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起，吃过饭，谢照水送三人去机场。
值机过安检前，褚无相突然叫住时逢春：“改一下航班，我们去西安。”
时逢春瞪大眼睛：“为什么去西安？”
褚无相望西边天空看一眼，没说话。
他在想昨晚那个梦。
驼铃，风沙，兵马，还有……那个人的声音。
他心中纷乱没有头绪，那个梦像一种冥冥中的呼唤，推他往西去看看。
左右一合计，先改签机票到西安，再做别的打算。
褚无相看一眼满青松，找了个借口：“带他去看看兵马俑。”
满青松受宠若惊：“哎？我？这多不好意思啊，不过我小时候跟家里人去看过，不用专门带我去的……”
褚无相想了一想继续说：“那敦煌去过吗，要不直接去昆仑，昆仑总没去过吧。”
满青松双眼一亮。
“可是师父，”时逢春转头看他，脸黑得可怕，“我们没有钱改签。”
褚无相：“……”
机场广播在通报最新航班登机信息。
飞机还有半小时起飞，头等舱内，戚还山正拿书蒙着脸睡觉。
裤袋里手机正在振动。
他动了动肩膀，弯手将书勾下，接起电话，语声淡淡：“什么事。”
“家主，经营书店这半个月，流水出来了，需要看看吗？”戚砚向他汇报。
戚还山还没睡醒，打了个哈欠：“书店又不是我的，你跟我汇报有屁用。”
戚砚在心里骂了句“我日”。
你是我顶头老板，我不跟你汇报跟谁汇报。
戚还山搬出褚无相：“以后书店相关的事，你直接跟他联系，不用知会我。”
戚砚面无表情掐断与家主的通话。
她在心中默念戚还山那句“以后书店相关的事”。
重点是“以后”两个字。
几个意思。
她还要守着这家书店怀才不遇、明珠蒙尘多久？
戚砚怀着悲愤的心情给褚无相打去电话。
时逢春一句“卧槽”，抢过电话问：“你再说一遍，半个月流水多少？开书店这么赚钱啊？”
多吗？戚砚感到费解。
这半个月书店赚的这点钱，对她这种五岁开始炒股、十岁搞崩一整条金融街、二十岁直接就是股神的天才投资家来说，完全是人生污点，同学会她都没脸去，这辈子没觉得这么羞耻过。
她在电话里说：“一会我把流水账本发过来，粗略估算，纯利润应该有……十来万。”
这么点蚊子肉，都有点说不出口，戚砚望一回天，心中羞愧难当。
时逢春捂住手机，抬眼看褚无相：“师父，我刚仔细想了一下，应该不是开书店赚钱，是她会赚钱。”
褚无相：“你想说什么。”
时逢春一脸认真：“像这样的人才，要不要高薪留住？”
褚无相略一沉吟，恍然道：“你是要挖你戚哥墙脚？”
时逢春呛了口气：“什么叫挖墙脚，难道戚哥不是你员工，不是我同事吗，挖员工的员工，能叫挖墙脚吗？”
褚无相“唔”了一声，说：“那就从纯利润里划出一半，当作她工资吧。”
时逢春一个战术后仰：“多少！”
戚砚在电话里听不见对面声音：“喂？喂？”
时逢春重新拿起手机，怀着沉痛的心情，把褚无相的决定说给戚砚，道：“这半个月你辛苦了。另外，可能，还需要你，再辛苦……”
他看向褚无相，后者比了个数。
时逢春接上话，在褚无相的指示下告诉戚砚：“再辛苦半个月，嗯——我们暂时还回不来，后面半个月的所有收入，都留给你。”
时逢春说完心如刀绞，只觉浑身肉都疼。
戚砚面无人色地挂了电话。
半个月。
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她待书店的半个月，整个戚家少赚了多少钱你们懂吗！？
-
有了入账，三人顺利改签西安航班。
飞机抵达当地，开初几天，褚无相带两人去西安各大景点闲逛，逛没多久，就说继续往西，随便报了个七人旅游小团，从西安出发，经河西走廊目的地往敦煌。
一大早天还没亮，三人来到车站，坐上了核载九人的商务豪华小巴车。
车上一共三排座位，除了司机，暂时没有其他人。
褚无相径直坐到最后一排。
时逢春和满青松分别在一二排靠窗位置坐下，满怀期待，等待旅途开始。
不过一会，车上上来三位年轻游客。
三个人应该是结伴同行，一男二女，其中两人看起来像情侣，一上车就腻腻歪歪，非要坐在一起，缠着满青松换座。
满青松冷冷瞥他们一眼，又转头，兴致勃勃地盯着窗外景色欣赏。
他面对褚无相时虽然乖巧和气，在外人面前却是一幅冷酷的模样，瞧着并不好惹。
那对情侣打了个哆嗦，只觉这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死意，顿了顿，退而求其次，去扰第二排的时逢春。
