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钟是谁?我怎么不知道啊。”
“就是,这么恐怖的魔族我怎么没听过。”
“静无云倒是听说过,但那是野史里的人物喽。”
“好,你说是真的就是真的,快继续讲。”茶馆里有人用筷子尖尖挑起半颗毛豆,又沾了点醋,仔仔细细地唆了一口,催促着。
“哼,那可是战神静无云,他成名的时候,羊家的那位都还只是个得仰仗他的毛头小子呢。”说书人气得扬起干巴巴的脖子喝了口凉茶:“哈——清爽。”
“那静无云原本是贫民,后来参了军,一路从无名之辈闯成了护国将领,也是百战不殆,用手下一柄重剑‘水心’镇守边关多年,他一个人就是那个时代最厚重的盾。”
说书的洋洋得意地提了一嘴:“现在的顾家剑法,可比不上静无云的。”
沈烽凉坐在茶馆里,听了这话笑着用胳膊肘捅了一下他的顾师兄。
顾苍山不理他,只是吃饭。
“师父说要让我们在这里等他,怎么还不来?”沈烽凉往嘴里塞了俩灌汤包,问。
顾苍山说:“我们刚到。”
“哎,我等不及了。”
“听故事。”顾苍山侧过头不再理会他,看着说书先生,神色很认真。
沈烽凉记得师兄练剑时也总是这种神情。
事实上说书人口中的时代是比现在还要残酷的,但那时的传说直到现在也有人痴迷,因为在那样残暴的年代也出现过许多能与其环境相匹配的奇人,而后人总是对过去的那些强者抱有强烈的崇拜。
“霜钟带领他残暴的铁骑站在城下,抽出长刀,一时间万里晴空都被乌云吞没。”
“静无云伫立在城墙上剑锋向下,水心剑寒冷无比,剑尖蔓延出坚冰,将魔族军队脚下干涸的土地尽数冻结。”
“他们连续战斗了七天,双方的士兵在远处观望,除了两个将领谁都不敢出手。”
“霜钟当然不愿意退兵,魔族视杀戮与侵略为荣耀,他听说有水心剑镇守的就会是世上最稳固的地方,决定把这座城池当做礼物赠给自己的未婚妻,城池里的鲜血一定比火红的刺玫花更容易赢得美人的笑容。”
“静无云也不敢输,他的背后是同族和自己的家人。”
“那最后是谁赢了?”茶馆外闯进来一个戴着黑色帷帽的少年,腰侧挂着由锁链连在一起的双剑。
帷帽上还挂着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好不容易弄来的铜钱,那游侠儿在茶馆里蹦跶,铜钱就跟着响。
“他们平局。”元鉴跟在他身后说。
赵乘风晃了晃头上的帷帽,说:“哦,那人说的果然是真话,不是瞎编的,这样的故事才好听!”说完又从兜里掏出个银坨子丢到了说书人手中的木板上。
说书先生瞪了赵乘风半晌,又把银子丢了回来:“我不要你的钱。”
赵乘风笑了下,没理会他,朝沈烽凉的方向溜溜达达地过去,问:“你是不是我师兄?”
“你是赵师弟。”沈烽凉笑着回道。
赵乘风又转过头,帷帽上的铜钱“叮叮”地发出响声:“你是顾师兄,对不对!我听很多小师妹提过你,说你是个不爱说话也不爱笑的英俊的郎君!”
顾苍山向对方颔首:“师弟。”
赵乘风又望向元鉴,喊道:“师叔,段师兄人呢?”
“他这个时候应当也在真州,只是没和我们联络了。”元鉴的语气不太好:“现在各路青年才子都会聚在真州,他得出来的。”
元鉴疑惑地“望”向说书人,问:“您是哪位前辈?”
说书人不理元鉴,只是敲着木板喊:“小哥,你可要听那叫霜钟的故事?”
赵乘风搬了个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摇头:“不听不听。我要听那个静将军的——”
“静无云的故事可多了,你想听哪一个?”说书的愣了一下,神色变得有点僵硬,问。
“他和那个小狐狸的。”赵乘风说:“静无云能从一个没读过书的老百姓爬到大将的位置上,心眼子得跟藕煤一样多了吧,怎么被一只狐狸给迷惑的?”
说书的松了口气,一拍桌子:“好,我就讲天下第六美人是怎么被一只狐狸给钩了魂儿的!”
