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腕现在还疼吗?”
汽车内弥漫着高级香膏的馥郁香气,两个人坐在汽车后座,并无其他人陪同,氛围一度尴尬不少。
“我的手腕?”安斯远半阖着眼,笑了笑。
她没了后话,而是伸手向裴语越索要打火机,裴语越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超市里不到两元的劣质塑料火机。安斯远没在意,连按好几下才点上火。
女款香烟的气味不刺鼻,似乎是爆珠款,捏碎烟头里的香气珠能吸到淡淡的果香。
车内漂浮起一圈淡淡的白雾。
“坐着豪车,吸着名牌香烟,从口袋里拿出的是二元店的打火机?”安斯远深吸一口气,淡然说道。
裴语越神情呆滞一下,一会儿,瞳中翻涌波澜,她了然叹息,“不想见到我?”
“和你见面,绕不开当年的事。”安斯远云淡风轻说着,夹着烟的指尖微微颤抖。
裴语越的面色下意识绷紧,她握紧拳头,奋力咬着下唇,神情变化非常,讽刺、愧疚、自责,更多的是不甘。
早在她意料之中。
安斯远不想见她,她大可不必深情地回博明找人。
“你答应戴云霄的请求,夹带多少私心?”安斯远低笑两声,视线直勾勾对准裴语越的脸。
裴语越认识安斯远多年,她深知这人心思缜密,城府极深,聪颖到令人发指,在她面前扯谎,无异于丢人现眼。
思及此,她无奈吐露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与戴云霄的过节,我并不想了解,我只清楚她需要在家族里证明自己的能力,而你恰巧是她的对手,我自然是知晓她比不过你,但这并不是我帮她的原因。”
安斯远的眸光暗沉,她望向裴语越的神情越发深不可测。
“你说得对,我确实在找你,因为工作调动,我回到博明,恰巧从高中同学那儿听闻一些你的情况,所以我开始找你。”
裴语越刚毅的五官揉进万般愁苦,仍是语调不变,继续诉说。
“戴云霄她在调查你,恰巧也调查到了我,很可惜大小姐的信息网不够严密,搞错了当年的真相,把我当作一个纯粹的坏人,用来打压你的工具。”她抬眸,与安斯远的目光相触,视线灼热。
“我答应了她,因为她会告诉我你的近况,让我更方便找人,同时给予我一定的报酬,要求就是威胁你。”
安斯远低眸,撇开脸,吸了口烟,等吐出的云雾消失,她才缓缓问:“威胁我?”
深谙安斯远的性子,裴语越如是拿出那段录像,并且悉数说明戴云霄的条件。
安斯远依然平静,她掐灭烟头,丢在车载的烟灰缸中,静静思考。
戴云霄有背景,靠着讨好教授上位,加之这次竞赛的主办方恐怕都是她的熟人,赶走安斯远并非她的主要目的。
跟在冯教授身边这么久,她至少能明白,一个完整的项目不是由一个人创造。
安斯远的瞳孔猝然一缩,她猜到戴云霄的目的。
“裴语越,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来找我?”安斯远勾唇,妩媚又阴寒。
裴语越当即一怔,她恍惚张口,话到嘴边忽而哽住,酝酿片刻,才道出简短的原因。
“我想得到你的原谅。”
本就尴尬的气氛染上缕缕冰寒,仿佛下一瞬就会冻结。
原以为安斯远会给她甩冷脸,裴语越心提起来,蓦然听见对方轻快的声音,她慌忙去看那人。
安斯远面色含笑,眼睫弯弯,“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原谅你。”
许久没见安斯远的笑脸,裴语越心一颤,不假思索应,“你说。”
安斯远今天见刘依依匆忙,素颜披着件防晒衣而已,夏季若是出门,她会套一件,上次同戴云霄见面亦是如此。
录音笔卡在防晒衣的口袋中,一套便携式塔罗牌则在另外一侧口袋。
直到走到小区门口才发现,本想草草见面,没想到发生这档事。
这次失误也算凑巧。
安斯远取出口袋里的录音笔,内部的录音早有备份,她并不惧怕裴语越毁坏,当即递给她。
“把这支笔递交给白伊来,你认得她。”
她的话不徐不疾,甚至包含着对某人的极度信任。
裴语越身体一怔,又失落地低下头。
安斯远信任的不是她,是另外一个人。
是白伊来。
“仅此而已?”裴语越感到困惑,此刻她还并不清楚这支笔里有什么。
安斯远朝她微笑,回答:“我会离开博明,同时也会与团队内所有人断联,白伊来不需要我,但是她肯定需要这支笔。”
说完,安斯远推门下车,观察车的品牌。
迈巴赫s,有些年头,保养的还不错。
如此阔绰,一看就是大小姐的作风。
她无奈皱眉,面对当下的变故感到迷惘。
戴大小姐能查到安斯远的各种事迹,说明家族的实力不菲,若是不听从她的意愿,恐怕会变本加厉,变着法子折磨安斯远。
她能挖到裴语越,说明她还能挖到其他人,安斯远尚且还能应对裴语越,若是真找来当年那人,安斯远不敢想象自己会做出什么。
倒不如顺了戴云霄的想法。
戴云霄她在意白伊来,更在意她在家族中的名誉,与其安斯远自己去硬碰硬,交给白伊来或许能有转机。
而后续的发展,让安斯远看透他人的真心,更是确信那人对她的诚意。
……
裴语越坐在审查室,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在面对白伊来的责问时,她近乎是带着委屈的哭腔,低吼着,“我不想让任何一方赢。”
安斯远信任裴语越,可她并未明目张胆地表露,让裴语越误会,让脆弱的她无法控制自己的私心。
她该明白的,安斯远将录音笔交付给她,笃定她必定会提交给白伊来,可是她却负了安斯远的期许,偷偷藏了起来。
裴语越听过录音的内容,她惊讶地发现竟然是录像的全过程,是可以让白伊来翻盘的证据。
她若是交付给白伊来,会发生什么?