褚无相本来靠着窗睡觉，无奈车上新来的三个陌生人不知怎么，一直不消停，在眼前晃得他头疼，于是抬了抬眼：“好吵。”
车上顿时安静下来。
时逢春跳起来让开：“坐，你们坐。”
他一路蹿到后排，在褚无相身边坐下。
小情侣面面相觑，肩抵肩落座，女生忍不住回头，频频偷看褚无相，立马拍拍前排的闺蜜，当着身边男友的面，兴奋不已地直呼“好帅”。
这一打岔，褚无相睡意全消。
他目光下落，看到座椅靠背上塞着一张旅行社宣传单，晃眼一扫，正是他现在报的这个旅行小团所在社。
收回视线，刚才无意间从宣传单上瞥到的一个“穆”字，莫名浮现在眼前。
穆？
有什么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小巴车上终于来了第七位游客。
是个有点酷的年轻女生，棕色短发，宽松的黑色户外冲锋衣，及膝短裤，白袜配白色运动鞋，背了一个半人高的户外包。
她觑了一眼车上空座，目不斜视地走到最后一排靠窗位置坐下，接着戴上挂脖耳机，掏出手机跟人打字聊天。
见人都来了，情侣中的那个男生忍不住拍了下玻璃，冲前面喊：“司机叔叔，咱人齐了，什么时候走啊？”
司机咂一口枸杞茶，慢悠悠道：“急什么，等你们导游来。”
最后一排的年轻女生快速抬了下头，没表情地扫一眼车上游客，把耳机塞瓷实，低头打字：“我上车了。”
屏幕上，聊天页面备注的是“荀表哥”，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车上人好相处吗？”荀表哥问。
桑九昭回：“不知道，没跟他们说话，但看起来其中有个是傻逼。”她瞟一眼前排男生。
荀表哥发来微笑脸，又问：“另外的游客呢，男的女的，长得怎么样？”
桑九昭皱眉，不明白她哥为什么会关心这个，但还是一边用余光打量同行游客，一边打字回道：“除了我，一共四男二女。”
她顺着第一排往下介绍：“有个戴银耳环的男的，长得挺酷；还有个红发女生，以及一对……应该是情侣吧，男的挺壮，女的一头卷发，长得挺瘦。后面这三个看上去像大学生。”
荀表哥：“你别看不起人家，你不也是。”
她能一样么。
桑九昭翻了个白眼，继续打字道：“我旁边两个男的，一个卷毛，还有一个……大美人。”
对面沉默了几秒钟。
紧接着荀表哥发来质问：“大美人？”
看桑九昭前面的聊天记录就知道，她对人的相貌无非就几个描述——酷，壮，瘦。
难得见她夸一个男人是“大美人”。
荀清秋握着手机，看着桑九昭发来的消息皱眉。
他这个表妹，脑子里天生缺根筋，以前看电视里那些明星，问她喜欢哪个、谁最帅，她都是望着他们懵逼：“不都长一样？”
他打字问桑九昭：“有多美，跟哥展开说说。”
桑九昭有些不耐烦，心说你一男的，好奇这个干嘛。
她忍不住又多看了褚无相两眼，是真的很美。不是雌雄莫辨的那种阴柔美，而是……
而是什么呢。
她绞尽脑汁，穷尽自己人生二十年积累的词汇，终于想到了一个贴切形容——蝴蝶。
世界上最漂亮的蝴蝶，美得令人神迷，叫人想做成标本私藏，再不给别人多看一眼。
桑九昭正准备关掉聊天，忽然想到什么，瞪大了眼睛打字：“你把我塞来旅行团美其名曰放松心情，别是——”
字没打完，小团的带队导游终于出现在车门口，桑九昭手抖了一下，直接就将信息发了出去。
荀清秋发来一串问号。
桑九昭补上后面的话：“别是让我帮你物色男嫂子的吧！”
“……”荀清秋打字，“你回来看我不打死你……导游见着了吗？”
桑九昭看一眼刚上车的女人，回：“见到了，就是看上去不像导游。”
女导游身高接近一米八，肤白貌美，身材凹凸有致，一头及腰长发黑亮如缎。
她掀起眼皮，墨玉般的眼瞳转过来，扫了眼众人，在看到褚无相几人时，忽然一愣。
时逢春看清女导游的脸，吓了一跳：“穆家主？”
巧死了，女导游不是别人，正是穆昆玉。
桑九昭将手机塞进包里，刚把手抽出来，手机又震动了下。
她只好重新掏出来，然而在看到仍旧黑着、并无新消息的手机屏幕后，脸色突然一变。
桑九昭立马低头，去看包里那团红色缚鬼绳——此刻，它正在轻轻颤抖。
桑九昭火速给荀清秋发消息：“不妙，车上有非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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