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璐青曼妙的身子舞动,犹如游行的青蛇,亦可蛊惑人心,靠色相引得旁人频频观望。
安斯远不为所动,身后如有人拿刀顶着她,冰冷刺痛,趁她不注意,刺穿她的胸膛。恐惧感涌上来,她想要逃走,前方又迎上几个客人,堵住她的路,这时撇下客人不干,倒显得她没礼貌,因此进退两难。
隔壁的小贩大喊一声:“城管来了!”
像是归队的号令,在集市外非法占地的移动摊贩以极快的速度消失,老奶奶把水箱抛下,两个男人推着三轮急匆匆往边上的小树林躲,她还用方言朝安斯远喊:“阿囡!阿婆要躲一下,等等回来。”
游客见这群小贩一窝蜂逃窜,笑得合不拢嘴,拿出手机拍视频记录。
安斯远提溜着个西瓜刀,手上是捡起的几个套圈,格外滑稽可笑。旁边几个上中学的小孩还拍了几张照片,安斯远听见快门声,无奈朝那边笑笑,集市里传来急促的打鼓声。
有街头文化的表演,大家一下子来了兴致,穿过集市的高大石门,围住又唱又跳的老艺术家。
人群尽数散却,安斯远的身影便于空荡的平地孑然而立,她还未沉浸在荒诞闹剧的欢愉中,记忆中的声音犹如无数尖刺,刺得她头皮发麻。
“安斯远,没想到我还能在这种地方碰到你。”
紧绷的最后一根弦,断了。
安斯远静默回眸,思绪彻底混乱。
颜璐青仍是那副明艳又骄矜之态,踩着性感的小皮鞋,步步紧逼安斯远,待到二人相聚五步有余,她停下脚步,鄙夷地上下打量。
她的团队在后方调试灯光,有些人倒在长椅上休息,现在是活动时间。
路人瞧见颜璐青的身影,认出她,定然猜测有事情发生,拿出手机竟然直接开始直播。
陌生人三三两两站在一旁,都是拿着手机拍摄,群众喜欢这种市井又八卦的事情。
安斯远心悸,浑身都不自觉颤抖,连正视颜璐青的勇气都没有。手腕处的伤疤火辣辣的,仿佛一瞬将人牵扯到那段惨痛的经历中。
“你在心虚?还是害怕?”颜璐青的脸上陡然马上愠怒,碍于周遭有人看,没直接动手。
她悻悻笑着,猛地往安斯远那儿靠近,尖利的指甲扣住安斯远的肩膀。
“如果不是因为你当年打官司,我爸也不会托人找司法那边帮忙,结果被人反将一军,抖落出他的那些个破事。”她的指甲嵌入安斯远的皮肉中,隔着一层布料,仍是钻心的疼痛。
安斯远拧眉,颜璐青的话似带着毒药,吓得她不敢动,身躯更是发麻发软。
“啧啧,我都不敢想象,我爸要是还在外边,我过得能有多滋润。”颜璐青声线尖锐刺耳,划过安斯远的耳膜,仿若留下一道血痕。
安斯远咬紧牙关,压抑的火气渐渐扩大,将那片畏惧烧成灰烬。
对方似乎完全不清楚贪污的危害,颜璐青不会同情任何人,她不具有一丝同理心,何况现在沦为她最鄙夷的底层公民。
几个路人手举麻了,见两个人一直在低声嘀咕,觉得没趣,放下手机扭头去身后喧闹的集市。
“你不会家里又破产了,只能在街头躲城管,卖西瓜吧?”颜璐青啐了一口,嫌弃地松开安斯远的肩膀,板起脸谩骂,“贱命一条。”
疼痛感消失,安斯远的精神霍然轻盈不少,神情忽而有点恍惚,颜璐青的话紧接着把她打回现实的地狱。
“亏得你的脸还没被毁,你是不知道你的脸蛋有多值钱。”她猖狂地笑着,瞟见安斯远手腕上的疤痕,毫不犹豫嘲讽。
“我都快忘了你从楼梯滚下去的事情,你身上肯定爬满了恶心的纹路,卖到窑1子里都没人多看一眼,真是浪费了这张脸蛋。”
她尖利的指甲掠过安斯远的侧脸,惊得安斯远连忙后退,颜璐青裹挟着威胁的声音传来,夹杂一丝抱憾。
“可惜当年没有划到。”
那人的指尖充斥着刺鼻的香水味道,安斯远形容不上,只觉得浑身都被那股恶心的感觉腐蚀,喉咙发酸火烤般疼痛,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见安斯远这般排斥,颜璐青狞笑,话语越发阴毒黑恶,“你怎么了?你知道这张脸值钱,身上已经爬上很多人的手掌了是不是,用你仅存的一点优势,养活你自己!”
她一如既往地会利用环境,路人听不清她讲话,但是安斯远听得清,话语中甚至还夹杂几句难听的方言。
她忽然靠近,近乎是贴着安斯远的耳朵,颜璐青的话压得极低,那股恶心的排斥感翻涌而上,冲垮安斯远的神智。
“你要真的缺钱,可以找我。”
颜璐青蓦然退后一步,空气顿然清新不少,安斯远大喘着气,身上满是冷汗。略微抬头,是颜璐青居高临下的轻蔑嘴脸。
狗眼看人低。
安斯远在心里骂道。
伤疤的事,安斯远本来是不在意的,她身上去除不干净的伤疤只有手腕和车祸的遗留,她花了很多钱,下了不少功夫,竭尽所能善待自己的身体。
安斯远爱惜自己,哪怕遭遇如此悲惨的事情,她都没放弃自己的生命。
“怎么?你不信任我?”她哂笑,憎恶地神情流于表面,不加掩饰。
“我现在可是一个万级网红,刚刚还拯救一个工作室项目,来我名下干活,当我的模特怎么样?”
