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索兰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搭乘专机回到住宅。
兰花螳螂一族,栖息地自古以来都与鲜花相伴,索兰自然也不例外,他的住宅坐落在高山之崖,与D星最大的地标植物巨王冠花近乎融为一体。
巨王冠花全株都会散发抑制大部分虫族的烈性气味,十公里开外近乎无虫居住,但索兰适应良好,并且非常享受这种无虫打扰的环境。
今夜似乎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只是花香淡了些。索兰脱了军装独自坐在院中,一个回身沏茶的功夫,不速之客已自顾自搬来了一把椅子坐好,顺了顺金色的长发,尚未开口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索兰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再回头已闪现至埃尔维斯身后,手中的刀尖直指对方脖颈:
“星盗匪首埃尔维斯,你可知擅闯元帅府的下场?”
“擅闯?”金发雌虫轻呵一声,两指将尖刀夹住,抬手将武器挑飞,另一只手顺着对手向前冲的惯性绕到颈后,轻轻在索兰背后一拍,转身将刚沏好的茶取走。
“我怎么记得,是掌管冬星系的元帅大人,特意在视频里正大光明地约我在19:40到你家谈论关于雄虫的事情呢,嗯?”
埃尔维斯吹了吹杯盏飘出的热气,只抿了一口就皱起眉头,暗叹还是不如小厨子泡的那个茶香甜。
他回想着这两天在饭馆难以下咽的伙食,心道还真是别样的由奢入俭难。
“不爱喝别喝。”索兰拍了拍衣上不存在的灰尘,换了张凳子坐下。
埃尔维斯没理会,既然是抢来的,不喝白不喝:“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和之前一样龟毛。”
“呵,彼此彼此。”
谈话间,金发雌虫又连打了两个喷嚏。
索兰看了一眼埃尔维斯的眉眼,微微抬手,刚刚被挑飞的刀从石缝中将自己拔出,在空中飞舞了几圈,将周围的花瓣斩落。高山上凛冽的寒风立刻裹挟着花瓣立即飞入深渊,连带着香气一同碾碎。
半晌,埃尔维斯将杯中的茶饮尽。
“谢谢。”
“……”索兰没什么表情,也同样将面前的茶仰头喝尽,随后将杯盏往台上重重一磕,示意寒暄到此为止。
“雄保协会有寄生者。”他开口,看向埃尔维斯金色的瞳孔,“你多久之前知道的?”
“没比你早多少。并且我能明确告诉你,D星存在着寄生者首领。”
话音未落,索兰尖锐的羽翼撑破衣服张开,急速抖动:“在哪?!”
“不知道,但我能给你提供思路。”埃尔维斯抬手调出光脑,将尤里和蒂斯汀的照片弹出,“他们之中会有一只成为那个首领的寄生对象。”
——不是我?
索兰有些意外,但扫到尤里的照片之时,瞳孔紧缩:“难道……”
“有八成的可能,尤里是被陷害的。如果尤里最终审判结果是交由雄保协会处理,等待他的结果就是变成寄生者的温床。”
“当然也不排除蒂斯汀是寄生者的选择,而除掉尤里这个绊脚石,同样也对寄生者未来掌权有利。”
随着埃尔维斯的指尖在屏幕上轻点,两张照片立刻在空中一点点变黑直至消散,这似乎暗示了这两个年少有为的少将即将堕入黑暗的结局。
这消息,真是糟糕透顶。
索兰捏紧了双拳,他知道无论是以上哪一种可能成为现实,对于D星乃至整个冬星系而言,都是灭顶之灾。
像是知晓了主人的情绪,那把在空中悬停的刀胡乱在空中劈砍,也不管是枯枝还是繁花,统统斩落。
“呦呵,这么轻易就信了?不怕我拿假消息诓你。”埃尔维斯随手捡起一块石子,屈指一弹,护住了下一个即将被砍落的新枝。
“你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刀和石子触碰的瞬间,发出的响声让索兰很快冷静下来,他瞥了一眼对面放松地挑起头发的埃尔维斯,品出一点不同寻常,“你有办法?”
