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色寒刃

“哐当”

随着匕首坠地,陈旧的刀柄骤然裂开,掉出内里藏了十余年的一段泛黄布条——

“若你想纵横官场,我许你宰辅之位;若你只愿平安顺遂,我空悬后位等你”

这把匕首毕生有两次最“锋利”的时刻。

一次就是它的破裂,一刀斩断了她和他纠缠二十余载的误会;

另一次则是在一切发生质变的那个雪夜...

临逸十八年初,年仅四十岁的梁国君主萧彦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风寒夺走了性命。

按照礼制,即将及冠的太子萧承景本应顺理成章继承大统。

可谁知觊觎皇位已久的大皇子萧和尘早已暗中勾结燕国势力,趁国丧期间在京城发动宫变。

宫变当夜,宫墙之上火光冲天,萧和尘的势力四面包围了东宫。

最终萧承景在折损了大半东宫亲兵后,才勉强从密道逃离。

而此时他手中仅有数百心腹,远远不能与手握重军、背靠燕国的萧和尘所抗衡。

作为太子的他深知此时唯一的出路就是前往北境边关,寻求镇守在此的赵老将军支援。

于是当夜萧承景便带着数十精兵和身边最信任的伴读陈谦牧,趁着夜色向北方疾驰而去。

二月的寒风裹挟着不知是石粒还是雪粒,像一把钝刀,刮得人脸颊生疼。

他们一路向北,风势也愈发狂暴,卷起的雪沫如同持续倾泻的白色瀑布,吞噬了远山,也模糊了来路。

不知萧和尘的势力究竟覆盖多广,他们一行人不敢冒险,只好一路行进在蜿蜒崎岖的山中小径。

马蹄深深陷入无人踏足的积雪,发出闷响,在死寂的夜里被无限放大,与间或响起的盔甲碰撞声相互映衬,更显空山幽寂。

然而这片寂静之下却涌动着致命的杀机。

萧和尘的追兵如跗骨之蛆,紧咬不放。不到两个昼夜的仓皇行程中,他们已遭遇三次猝不及防的袭击。

因此,即便人马皆已疲惫不堪,却无一人敢有片刻松懈。

“再坚持半日!翻过这座山就到殷城了!”

萧承景回头向队伍喊道,尽管用出了全力,声音却在风雪的撕扯中支离破碎。

连日奔波的疲惫如同沉重的积雪压在他身上,但身为太子的责任感,此刻比寒风更为尖锐地刺痛着他的意志。

他是这支队伍的主心骨,是所有人最后的希望,他绝不能在此刻表现出一丝一毫的退缩。

亲兵统领铭拾策马上前,他呼出的白气在眉毛上凝结成一片冰晶,显得少年格外老成。

“殿下,”他的声音因寒冷而有些沙哑,“陈大人的马慢了!”

萧承景立刻回头望去,果然见陈谦牧的那匹玄色战马步伐踉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而她本人则是眉头紧皱,仿佛在做什么重要的决定一般。

他心头一紧,毫不犹豫地勒转马头,冲到陈谦牧身边,语气中是难以掩饰的急切与关切。

“谦牧?是不是不舒服?”

风雪拍打在他侧脸,他却浑然不觉,只紧紧盯着眼前之人。

陈谦牧仿佛从一场深沉的梦魇中被惊醒,身体微微地颤了一下,涣散的目光缓缓聚焦,才看清眼前满脸忧色的萧承景。

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微弱且格外疲惫:“只是马累了,无碍。”

她顿了顿,抬起头看向萧承景,眼神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有无法言说的挣扎,有深可见骨的痛楚,而最终,所有这些情绪都沉淀为一种萧承景从未见过的的决绝。

“殿下不必担心我,先赶路吧。”她重复道,语气却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风雪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天地间只剩下一种单调而狂暴的呜咽。铅灰色的天幕沉沉地压下来,仿佛要将这苍茫大地彻底吞噬。

萧承景虽见她脸色苍白得吓人,但身后追兵的马蹄声,如同催命的鼓点,逼得他不敢有片刻迟疑。他只得深深地看了陈谦牧一眼,终究还是催马向前。

队伍在死寂的雪原上又前行了不知多久,就在绝望即将吞噬最后一丝意志时,前方的黑暗尽头,忽然跳跃出一点微光。

那光芒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眼中的希望。

随着距离拉近,火光由点连成线,最终汇成一片,勾勒出一座巍峨城池沉默而坚实的轮廓,如同巨兽匍匐在天地交界。

“是殷城!我们到边关了!有援军了!”