白伊来会顺利躲过这次威胁,理所应当地打败戴云霄,最后和安斯远再度见面。
安斯远与白伊来的关系……
裴语越思索着。
虽是和戴云霄合作,她也并未将这种重要的证据递交给戴云霄,唯恐戴云霄对安斯远产生威胁。
她秉持着中立的原则,不会偏向任何一方,只要白伊来添加戴云霄的名字便是,只要安斯远离开这里过她自己的生活便是。
这是裴语越的观点,她不希望任何一方赢。
“呵,”黎玟冷笑,气压低冷,她轻蔑地看着裴语越,满是怨恨,“你有什么资格得到安斯远的原谅?”
“你有什么资格得到受害者的谅解。”
黎玟的手握在审问室的铁杆上,这层栅栏此刻不是保护外边的普通人,是在保护裴语越的安危。
若是真的可以,黎玟此刻真的想要把裴语越千刀万剐。
“蔡文诗因为你这种败类,瘫痪了一辈子,你想要求她原谅?你这种人渣,败类想都不要想!”
手腕抓在铁栏杆的声音刺耳,犹如困兽撞击铁笼,不但震慑住裴语越,一旁的年轻民警也被震慑住。
职业素养告诉他这必定是私人恩怨,急急忙忙上前安抚黎玟的情绪,将她拉开铁栅栏前。
裴语越吓得脸色刷白,她绝望地看向白伊来,那人也用埋怨的眼神望着她,隐约透露杀意。
“不是我……”裴语越沙哑了嗓音,眼眶渐渐用上泪水,满是心酸,“不是我,当年把她扔下楼的不是我!”
她辜负了最信任她的人,如今只能面对无数人的指责与谩骂,她活该,她该死!
可是那些罪名不是她的,她不是那个十恶不赦之人,她不是人渣,她不是败类。
愧怍与屈辱淹没她,她无力抵御,只能任由这苦水冲毁她的堤坝。
没有人信她。
“安斯远的手不是我割的,我不是坏人……”泪水滴落在审讯椅的桌板上,裴语越的喉咙哽塞,发出含糊不清的话语。
裴语越此刻宛若一只被主人抛弃的流浪狗,狼狈而又破碎。
民警蹙眉,他不过一届刚刚毕业的警校新人,第一次接手的盗窃案这般棘手,令他对未来的职业生涯担忧。
他推门进入审问室另一端,示意裴语越冷静,用极为官方而中立的话安抚她,“你有权对你的一切进行辩护,请控制好你的情绪,女士。”
在外,白伊来同样安抚黎玟,极尽柔和道,“或许存在误会,裴语越她想要解释,我们听一下也无妨。”
裴语越帮过她,在威胁安斯远期间,并未施展暴力,白伊来觉得应当听取她的口供。
双方情绪平复,裴语越面对三双眼睛的审视,清了清嗓子,顶着通红的眼睛道出所有的事情——
安斯远高中性格孤僻,不喜欢同人社交,可学习出奇的好,加之长得漂亮,即便低调处世也招蜂引蝶。
裴语越是体育特长生,她除去训练时间,其余时间都不务正事。因为体育生晚训到晚上七点,裴语越只需要上两节晚自习,相当于文化生的一半。体育生的宿舍在一楼,普通生则在二楼,高一上学期的某天晚训结束,裴语越碰巧遇见翻窗溜进寝室的安斯远。
从此二人结下孽缘。
裴语越觉得安斯远脾气很奇怪,平常对待什么事情都冷冰冰的,却十分忠于破坏规章制度。裴语越抽烟,带手机,安斯远替她藏,帮她想办法。她逃课,安斯远变着法教她怎么诓老师,怎么偷偷溜走不被发现。
那时,段内已经传出校园霸凌的苗头,有人被抛下二楼,摔成瘫痪。旁观者总觉得离自己很遥远,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一切都应该平和,直到高一下学期分班。
安斯远和那个人分到一个班,自此她的噩梦就此开启。
她叫颜璐青,是博明市教育厅厅长的女儿。
刚分班不久,就传出不好的传闻,颜璐青用圆规戳瞎了数学课代表的眼睛,那个男生住院,而后马上休学,此事完全没有波澜,不了了之。
裴语越和安斯远不是一个班,当她有一天去找安斯远,发现她被颜璐青和一群跟班团团围住,被她们划破手腕时,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
颜璐青身边有很多练体育的男生,人高马大性情暴戾,其中不乏混社会的人,裴语越没有背景,也没有伙伴,唯有这一带的地痞认识她。
她很高,也很强壮,她成为这一带有名的混混,臭名远扬。
裴语越没能力直接对峙颜璐青,所以她选择最怯懦的方式,用以掩饰颜璐青的耳目。
凭借自己的臭名,开始欺凌安斯远整整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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