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回到住的客栈。
路上沈寄风幽怨地一直瞪着白狐，也没能引对方的一丝愧疚。
反倒是自己脸上无端多了几道疤痕，与原有的伤疤交错，引的路过的妖频频回来。沈寄风自信对他们潇洒一笑，迎得他们一句点评：还从未见过如此面目狰狞的妖。
他笑容僵住，旋即一路都幽幽瞪向罪魁祸首，我帮你隐瞒事实你还如此对我，不就在心上人面前说你了两句，就这么小家子气。
白狐从始至终都端庄坐于度绯肩上，水润的眼睛微微眯着，似乎要睡着了。
倏尔，街边上的妖停住了脚步，仰头看向天边。
只见天空出现了万丈红光，日光被它遮盖不见，红光刺人眼，多看几秒仿佛双眼便会因痛泣血。
整个城随之剧烈晃动起来，房屋开始倾塌，不少妖因此化作原形，长街一团乱。
度绯想起梦瑶说的话：整个城生死逆转。
她只能把白狐紧紧抱在自己怀里，全神贯注躲开混乱失控的妖群。
蓦地眼前所有景物都化作白光，一切声音都消失于耳边，周边归于死寂。
度绯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白狐，白狐伸爪接住她的手，毛茸茸的触感传来时，她才松了口气，没把狐弄丢就好。
旋即一阵天旋地转，整个城像是被倒扣过来，一切霎时逆转。
度绯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就连手也不自觉松开怀中的白狐，直直向下坠去。
寒风在耳边呼啸，眼前是无尽的白光，一眼望不尽头，坠落时间显得尤为漫长，度绯尝试想用灵力缓住下落速度却无济于事。
我不会要摔死在这儿？度绯迷茫地想，这么高的距离，没有剑修那么强的体魄，当场就能被摔成肉泥。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白光渐渐退去，取而代之地的是一片沉沉的夜。
无风无星月，这片天地仿佛坠入了死寂般沉静，显得格外诡异。
度绯重重摔在地上，却没有感到一丁点痛，身下的触感告诉她，有人给她当了人肉垫子，而被她当成垫子的人发出轻轻的闷哼声。
度绯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忙不迭翻过身看去，果然是谢霁白。
对方脸色惨白，双目闭着，鸦羽因痛轻轻颤抖，唇角也被染上血色，显得十分脆弱可怜。
不会被她压的吧，度绯有些悲观。
她连忙谢霁白扶起身靠在一旁的树上，为他治疗。
谢霁白素来是一身白衣，身上纤尘不染，只是此刻身上几处看起来像是被剑锋划过，伤口边上被血氤氲浸湿，胸口起伏微弱，看起来马上就要一命呜呼。
而随着她的灵力探入对方灵脉里，度绯表情愈加沉重，他的灵脉为何会如此奇怪，就像是有两股力量在里面碰撞撕扯。
可一个人体内怎么会有两种不同的力量。
她还想进一步探查时，手腕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死死握住，不得在进半步。
谢霁白不知何时醒了过来，黑眸里冷若薄冰，一闪而过的暴戾被深埋在眼底，无人察觉。
他定定迎着度绯的目光，在看清面前人后眸色才软了下来。
谢霁白语气安抚道：“我没事。”
度绯看他都伤成这样了，还强撑着不顾自己身体，心头不由的冒出无名火：“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
谢霁白仍抓着她的手不放，唇色发白，沉默顷刻才弱弱道：“我只是老毛病犯了，上次你也见过。”
度绯蹙眉，上次？
见她一脸茫然，谢霁白眼神黯淡下来，似乎有些失落，适当提醒她：“在医药阁那次。”
度绯有个不可思议的猜想：“所以身上伤口是你自己弄的？”
谢霁白抿了抿唇，不语。
度绯心里大惊，这种自残的病她治不了，真不是他心里有点毛病吗？但这属于对方私事，她也就没问下去。
气氛突然凝固起来。
度绯轻咳一声，慢慢从那只冰凉的手抽出来，准备找个话题缓解一下气氛。
她向四周环顾一圈，不知何时白雾氤氲，周遭茫茫，看不清方向。
度绯咬了咬唇，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你有看到一只白狐吗？”
她说着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很小很小一只，差不多有我两个手掌那么大，和我一起掉下来的。”
谢霁白眼神顿了顿，神色看不出半分端倪，他不动声色看了看度绯的表情，语气毫无起伏：“没见过。”
度绯闻言面上立马失落下来，语气低落：“那么小的狐狸，落在这种未知的地方还不知会遭遇什么。”说完，眼中已有盈盈泪珠闪烁。