“只能说我最近运道好,机缘巧合捡到了一个福星。”埃尔维斯再也憋不住得意,嘴角微扬,指尖顶着杯盏转圈。
埃尔维斯那么春风得意的语气,不由地让索兰联想到他们初见时,也是这么意气风发地站在演讲台,作为他们那届新生代表进行发言。
那时候索兰刚刚入学,与埃尔维斯并不相识。作为晚发育种的他个子矮小,和大多数资质平平的准军雌们一起站在礼堂下,哪怕他当时拼命垫脚也看不清埃尔维斯的表情,但他能从对方的发言中感受到何为受万人敬仰的天之骄子。
当时演讲结束,几乎在场所有军雌都将埃尔维斯视作了照耀未来的灯塔,他们甚至生不起一点将他作为竞争对手的心思——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没有虫蠢到会去正面迎击。
如今时过境迁,埃尔维斯曾经的荣光早已被全部掩埋乃至扼杀,他过往的英姿大概也只存在于少数同届虫族的脑海之中,直至最后,再也没有虫知晓他大殿下的身份,只认得一个叫埃尔维斯的叛国者。
明明现在索兰和埃尔维斯离得很近,能看到他眼角挑起狡黠的弧度,金色的眼眸中闪烁的微光,但索兰深知,他现在只会比初见时更加遥不可及。
也许解决完这个寄生者后,再相见就是在战场上了……
索兰低头掩饰自己心底的苦涩,再抬眼,神色如常地询问他究竟有什么办法。
但说到底,他其实心里并没有抱有什么期待,先烈付出了无比惨痛的代价才让寄生者销声匿迹了几年,而这期间,他们并没有取得关于应对寄生者入侵的任何进展。
但愿埃尔维斯不是去劫狱。
“你只需要做三件事。推广一本小说,让你们炊事班的头到我这来学几道菜,还有照顾好诺易。”
——这还不如去劫狱!
索兰揉了揉眉心,露出了“你莫不是在耍我”的表情。
“我知道听起来是有点匪夷所思。”埃尔维斯打了响指,把空间里一早储存好的鸡蛋饼拿出来,“我叫你带的虫呢,拎过来。”
“你这么久时间不说,我还以为会错了意。”
索兰想起埃尔维斯在视频切断之前发了个红点定位。
一开始他以为埃尔维斯在问他要人,后来结合对方隐晦的手势,他恍然察觉埃尔维斯的潜台词是非正常的软禁方式。
这种能够发散到很多对象,但结合他们谈论的话题,范围能缩小到唯一,那就是被寄生、不再有自主意识的虫族。
被寄生者寄生,变为他们的傀儡,何尝不是一种禁锢。
“为了防止寄生者逃离寻找新的宿主,我特意寻来了单虫茧房。”索兰领着埃尔维斯走到他的住宅后院,“好不容易搞到的,可别碰坏了。”
“放心。”埃尔维斯抬手将头顶宽大的叶片掀起,看见了被裹在茧房中的虫族。
只见他双目无神,表情呆滞地已一种怪异的姿态趴在茧房壁上一动不动,好像是在模拟一种植物,身上的皮肤因为被汲取能量而变得苍白瘦削,若不是他背后有营养液持续不断地输入吊着命,恐怕早已死了。
“营养液经过改良,有抑制寄生者生长的作用,可惜能撑的时间不长,而且极有可能让这株寄生者产生耐药性,以后这款含抑制剂的就对它完全无效了,需要重新配置。”
埃尔维斯在外面抚摸了一下茧房,看到那个寄生者宿主瑟缩了一下,眼角落了一滴泪。
——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即将死亡,却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方式很残忍。”埃尔维斯抬手,与茧房内的虫族对着掌心。
“活着才有希望,死了才是什么都没了。”索兰背着手,定定地看着他们,“你不会想浪费时间让我看这个吧?”
话音未落,埃尔维斯抬手给茧房开了一条缝。
索兰一惊,还未来得及阻止,就见他把手中一块黄色圆饼使劲塞入那个虫族口中,再确认对方咽下之后迅速将缝收起。
“你在干什么!”索兰抓起刚刚埃尔维斯接触那个雌虫的手,眼中尽是难以遮掩的愠怒,“埃尔维斯,你也太……”
“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是么?”
索兰一怔,就察觉到手中一空,原本紧握的手瞬息之间被对方抽回。
“索兰,如果在茧房内的是我,你的表情还会和刚才一样吗?”
“……”
明明埃尔维斯语气很轻很缓,索兰却觉得脸迎上了一个响亮的巴掌。
身为元帅多年,他早已学会了年轻时最厌恶的为了利益和目的做出应有的取舍。而现在他站在名为埃尔维斯的聚光灯下,心里的阴霾和黑暗无处遁逃。
索兰僵直近乎化作了一座雕像,可他绝望地发现,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念头依然不是愧对那个被困在茧房的雌虫,而是为埃尔维斯在见面之后第一次开口呼唤自己的名字而窃喜不已。
他对埃尔维斯曾经的崇拜现在已经化成了偏执——明明知晓埃尔维斯早已与他走向了截然相反的道路,可再遇见之后,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发疯似的要抛弃身上肩负的责任,只为奔赴至埃尔维斯身后。
埃尔维斯看着昔日的挚友失魂落魄地背对着他僵立,拧了拧眉:“看来你没还没意识到。”
在充斥着代表绝望的,甜腻到近乎发烂的信息素中,埃尔维斯仰头,看着山峰之上飘零的花瓣,轻叹道:
“索兰,你也被寄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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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37章 偏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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