“静无云可不是天下第六美人,”茶馆里有人反驳道:“天下美人榜上第六名是没有画像的,那就是个杜撰出来的人物,假的。”
“你快讲。”赵乘风催促着。
“战争年代,很混乱,静无云原本也没有家人,也没有人教过他修炼的功法,但凡他稍微不够好看、不够精明、不够仁义,他早就被彻底掩埋在过去的黄土中,也不会有人再去回忆他了。
可是他足够优秀,哪怕这些优秀的东西在他穷途末路时已经救不了他了,可确实也让他同其他连名字都留不下来的亡魂相比,要耀眼一些。
静无云还是个上士的时候,有次半夜刚陪长官喝完酒,在帐篷外的草丛里看见了只脏兮兮又瘦不拉几的狐狸,长长的脸转向他,尾巴向下扫着——野兽总是机敏也有灵性的,静无云看得出来它是在乞怜。
上士回到了他休息的地方:一个公共的帐篷。从里面翻出一点藏起来的干粮拿去喂了狐狸——不是因为爱心,而是私心,不然他会把这些东西拿去给人吃。
那狐狸有了半口饭吃,就跟着静无云的队伍走,赖在他身边了。”
说书先生用袖口擦干净桌上的杯子,喝了口茶。
“就这样?”赵乘风问:“好像也不是什么跌宕起伏的故事,我还以为那狐狸会给将军灌什么**汤药,再上演个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静无云经历过许多坎坷,也常常被算计,但同那小狐狸的事情除外,我讲的可是他最幸福的时候。”说书的人把木板丢到一边:
“你得知道,那时地上的生灵是很难有‘幸福’'这种东西的,但他竟然能享受一段时间,别人只有自己的一条命,还不能由自己决定。可静无云却还有一只狐狸,他能跟狐狸分享自己的饭。
军人没有老,他成了修士,狐狸也有灵性,变幻出了人形,他俩拜了天地,静无云认狐狸做了自己的妻君。”
茶馆里的人“哦~”得十分荡漾。
“是妻君哎。”
“这还真是……”
“啧啧啧,他还是将军,私下里竟然如此怯懦,简直丢脸!”
“说书的,你这讲的就有点奇怪了啊,你说一个将军他又是陪酒又是甘愿俯身于女子,他有骨气吗他?这怎么可能当得上将领啊?”有人问。
说书先生用粗糙的手指一弹茶杯,瓷杯发出脆响:“他能当上将领,也是因为人族当时需要一个足够给百姓安全感的守将,如果没有,那边境的许多城池都不可能存在了,并不是因为他天性就适合上战场。
静无云本来是个很圆滑、也很擅长曲意逢迎的人,这种人原本不适合在沙场上厮杀,
但当时除了他以外朝廷已经找不到更适合用来守护边疆的人才了,他也明白一旦自己的国家被肢解、他也不再会有机会苟活,所以才会拼命立下许多功劳,让自己有机会一路被提拔为将领。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视保卫土地为自己的责任,他真得将同胞视作同胞了。”
茶馆里安静了一瞬间。
有人放下筷子,聚精会神地盯着说书人。
顾苍山把茶杯在桌子上摆好。
“我在一些话本里看的,那姓静的将军结局似乎不太好?”沈烽凉提了一句。
“那是很久以后的故事,我现在说的可不是这个。”说书先生继续敲起木板:
“再说回去……他能做到百战不殆,也实在是违背了自己的本性,毕竟不是谁都能像毒燎一样,能将最黑暗的东西视作母亲的怀抱,利用绝对的武力为人族抢来曾经不敢想象的地位的。 ”
“他很聪明,也很有天赋——能够自行成为修士也算得上是个天才了,他尽可能地把自己的能力都用到了剑锋上,所以静无云不曾有过败绩,明明是守将却能被誉为战神,但也仅此而已了。”
“这片土地上从来不缺天才,况且就算是这种人也是可以分个三六九等的,他不是里面最值钱的。”
“当他被当做弃子的时候,不会有太多人去阻拦,那时已经有更贵重的英雄诞生了,他也不重要了。”
说书人继续讲:“所以你们看,静无云只能出现在野史里,就算有人认为他是天下第六的美人,但是画像呢?他没有画像。”
茶馆里响起一片唏嘘声。
有个正在用毛豆蘸醋的人嘀咕着:“也不能这么说,北边不是有座白头山吗,据说静无云就去过,他当时遭到朝廷走狗围捕,功力尽失,爬到山下时头发已经没有墨色了。”
“你还是继续讲那小狐狸的故事吧!”有客人说。
“那狐妖有多美?是白狐狸还是红狐狸啊?”
“几条尾巴?”
“她化成人形后,是像心思深沉的大姐姐,还是天真烂漫的邻家妹妹?”
有人开玩笑:“你个说书的真厉害,这些事情都知道。”
说书先生回答:“我当然知晓,我见过静无云,他当初和霜钟对决时,我就是霜钟身后的手下呢!我有幸面对过祭司夏姬,而他是我见到的第二个标致人物。”
“我听你胡扯——”
“我说的是真的!”
茶馆里突然闯进来两个人,是一名穿着深色衣服神情阴郁的青年扯着一个极其貌美女子的手腕,那女子长得像深山里的妖精,雪衣雪发青玉嘴?,肩上的衣服很薄,衣袍上还披着一层透明的轻纱,但她像是承受不起那衣裳的重量似的,双肩无力地垂着。
女子惊慌地望向说书先生,狭长的眼角似乎钩走了对方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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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雪衣雪发青玉嘴——摘抄自唐代诗人杜牧的诗《鹭鸶》
以及,静无云和狐狸是四爱
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我之前日更是因为有存稿,但是我现在已经快没有存稿了,而我码字的速度非常非常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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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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