谢霁白瞧见了，唇角僵直了一瞬，即便知道她是装的，心里也有些无措。
他只能低头闷声道：“肯定能寻见的。”
度绯听罢神情恢复正常，变脸速度之快让人叹为观止。
她点了点头，心里偷偷发笑，让你不给我看伤口，作为灵医她最忌讳患者不就医，不让看伤情，等会看你从哪里给我变出一只白狐。
忽而狂风四起，吹乱二人的衣袂与发丝。
白雾遇见风如潮水般四下退去。
眼前的场景蓦地一转。
耳边出现嘈杂喧闹之声，各类奇形怪状的妖或人形妖从街道旁路过，时不时会有妖因事争执打起来，妖族喜暴力，周围的妖拍手叫好。
度绯抬眸，眼神随着声声不停清明起来。
他们二人置身于长街中央，面前房屋鳞次栉比，已是入夜，街巷上挂着的灯亮起，红光闪烁，绿光照在路过的妖身上，狰狞的面容显得更为恐怖。
一种不好的预感爬上她的心头。
妖城出现的莫名其妙，这里面路过的奇形怪状妖，身上充斥着浓厚的煞气，比鄠城的妖不知强了多少倍。
所以这是个什么鬼地方？
像印证了她的猜想，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妩媚的声音：“你身上好香啊，我可以吃了你吗？”
度绯向一旁望去，眼前忽而倒挂着一条美人蛇，蛇尾轻轻倒勾在屋檐下，一头青丝如瀑落下，脸正对着他们。
人身蛇尾，长相妖媚，此时看用食物的眼神看着她，是一种纯粹的□□。
她伸出芊芊玉手点了点度绯，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你也是蛇妖，虽然气息有点怪，血脉应该不纯，但是我不介意吃了你，毕竟谁让你长得很符合我的口味呢。”
“可我介意啊。”度绯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也得亏她说话时蛇信子没有吐来吐去，不然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度绯忍不住直接跑到谢霁白身后，当然绝不是因为害怕。
她虚虚探出半个身子仔细端详着这个美人蛇。
美人蛇这才把目光放在谢霁白身上，眼底流露出欣喜之色。
谢霁白此时虽因伤口狼狈了几分，衣衫带血，配上清隽的面容，有一种诡丽的美感，神色冷淡地直面她。
美人蛇见状满意地笑了一下，说出的话让度绯震惊不已。
美人蛇声音娇媚：“今日运气真好，出门遇见两个对我口味的，一个到时候进我胃里。”
她轻笑了两声，胸脯也跟着轻轻颤抖起来，眼神直勾勾盯着谢霁白：“另一个自然送到我的床上。”
谢霁白听罢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度绯能感觉到，他挂在腰间的问心在轻轻颤动，发出低声的剑鸣，早已想要出鞘斩杀这个美人蛇。
谢霁白从美人蛇表现出觊觎度绯时，内心无端升起暴虐之感，他微微垂着眼，长睫掩住了眼底的狠戾，只是他不愿让度绯瞧见他不堪的样子，想要竭力隐藏着这一切。
内心深处一个诡异的声音响起，叫嚣着让他杀了在场所有妖，心中的戾气愈来愈重。
倏尔，一只温热的手压在他的剑上，带着安抚的意味。问心与主人心意相通，他能感觉到对方手上传来的温度，转过眼眸，度绯眼神明亮，轻轻向他摇了摇头。
眼前这一幕让他的记忆倏然被拉回从前。
他的记忆一向好，那次也是他们二人无意闯入了一个大妖的地盘。
他容忍不了那个大妖对度绯的出言不逊，因此刚想拔剑教训他时，度绯止住了他。后面可能觉得这一行为伤了他的自尊心，她软语同他解释。
流水涓涓，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
绯衣少女赤脚踩在清澈的溪水里，头发只简单用一支发簪挽起，迎着夕光，发丝染上了明亮的光泽，在他看来美得像一幅画卷，想要一直看下去。
但他还在因早上一事闷闷不乐，因此只是立在岸边，静静看着她。
忽而，少女转过身轻快跑了过来。
她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谢霁白依旧冷的脸不语，其实早在她过来时心里就打定不与她生气了。
少女伸出手拿出一块贝壳塞给他，哼道：“我为什么拦你，你是个修为不高的修士，我是个普通的凡人，当然遇到危险能不起冲突最好啊。”
少女笑道：“所以把你那坏脾气收收，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吗。”
面前的画卷静止化为一幕幕碎片，他对上了度绯关切担忧的眼神。
谢霁白敛眉，压了压腰间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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