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客把车开上公路,他一路都没开导航,车往习籽老家的那条幽静小巷拐了进去。
习籽母亲那套平房年代悠久,名宁政府一直宣扬保护古建筑,于是那套朴素的老房就在高速发展的拆迁时代里被保留下来。
这一片都是老宅,每隔五六米才架路灯,墙边和围栏上的爬山虎都遮挡了大半边。
这里白天是陶冶情操的古香古色,入了夜便是万籁俱寂的鬼城,压抑的布局伴着浓重的雾气,确实诡异。
游客把车停在习籽家的老樟树下,前置灯射出的光线正好把树干照亮,显出了之前被撞后内陷的轮廓。
游客在他入院治疗期间,不止一次来过他家,习籽相信。
车熄了火,游客把车窗开了个小口,自顾自地点了根烟抽。习籽在他脑袋上揉了揉,把他吸了一半的烟夺了,在自己嘴里吸了一口。
两人就这样坐着,等对方开口。
这是习籽清醒后,唯一一次两人独处。
以往相处时,要么就是病房内人来人往,看望习籽的同学,给他送药的护士,要么就是陪他插科打诨的朋友。游客总是在病房内一言不发地靠着墙,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习籽。
像这样两人靠这么近,单独相处,确实是头一回。
游客又点了根烟抽了两口,情到深处无法抑制时,才搂过习籽在他嘴唇上重重地吻上去。
香烟丝丝缕缕的气息萦绕着。
他能掌握一个度,能让习籽舒服,也能让自己安然享受的接吻状态。
唇分时,他才在习籽微闭的眼角上小啄了一口,浅尝辄止地道:“谢谢你,能记住我。”
习籽舒了口气,如狼似虎地在他的脖间咬了咬。
两人相互腻了半天,习籽才意识到车里少了点**的萨克斯,便随意找了一首BGM。
指尖滑落在游客的鼻翼上,他似有似无地勾了勾。
“你在勾引我吗?”游客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落下一个湿吻。
“没。”习籽搂着他的脖子,低声在他耳边道,“我在补偿你,看不出来吗?”
……
“很合适。”游客丝毫不管习籽的脸是不是已经变成了西红柿,他用一种极为严肃的语气一本正经地说着令人不耻的话,“只是弟弟不太老实,毕竟第一次,难免有点难为情。等以后熟练了,扩张扩张,多叫两嗓子,就好了。”
习籽:“……”
说的什么鬼话!
习籽想要去讨公道,屁股被游客重重地捏了一下,立马一秒破功,用最怂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这段话会被晋江和谐的!”
“想起什么了?”游客起身,在窗外抽了支烟,“什么都没想起来,还打扰了兴致,后果你应该知道。”
习籽披了件单衣,在窗台上坐下。
露天阳台的盆栽玉楼春开了花骨朵,长势大好。可习籽不知道的是,在他住院的这段时间里,游客每天都会花三个小时帮他浇水松土和施肥,硬是把这些濒临死亡的花给救活了。
微风吹拂,一朵绽放的玉楼春招展着附和那一盘皎白的银月。
“别威胁我!弟弟在我身后罩着我呢,我不吃这套。”华哥道,“我确实想起了点以前的东西,小时候我爸说给我听的,隔了两代了。”
“你爸有说为什么你曾祖父要拍下那副唐卡吗?”习籽问,“收藏?升值?还是别的什么?”
“这个倒不是。”华哥灌了一口酒,开始嚷嚷,“雨亦奇,你帮我看着点,小心隔墙有耳啊,这他妈的可是……家族机密!”
习籽:“……”
习籽无语了:“你确定你现在说的是真话,而不是酒后的胡话?”