一名亲兵率先反应过来嘶声喊道,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

这喊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队伍中响起一片带着哽咽的欢呼。

连日来萧承景经历的兄长背叛、颠沛流离、重重杀机,仿佛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下意识地侧头,想与身侧最信任的人分享这份绝处逢生的喜悦,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陈谦牧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她非但没有丝毫喜悦,反而眼眼神躲闪,甚至不敢与他对视,仿佛前方不是庇护所,而是另一个陷阱。

“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吃不消?”萧承景再次靠近陈谦牧,语气中的关切更甚。

他伸手想拍拍陈谦牧的肩膀,可对方却像受惊的鸟儿,猛地向后一缩,避开了他的触碰。

不久风雪中城池的样貌逐渐清晰,青黑色的城墙在风雪中沉默矗立,城墙上悬挂的油灯在寒风中顽强摇曳,投下晃动的光晕,驱散了周遭的黑暗。

城楼下,黑压压的士兵列队肃立,整齐的踏步声沉闷地敲击着雪地,带来一种令人心安的威严。

萧承景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城楼的方向大喊:“吾乃当朝太子萧承景,如今被大皇子一党所针对,不得已携亲信弃宫出逃,请借将军之力重夺大势。”

他一手紧握缰绳,一手举起象征身份的令牌。

尽管连日赶路让他疲惫不堪,声音有些沙哑,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充分展现了太子应有的威严。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位身着铠甲、须发皆白的老将疾步而出,此人正是镇守边关的赵老将军。

他看清令牌的瞬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激动得浑身颤抖,重重一下跪倒在雪地中。

“老臣参见太子殿下!”

身后的将领和亲兵见状也随之以最高礼节参见太子。

“恭迎太子殿下!”老将军的副将恭敬上前欲搀扶萧承景下马。

萧承景疲惫地喘息着,几乎是从马上掉了下来。

双脚触地的瞬间,因长时间骑马而麻木刺痛的腿脚一软,他闷哼一声,踉跄了几下才勉强站稳。

他正欲上前扶起老将军,身后却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闷响和马匹不安的嘶鸣。

萧承景立刻转身望去。只见陈谦牧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身形狼狈,脸色苍白如纸,仿佛随时都会晕倒一般。

“谦牧!”

萧承景的心瞬间揪紧,声音因惊惧而微微变调,也顾不上自身狼狈,急忙上前。

“你是不是撑不住了?我扶你!” 他伸出手,充满了不容拒绝的急切。

而此刻的陈谦牧,内心正经历着天崩地裂般的挣扎。巨大的耳鸣淹没了周遭的一切,世界仿佛被隔绝在外,只剩下一个念头在脑海中疯狂盘旋:“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她猛地咬紧牙关,在萧承景的手即将碰到她的瞬间,闪电般抽出了藏在袖中的匕首!

匕首出鞘的声音在风雪中格外刺耳。

萧承景脸上的关切瞬间凝固,他疑惑地看着陈谦牧手中的匕首,可仅仅是对方一瞬间的犹豫,随之他便感觉到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胸口那把熟悉的匕首,而鲜血正从伤口处涌出,染红了他的衣襟。

他倒吸一口凉气,却在瞬间停滞,所有的感官仿佛都被抽空,只剩下胸口传来的剧痛。

他抬起头,眼睛紧紧地盯着陈谦牧,里面充满了痛苦和不解。

这把匕首他怎会不认得,这正是一个月前陈谦牧十八岁生辰,萧承景他自己偷偷溜出宫,亲手为她打制的礼物。

而今日,二月十五,他的生辰。

这把匕首此时却经由他最深信乃至深爱之人的手狠狠地插在他胸口上。

萧承景的嘴唇颤抖着,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他伸出手,似乎想触摸陈谦牧冰冷的脸颊,想从她眼中找到一个答案,可手臂刚抬起一半,就因为剧痛而无力地垂下。

“来人,快把这逆贼拿下!” 赵老将军猛地反应过来,他指着陈谦牧,气得浑身发抖。

数把雪亮的长刀瞬间出鞘,周围的亲兵一拥而上,将失魂落魄、毫无反抗之意的陈谦牧死死按倒在冰冷的雪地里。

“放开她!”

萧承景艰难地喘息着,尽管剧痛让他几乎说不出话,但他还是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他知道陈谦牧这么做,一定有原因,他想知道真相。

萧承景试图抬起手,想阻止亲兵们,可身体的剧痛让他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把匕首依旧插在他的胸口,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他身下的大片雪地。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视线渐渐被黑暗吞噬。

看着陈谦牧被按在地上的身影,他嘴唇微微翕动,低声喃喃道:“这匕首…是我...送你的…”

他的眼睛越来越沉,几乎快要睁不开了。

陈谦牧被死死按在雪地里,她刻意扭着头,不敢去看萧承景。

但急促起伏的肩头和深深掐入掌心的指甲,却暴露了她内心撕裂般的痛苦与矛盾。

萧承景猛地又睁开了眼睛,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的说到:“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动她…”

他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重重向后倒去,落入冰冷的雪地中。

“十余年前我们周家被灭门那夜,我的父亲甚至没有一具全尸!”

女孩终于再也忍受不住,她压抑的声音带着颤抖,混合着浓浓的泪音,从喉咙里嘶吼出来。

“你们萧家本就欠我!”

她的声音声音混合着积压十余年的血泪与绝望,穿透风雪,击碎了夜的寂静。

寒夜的风依旧猛烈地呼啸着,似在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悲剧发出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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