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和挥手致意,大副和二副两人打了个对眼,一人手握了把匕首。
壮汉水手杀完习名,恍然大悟般一屁股墩坐在地上,面色苍白,目光呆滞地嘀咕什么。
习名的死是一个引爆点,众人皆自危。
轮机长和大副的初始计划是想趁夜黑风高,除掉习籽和一众当晚察觉到他们杀人计划的A区水手们。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们杀疯了,杀掉了习名。
习名作为本次出海任务的直接委托人,他一死,与千域群岛海产市场的交易中间人夭折,对方定然起疑。虽然李平和可以用习名意外坠海来掩人耳目,但此举多少会令验货方忌惮。
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
海上死人,怎么死的,不全凭活人一张嘴?
“他是习名的弟弟!留着他和千域岛做交易,他杀不得!”二副一咬牙。
一众舔血的水手们倒也听话,相互对视后纷纷把短刀别回裤腰带上。
他们使用的是劣质的牛皮刀鞘,因为常年抽拔已经磨损得起了绒。
习籽在出海前,习名帮他把刀鞘换上了精致的苏格山羊皮,说是能彰显地位。
要知道一小块巴掌大的苏格山羊皮能抵得上一吨鲷鱼在市场的批发价。
“船长的死,他亲眼目睹了,大块头杀了他哥哥,留着他祸患无穷!”大副自开拔以来,就对习籽颇有微词。他们谋杀船长的那天清晨,习籽还对他冷嘲热讽只有穷人,歇尔顿鱼才吃全熟。
私人餐厅高档的歇尔顿鱼都是吃半生的,最好能用刀叉挤出鱼肉里墨蓝色的血,就着梅沙嫩叶和鱼子酱一口塞入口腔。
这是富人的吃法,穷人可欣赏不来。繁殖在崇海的歇尔顿鱼体内有一种能令人腹泻的寄生虫,只有梅沙的汁液能完全杀死,但梅沙费用高昂,甚至比歇尔顿鱼本身价格高出百倍。
高档餐厅里,富人吃的从来就不是歇尔顿鱼排本身,而是它的配菜和服务。
“杀了他!”
“留不得!”
“对!大不了就和千域岛政府报告他们兄弟俩葬身大海!”
周遭的水手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对习籽的处置,这些水手年纪不上不下,上有老下有小,一旦坐实杀人越货的罪名,孩子上学遭人白眼,工作都没人敢录用。既然已经杀了一个,只要能死守秘密,也不在乎多一个。
那声音曾叮嘱过他,靠海吃饭的人,手上多少沾点血,看似淳朴的面具下,本质上还是一群目无法纪的刁民。
“你们不能杀我——”
习籽扛起了哥哥的尸体,他不怕死,他怕的是刚才那触目惊心的场面再度重演。
一旦自己死了,将会不受控制地回到死前半小时的状态,这意味着他将再一次亲历哥哥的死,这对他太残忍了。
自己被杀能重活,可其他人的宿命在死亡的那一刻起,就被注定好了。
“杀了我,你们会上远洋航运的黑名单。”习籽扫视了一圈这些恶魔,“我哥哥已经死了,如果我也死了,我父亲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就算你们精于伪装,能制造我们意外坠海的假象。可人死了,不管意外和他杀,总有人会来复仇。像父亲这种手上捏着几个私人银行的财团,会相信他的两个儿子接二连三地死在破风苍号是单纯的意外吗?”
习籽淡然一笑:“你们能把他杀伪装自杀,我父亲不能吗?或许,你们的妻儿和老人,哪天死于非命也是意外呢。”
众人一哆嗦,又重新起了一番讨论。
习籽懒得跟他们纠缠,搀扶着习名的尸体进船舱。
大副抬手一拦,目露凶光:“干什么?”
