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外停着一个很小的轿子,就是豆蔻年华的女孩坐进去恐怕都会觉得拥挤,轿子外围了三圈家仆,那队伍从头到尾将近占了楼外的半条街道。
“这是赵家的。”壮汉瞟了一眼走进楼里的仆从,说道:“真州最有钱的家族,虽然没出过几个厉害修士,但是……啧,你看这仆人穿的衣服——这料子,寻常散修都舍不得用。”
“我听说过,赵家有三位公子,但这是哪位啊?”汉子身旁的朋友问。
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摇了下头,又望向大门处。
烈光门的宗师坐了下来,也向大门口处望去,冷笑了一声:“听说归一宗的掌门前两年才和座下一名心爱的弟子立下了个什么山盟海誓,这誓言怕不是个玩笑话。”
那赵家公子站在大门内,缓缓后退了两步。
“少爷,我们赶快回去,不能让客人等太久了。”一名家仆说。
另外一个仆人说:“这是大大的荣耀啊。”
“为什么要把轿子的窗帘缝上?”赵乘风问了一句。
两名家仆愣了一下。
赵乘风突然笑了一声,那声音清澈响亮,带着一股子属于少年人的机敏,他迅速伸出手,向上抛出剑,玄铁剑带着锁链向二楼的栏杆勾过去,缠在了护栏上,少年猛地一扯锁链,链条又突然缩短,带着他整个人向上飞了过去,像一只灵巧的燕子。
“我才不回去。”赵乘风越过栏杆收起双剑,周围的人纷纷避让。
仆从们赶紧上了二楼。
他将手中的酒壶丢向追上来的家仆,不顾周围不会武功也没有灵力的普通人,肆意地向前跑,耳边传来男人女人的尖叫声和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喊声,到了没有路的地方就跳到半空中一把扯住了从楼顶垂下来的彩带,借着彩带的拉力和自己的灵力又“飞”向了二楼的另一端。
“少爷,你别和我们玩闹了,老爷等着你回家——”
三名穿着赵家服饰的修士越上了二楼,提起未开刃的剑拦住赵乘风,被少年用双剑直接掀到了一楼的酒桌上,瓷盘碎了一地。
“你们是哪儿来的人?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赵乘风说。
又有五名修士冲了上来,抽出长刀,刀背砍向了赵乘风,赵乘风扔出长剑,剑柄上的锁链在半空中盘旋了瞬间,将五把武器全部绞断。
赵乘风伸出大拇指向下比了比,又转身继续跑。
他跑到二楼的一个雅间门前,一脚踹开了木门,一剑拆碎了房间里的木窗,正想直接跳出去。
“这位公子,你这是要去干嘛呀?”赵乘风没来得及管房间里的人,他听见背后有声音响起。
“我要做红尘一剑仙!现在还没做成——借你的窗户一用。”
段狂歌手中把玩着一把扇子,随手挽了个花儿,又把折扇放回腰间,从身侧抽出一把开了刃的短剑。
“你把这窗户砸碎了,得留下来赔礼道歉。”段狂歌说。
赵乘风答道:“下次一定”,直接跃出了窗户,向屋顶爬去。
街道上的人往上看着,发出一阵惊呼。
月亮像一颗野兽的眼珠子,盯着赵乘风,亮得瘆人,少年踩在屋顶的翘角上,望着真州,眼神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家乡,倒像是个游子在欣赏一个新奇的地方。
段狂歌也跟着翻出了窗户,拿着短剑向他刺了过去。
“你这剑是羊家的。”赵乘风说。
段狂歌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见过。”赵乘风一把抢过短剑,刺向对方的手臂,被段狂歌抽出腰间的折扇挡住。
赵乘风连向对方刺出几剑,都被段狂歌用扇子给夹住了。
短剑最后一次攻向段狂歌时,被段狂歌用折扇掀飞到半空中,与此同时赵乘风的玄铁剑裂成了八股,其中有五支细剑朝着段狂歌绞了过去,剩下三支将短剑卷了回来。
赵乘风向前冲了两步,玄铁剑锋即将碰到对方的鼻尖。
“当啷——”
玄铁剑突然萎靡了下来,落在了地上。
赵乘风顶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丢下剑举起了双手,盯着对方。
段狂歌睁大了眼睛。
“我没力气了,不打了。”赵乘风说:“你把我抓回去吧。”
………
……
赵家的大堂里迎来了惹不起的客人。
归一宗众多内门弟子立在大堂内,房间中央的椅子上分别坐着归一宗掌门和赵家夫妇二人。
有仆从躬身走到了赵家族长身前,低声说:“少爷已经回来了。”
“怎么回来的?”赵家族长双手摁在膝盖上,眼珠子瞪得大大的,说话的时候胡子被往上吹着。
“……被绑回来的。”仆人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族长气得用手指在半空中颤抖地指了半天,又扭头对归一宗掌门说道:“犬子性格实在是顽劣。”
“一天到晚怎么关都关不住!”
