯开嘴角干干笑了笑，把何丛之的事情说了出来，她有点忐忑，毕竟就像简希说的，她自己还没在钱铎这里稳脚跟就操心别人的事情，说不定钱铎听完会大骂她一顿。
不过出乎她意料之外的，钱铎不但没生气，反而很有兴趣地问她拿联系方式。
程橙把何丛之的微信推给他，钱铎道：“等我有时间找他谈一谈。”
“好。”程橙咧开了嘴角，拿着剧本屁颠屁颠地滚了。
她从楼上下来，恰好方艺白从外面回来，她打了一声招呼，“方老师。”
方艺白嗯了一声，“合同签好了？”
程橙点点头。
方艺白：“好好干。”
程橙顿了顿，回过头道：“方老师，你知不知道希希曾经受过一次很大的打击？”看方艺白凝眉，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就是她妹妹被接回来、她艺考失败那次，给她心里留下很大的阴影，以至于这几年她一直活得很没有自信。”
方艺白道：“你想说什么？”
程橙耸了耸肩，“我是不太懂你们，但是我知道感情最忌讳的就是不够坦诚。”
说完，她也不管方艺白是什么脸色，直接开门走了。
方艺白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神色莫名，对外头吹进来的冷风似乎没有什么感觉。
钱铎从楼上下来，见他站在厅里，纳闷道：“这沙发是有东西刺你屁股啊？”
见方艺白不说话，他自己过去坐在沙发上，抬头问他，“葛叔那边怎么样了？”
方艺白默不作声地去倒了一杯水，才道：“第二次化疗已经结束，医生说要注意观察，看后续恢复得怎么样。”
钱铎叹了口气，起身去拍了拍他肩膀，“葛叔人那么好，一定会逢凶化吉。”
方艺白端着水到沙发上坐好，钱铎跟了过去，见他心情依旧低落，找个借口转移话题，“嘉佳那天说去看他，后来有去吗？”
“我拒绝了，没让她去。”
钱铎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这样也好，不会打扰到葛叔休息。”
江州市，南州大学。
这是一所全国顶尖的高等院校，校门口的牌楼历经风霜，已有岁月斑驳的痕迹，彰显出它悠久的历史底蕴，匾额上刻着的‘南州大学’四个字，端庄雄秀，古朴方正，正契合了学校严谨求真的校训。
来来往往的学生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笑容间全是对未来的憧憬和期待。
想到棠棠也是这些学生中的一员，何丛之眼底不自觉地露出笑意，更加确信自己当初的做法是对的，棠棠应该有美好的人生，光明的未来，而不是跟着他烂在那个偏远愚昧的地方，他给不了她的，她的父母能给。
“小伙子，你买不买？”卖煎饼的大妈嗓门极大地喊他。
何丛之回过神，“买。”
他语气冷漠，气质阴沉，大妈被他唬了一跳，不敢再多说什么。
扫码付款，何丛之拿好买来的煎饼准备离开，他在附近租了一个不到十平米的单间，休息的时候会到附近散散步，当然他没指望什么，只是下意识的行为而已。
“阿姨，我要一个煎饼。”
只是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巧妙，有客人走进店里，熟门熟路地点单，熟悉的嗓音让何丛之离开的脚步顿住。
简棠也发现了他，蹙眉向前，“你怎么在这里？”
“……脚好了吗？”良久，何丛之才问了这么一句。
简棠微微一怔，不自觉地蜷了蜷脚趾，随即又冷下脸，“我问你怎么在这里？”
何丛之苦笑，“这个城市这么大，这里你能来，难道我不能来吗？”
简棠被他的话噎住，不再多说，转身等大妈做煎饼。
何丛之折返回来，安安静静站在她身边，浑身阴戾的气质散去，只剩平静温和。
“不要葱。”他突然说了一句，正拿勺子剜葱的大妈微微一怔，才意识到他是在帮那个漂亮得过分的姑娘说的，她正要把勺子拿出来，那姑娘又道：“要葱，多来点。”
大妈给两人整迷惑了，左右看看，最后还是往里头加了葱。
“人会变，某些东西尝试过后会发现其实还不错，就算一开始不适应，多来几次也就习惯了，这时候反而觉得过去的那些习惯喜好，原来没有那么恰当。”
简棠转头看向何丛之，冷漠道：“这时候，就该把它们全都摒弃掉。习惯喜好如此，人亦是如此。”
她说完，大妈刚好把煎饼做好递给她，她接过来，转身出了小吃店。
留在原地的何丛之苦涩地笑了笑。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走进冷风里的简棠，眼角微微发红，她飞奔回学校，仿佛后面有什么会困缚住她的可怕怪物在追赶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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