她在怜悯安斯远?
安斯远握紧拳头,鼻翼与眉间拧作一团。
把曾经踩在脚底亲手毁灭的人拉出苦水,像一个救世主一般过来救她?
开什么玩笑!
她说的模特必定不是什么真经交易,她明摆着就是在侮辱安斯远,用最开始上位者的姿态压迫她,让自己感受践踏别人的快感。
安斯远手里还握着水果刀,所有人都看着她,她不可能发疯去刺伤颜璐青。
一旦发作,她就是那个恶人,是众人声罪致讨的对象,成为下一个骂名远扬的狴犴囚徒。
刀柄被手心捂得滚烫,安斯远指尖不住的颤抖。
这么多年过去,心结还是挥之不去。
颜璐青,你真该死,但是我又杀不死你。
“……”
眼见安斯远迟迟不回答,颜璐青不耐烦皱起眉,嗤笑一声,拿起手机,秀出自己六位数的存款。
安斯远的脸色微白,神情漫上汹涌的恨意,呼吸沉重,如墨的眼瞳空洞深邃。看见那人这番举动的那一刻,眼神多了些神采,逐渐点亮红光。
她想杀了颜璐青。
女人毫不在意安斯远的细微变化,笑吟吟地戏侮她,“拿起你廉价的刀,在你肮脏的身体上划,你当年不也是那样,脸就不必了,还得留着谋生。”
颜璐青顿然加重最后一句话的音准,“划一次,给一万。”
蛮不讲理的态度,硬生生把安斯远扯回她羸弱无力的高中时期,那时的她没有权力,没有背景,家里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她无路可走,又没有勇气断绝生命。
她低垂的脑袋,披散着的乌黑柔发遮蔽神色,看不清表情。她默默提起刀,刀尖对准颜璐青,定着不动。
安斯远心口有一团无处发泄的怒火,她想要提刀划破那女人的手,脸,身体,戳瞎她的双眼,肢解她的四肢。
可是她不能这么做。
心脏仿佛被堵住了,浑身的血液骤然停滞,大脑霎时间空白。
安斯远想哭了。
她知道,面前这个女人的确帮助她的项目度过难关,她的人生一帆风顺,夺走安斯远所拥有的一切。
安斯远抬头,面色冰冷,低声喃喃着,“不需要,颜璐青,你管好你自己就行。”
她一贯如此,无论是爱意还是恨意,都会被隐藏。
颜璐青不知其意,依然恼怒地回问,“给你面子都不要?你这个摊子,恐怕第二天要没了。 ”
空气一片死寂。
颜璐青意有所指,她在威胁安斯远,不服从她的话,她便会毁灭安斯远现有的一切。
安斯远心凉了半截,她咬着下唇,凝固在原地。
她不该多管闲事帮别人卖什么西瓜,就不会给摊主引来祸患。
“这不是我的摊子,和摊主无关,颜璐青,不要动他们。”她发抖着,隐约在乞求颜璐青慈悲。
可惜,这样的举动,早在多年前就有了结果。
颜璐青她发现安斯远的恐慌,继续揶揄,“你都这么说了,我当然是要砸了。”
“你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吗?当年就应该让你和你的爸妈统统死在外边,你全家不过一群小商贩,和我爸妈比不了,你和我也比不了!”
她近乎癫狂,哪怕平稳如安斯远,都不禁发怵。
安斯远寸步难行,吊着最后一口气,打断她,“你要我做什么,你才肯放过摊主?”
听闻安斯远的话,颜璐青忽而收敛的神态,勾起邪笑,继续辱骂,“给我拍片,不收钱,反倒给你钱。”
“安斯远,你长得这么漂亮,为什么不物尽其用一下?你知道你这张脸的价格能有多高吗?呵呵…我真是后悔当初没把你拖到巷子里凌辱,这样你现在就不必纠结于什么贞洁,和那些妖艳贱货一个样子。”
安斯远浑身一抖,猛地喘一口气,手心握紧刀柄,仿佛要沁出血来。
颜璐青的话语没停,反倒愈演愈烈,她口中的人不再是安斯远,是无数她曾经伤害过的人,是无数比她更弱小的人。
目光聚集在那沾染着果汁的刀尖上,红色的西瓜液在安斯远眼中,渐渐变成刺眼的猩红。
那一瞬,安斯远恍惚了。
她当时的容忍是为了什么?后期的努力是为了什么?强大自己的动力是什么?
每时每刻都在回想颜璐青如何欺辱她。
那时候,安斯远滚下楼梯,她的血染了一路。她觉得自己快死了,濒死前,她还是听见颜璐青的叫声。
她烦透了,也害怕够了。
自己的人生竟不知不觉被这种垃圾支配,成为一堆残渣。
也许她的命运就该如此。
安斯远握紧手中的水果刀,对准颜璐青丑恶的嘴脸。
却在最后一刻,刀子松了,掉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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