“赶紧给他收拾收拾,让他过来。”族长的额头上有很深的皱纹,他的身体看起来明明是健壮的,但是面容却显得有点苍老。
“弟子段狂歌,向掌门问好!”大门外传来一个青年的声音。
众人一齐望向门外。
“你师父来了吗?”掌门问。
段狂歌走进大堂,手臂揽着一个少年的肩膀:“我私自来的。”
少年被半推着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玄铁剑被收走,头发有些乱了,抬起头看着掌门。
屋里的人们心跳漏了半拍,有弟子忍不住抬眼去直视少年的眼睛,又惊慌失措地垂下了自己的眸子。
“我曾经以为这世上最艳丽的就是太阳。”归一宗掌门喃喃自语着。
赵家族长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仰头看着华丽的屋顶。
族长夫人用一双精明的眼睛看了眼赵乘风,又仰起头望向大门外。
“孩子,你走近些,让这位掌门好好看看。”赵家族长说道。
族长夫人在旁边催促:“听你爹爹的话。”
女人的声音已经不年轻了,但依旧带着习惯性的温柔,那声音甜的发腻。
段狂歌松开手,向人群的角落里推了过去,又悄悄走到掌门旁边:“掌门,弟子先退下了。”
掌门急忙挥挥手。
“孩子,我听说你出生时左手就带着一块胎记,没有法子把它消掉,要不要我来帮你看看?”归一宗掌门问道。
赵乘风觉得后背发麻,握住拳硬着头皮走到了对方面前。
有两名弟子走到他身边,摁着他的手腕,把左手的手套摘了下来。
赵乘风的手被两个人强行展开,手心对着掌门。
归一宗掌门了然地看着那掌心。
赵家族长也望向那只手,眼里带了一点点的难过。
手心上的胎记像“霜钟”二字,字体张扬艳丽,红得像血。
掌门正看着对方的手掌,却突然像是听见了什么,猛然抬起头问:“谁让他过来的?”
四周的弟子疑惑的望向掌门。
族长夫人悄悄地朝大门外瞟了一眼。
段狂歌已经从侧门离开了。
“掌门,弟子元鉴找了您好久!”门外传来清澈的声音。
掌门下意识地将赵乘风一把推开,他用上了力气,赵乘风向后退了几步,在即将撞到亲生父亲的时候赶紧扶住了桌子,走到一边。
他没去看自己的父亲,赵家族长也不再看他。
“外面那位是不是……元峰主?”族长夫人捏着帕子小心翼翼地问。
“是。”掌门的语气不太和善。
族长夫人四下张望着,左手手腕上两个玉镯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攥着帕子有些慌乱地说:“快来几个人,让外面的仙君先等一下呀!”
仆从们都低着头不敢看她。
族长夫人为难地看向了归一宗掌门:“怎么办?”
“去把他拦住。”掌门对手下的弟子说。
内门弟子不敢说什么,也不敢动。
掌门催促了一声:“快去!”
人群中有零星几个内门弟子走到了门口,看见门外的元鉴,急忙抱拳行礼:“元峰主。”
元鉴用那张被白绫遮住了一部分的面孔对着掌门,这几年过去,他的嘴唇已经几乎没有血色了。
掌门看着他带着病容的年轻的脸、无力的肩膀,眼底竟然染上了痛苦。
“掌门不愿意见我。”元鉴但声音是空灵的,像山谷里婉转歌唱的鸟:“我费了好大的力气,现在才找到你。”
他说话时胸腔像是在颤抖,说着说着声音也变了。
元鉴进了门,身后跟来众多提着剑的弟子。
“我再有几年就不在了,掌门不能再等几年吗?”元鉴轻声问。
“元鉴,慎言。”归一宗掌门说。
元鉴向前走了两步,掌门思索了一下,抬起手臂将赵乘风挡在身侧:“你先回去休息。”
元鉴停在了原地,嘴唇茫然的张开,有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族长夫人不安地用长长的指尖敲击着手腕上的玉镯。
元鉴侧过头。
“元鉴,你先回去吧。”
“段狂歌来过了,你叫他来的?你叫我的徒弟替你做这种事情?”元鉴突然问。
“不是……”掌门刚想辩解一句,又突然合上了嘴。
大堂内有寒光一闪而过。
青枫剑指着掌门背后的人:“就为了这个祸水?”
“元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掌门突然厉声呵斥道:“有些话是你能说的吗?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你现在就给我回云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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