“我确定你在说废话!”华哥把手上的酒瓶往桌上一砸,电话那头传来蹬的一声,“我跟你说!这话别说是喝了酒,就算是我高烧四十度,脑子烧成锅巴,烧成炭,也不会说错的。游客哥哥,你在不在,你对象他质疑你的朋友,你帮他打他,不守男德。”
游客:“……”
习籽:“你到底醒没醒?我不和你说话了。”
“哈哈哈!害羞了。”华哥说起来没完没了的,“我祝你们……”
“行了行了,你一边呆着吧。”习籽汗颜。
他觉得再和华哥聊下去,孩子都要出生了。
脚步声嘈杂,雨亦奇扶他去床上躺好,突然那边啪嗒一响,桌上的瓶瓶罐罐倒了一地,噼里啪啦响。
华哥丝毫没有被影响,继续指点江山:“我还能喝!我还没说完呢。我爸说,那副唐卡能保命……保命……”
他支支吾吾地重复着最后两个字,习籽和游客两人一对眼,确实说的是保命。
“什么意思?”习籽突然扯大嗓子,朝雨亦奇吆喝,“你给他喝点牛奶,没有牛奶喝点水,让他醒醒酒,接着说。”
“我爸说,这东西可邪乎着呢,得在阳光充足的地方供起来。”华哥咿咿呀呀,一边唱歌,一边说话,“你们知道鬼娃娃吗?养鬼娃娃能带来好运,千域岛很多人家里偷偷摸摸地养。连西,就那个横死的富商,他家私人别墅地下一层养了两百多个鬼娃娃呢,要不然,千域岛矿业大亨这些响当当的头衔哪来的?!我爸说,四臂观音唐卡也一样,能庇佑我们逢凶化吉。他还说什么四臂表示四无量心,能开化思想什么玩意的。”
“四无量心就是慈、悲、喜、舍。为诸众生除无利益,是名大慈;欲与众生无量利乐,是名大悲;于诸众生心生欢喜,是名大喜;自舍己乐施与他人,是名大舍。”习籽道,“《大般涅槃经典》里说的。”
游客投来了一个好奇的眼神,习籽忙着解释:“我妈妈念佛,我跟着读过两卷。”
“不是!”华哥一吆喝,“你说的是藏传佛教造像艺术品。但我爸说,拍卖行的人说这幅四臂观音唐卡不一样。这里的四臂象征着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恨长久,怨憎会,求不得。只要经常贡奉,就能脱离苦海。”
“结果呢?”雨亦奇随口一问。
“脱离苦海了啊!”华哥嗯了一声,“第二年,我曾祖父就嗝屁了。”
习籽:“……”
华哥切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佛说,人生来就是受苦的,人死了不就脱离苦海了吗?”
习籽:“……”
雨亦奇:“那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活着?”
华哥气不过:“你在跟我抬杠吗?向死而生,这他妈是一种意境,懂个屁。”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游客突然起身,倒了两杯酒。
自己喝了口,把另外一杯递给习籽。
“看来,半个月后去吉云坊要碰到老熟人了。在VIP病房我第一次碰到吉云坊卦首的时候,我还纳闷,他怎么对我毕恭毕敬的。原来是大有渊源。”游客晃了晃手心里的红酒杯。
华哥说的稀里糊涂,睡死过去,鼾声四起,只剩下雨亦奇在听电话。
“老师……”雨亦奇不知道该不该问。
习籽在游客的唇上吻了吻:“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游客莞尔一笑,对习籽,也对电话那头的雨亦奇,说得斩钉截铁:“生,老,病,死,爱别离,恨长久,怨憎会,求不得。只要贡奉,就能脱离苦海,这是联盟佛教的传语,来自重组联盟。有联盟做保,普通人当然能保命。”
“重组联盟……”习籽重复。
“如果金二在的话,他应该很感兴趣。”游客哼了一声,“错综复杂的世界局势之下,没有人能置身事外。”
习籽不解:“为什么联盟要保护华哥的家族?”
“也许,你哥哥知道。”游客回答。
“习名?”
“你不是一直觉得习名的计划密不透风吗?”游客吻了吻他的脖间,“也许,这就是当年习名从这么多大学同学里,选中了华哥,并且和他成为朋友的真正原因。”
一切都在算计之内。
习籽后背发凉,望着漆黑如墨的夜空,问道: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瞒着我,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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