习籽目光狠厉地回瞪着他。
大副犹豫再三,还是败下阵来,退却一旁。
船上是不允许尸体过夜的,传说会招致灾祸,但此刻他们也不敢跟习籽讨价还价。
天空露出第一抹鱼肚白,破风苍号如旧劈开海面,驶向群岛。
破风苍号的生活区有温度调节系统,尸体一旦超过24个小时就会发臭,习籽决定把尸体存储进冷库。
当然为了避免造成恐慌,他用床单覆盖住尸体,还把尸体挪到了冷库的不起眼的位置。
他冲习名磕了三个响头,将他胸口位置的血迹擦拭干净:“哥,你在这里好好的。等到了千域岛,再送你回家。”
冷库储藏的都是船员食用的肉类。
食物和尸体一起储藏,其他水手们根本无法接受。
“人都死了,还放在这里霍霍谁呢?”
“还让不让人吃东西了?晦气!”
习籽心想,人真是矛盾而复杂的生物,能为一己私欲杀人,却害怕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真讽刺。
轮机长在外等候多时了,习籽从冷库猫腰钻出来,递了根烟给他。
“崇海”牌卷烟,跟习籽抽的烟价格差了好几倍,他没接。
杀人游戏是轮机长、大副、二副领导的,此次一共猎杀了包括习名在内的五名水手。
习籽冷静地把那苍老的声音在脑子里过了两遍。
杀掉所有人进程才能重启。
习籽神经紧绷,手摸到了腰间的短刀。只要李平和先动手,他就瞬间抽刀抹他的脖子,绝不含糊。
“做个交易吧?”轮机长鹰隼般盯着习籽,“我帮你哥报仇,杀了胖子,你帮我做这个中间人,把鲷鱼高价卖出去。我的报酬我给你五成,怎么样?”
习籽仿佛听了一个笑话:“凶手和受害人的亲属谈条件?不觉得本末倒置吗?”
“年轻人。”李平和把烟蒂扔在海里,“考虑清楚,这些人里只有我能保你。现在这艘船上确实没人敢动你,没人会和钱过不去。但你别忘了,下了船,你依旧是众矢之的。”
见习籽不为所动,李平和不急不缓地跟他讲道理:“倒和我没关系,杀你哥哥的人不会放过你,你有他们的把柄,懂么?”
这话里外都带点威胁,习籽看着李平和,突然哂笑起来。
“你笑什么?”李平和突然萌生忌惮,他在海上杀人无数,刚才那个笑让他脊背一冷。
“打个赌吧?”习籽从口袋里拿出一块面包,揪下一小块面包屑,用力掷向天空,看着海鸥抢食。
“赌什么?”李平和旋了旋玉扳指。
“抵达千域岛海港前,船上所有的人都会死。”习籽的食指抵了抵他的胸口,“所有人……包括你。”
“我凭什么相信你?”李平和反问。
“那就试试。”习籽皮笑肉不笑,“试试准不准,如果不出意外,第一个死的人是……大副,孙昊通。”
习籽重复了老人的话。
李平和心想,习名的弟弟果然脑子不好使。孙昊通跟他在船上摸爬滚打二十余年,特种兵退伍的他近战能力一等一,反侦察能力更是炉火纯青,就连连晚上睡觉都是睁着眼的人,想杀他,就凭这个十八的娃娃?简直天方夜谭。
“要是错了。”李平和笑着去摸习籽的手,“你就得给我暖床。”
习籽胃里一阵,把手缩了回来。
他是唯一一个能替代习名做中间商的委托人,毕竟两人有血缘关系。
习籽长得白净水润,18岁的年纪,唇红齿白,相貌在水手里拔尖。出海这一个多月,老男人个个都憋不住,没有女人下手,长得好看的男人忍一忍,也是能满足下半身的**的。
中饭时分,AB两组水手依次排队打饭。
习籽打了一份菜,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
一个黑影遮挡了他的视线。
少年戴着兜帽、穿着蓝色T恤,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撒着星辰,他脑袋下压,因为被兜帽遮挡的缘故,面容又看不见了。
最显著的特征是,他的手腕上戴了一块纯白的电子表,白色麻绳编织的表带,年代感十足。表盘上刻了两个大写的花体字母——YK。
上船一个多月,A组水手里从没见过这个人,应该是B组的吧,习籽心想。
正打算低头干饭,少年的声音传来:“ 饭菜有毒。”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