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隐剑泛着寒光，睖妆伸手，剑就从地面抽出，飞回了她的手上。
黑猫将目光落回了她的剑上。
方才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忽然涌进了它的体内，此时它身上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但妖力恢复还需一段时间。
不过即便如此，若是自己对上溪容镇的其他正派弟子，也还尚有还手之力。
可偏偏来人是她。
两副皮囊皆已舍弃，它该如何从她手中逃走？
“又来坏我好事！”
眼前女子捏紧了剑柄，两眼静如深潭。
看来今日不是自己死，就是她活了。
它一蹬腿，干脆赌一把，主动出击。
反正自己也抓伤了她，那几爪子可是带了妖力的，这么短的时间内，想要痊愈并不容易。
睖妆见它动作，也不再犹豫，点地而起，眼神紧盯朝自己飞扑过来的这团黑影。
这座破宅院的院墙外，一道金色的光波和黑气碰撞在一起。
正向这边赶来的弟子们不禁驻足望着半空，那光芒突然消失不见，他们眨眨眼，便彻底看清了和那团黑影打斗的女子。
“在这边，快走！”仲阳嘉在前立即发话，带着身后的弟子赶了过去。
另一边，卫湛云催动内力，强行压制住了乔樾体内的妖气，血也止住了，可这终究治标不治本。
他们鸣剑宗的弟子并不擅长处理这样的伤势，若是有内力修为傍身，捱到回宗找药师配药，静养几日便可。
照理说，乔樾这样的肉胎凡身被那妖物抓出这样的伤口，妖气会迅速侵入体内，根本撑不到他们到达此地就会丧命。
兴许是她体内的青龙之力护住了她的性命吧。
哪怕如此，他们也不能放下心来，看来只有等到今晚处理了这妖怪，再想办法了。
乔樾缓缓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垂头默默替她整理衣衫的江濯之，还有身旁正凝神平稳气息的卫湛云。
她感受不到伤口传来的剧痛。
准确的说是自己已经感受不到这条手臂的存在了。
没有截肢，却胜似截肢。
乔樾拧了拧眉头，哑声开口：“卫……卫大哥……”
卫湛云立即转头看着她，“乔妹妹，你怎么样了？”
乔樾没回他这话，而是问：“睖妆姐姐，她……回来了吗？”
卫湛云闻言，低下头无奈地轻叹了口气，正欲如实开口，却突然脸色一变，侧头去寻找什么。
片刻后，他面向黑猫逃走的那个方向，紧皱起眉头。
“好重的妖气。”
话落，他站在原地一顿，随即猛抬起头，吃惊开口：“不对！”
—
几番交手，黑猫逐渐落于下风，最后被睖妆的剑气震落在了地面，待周围灰尘沉下，它躺着的这地方也成了一块洼地。
睖妆丝毫不给它喘息的机会，打算聚力给它最后一击。
碧隐剑悬在半空之上，睖妆平静地注视着伤痕累累的黑猫。
它浑身骨头已经散架，只能艰难地抬起头，眸中倒映出长剑飞速下坠。
它闭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碧隐剑朝它刺去，周身分化出金光剑影，将要落下之时，一团黑气从旁闪来，悬在了它的头顶。
剑影逼散了这团黑气，睖妆看着悬在它头顶的聂婵，瞳孔蓦地一紧，立即抬手改变了碧隐剑的方向。
碧隐剑连同金光剑影折了方向，朝着那边的那棵大树飞了过去。
眨眼间，树上枝叶如同雪一般簌簌落下，伴随着两道木头裂开的声音后，就只听“砰”的一声，这棵树自长剑扎进之处折断在了地上。
这时仲阳嘉也带着弟子赶到，见此场面，立刻抽出剑将黑猫围住，绝不给它任何逃走的机会。
睖妆落地，碧隐剑也重回她的手中。
“放了聂小姐！”仲阳嘉上前两步，想要将聂婵抢回来，却被睖妆用剑鞘拦住。
“别过去。”睖妆未看他一眼，而是望着被黑气缠绕淹没了的聂婵，“如今它已是穷途末路，聂小姐还在她手上，切莫轻举妄动逼急了它。”
黑猫曲着腿站稳，看着睖妆和仲阳嘉，威胁道：“你们若是再往前一步，我就立刻杀了她！”
“就算今日死在这里，我也要拉一个人陪葬！”
睖妆沉思片刻，冷静开口：“放了聂小姐。”
“做梦！”
“你想要什么？”
黑猫环顾周围一圈，对着睖妆道：“你们想救回聂婵？那就拿人来换。”
仲阳嘉捏紧拳头，“都死到临头了你竟还以为能跟我们谈条件——”
睖妆将碧隐剑收回剑鞘之中，打断了仲阳嘉的话，高声开口：“我跟聂小姐换。”
正当她打算将剑交给仲阳嘉时，黑猫却突然开口：“我不要你。”
睖妆止住动作，抬眸看着她。
“那个凡人呢？”
“我要她。”
睖妆知道它说的是乔樾，看着它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黑猫继续开口：“想救回聂婵，两个条件，一，放我离开。”
“二，将那个姓乔的女子交给我，”它停顿半秒，补充道，“我只要她。”
“半炷香内，你们不将她交给我，我就立刻杀了聂婵，反正我也没打算活着从这里离开。”
它说完这句话后，见睖妆神色犹豫，转头看着聂婵，缠绕在她四肢和脖颈上的黑气逐渐收紧。
此时深陷睡梦中的聂婵的表情逐渐痛苦起来，哪怕她并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
睖妆进退两难。
仲阳嘉见状，着急对着睖妆道：“它说的那女子如今就在宅院内，我现在就去将她带过来……”
“不可！”睖妆猝然开口。
却又在此时听见了一声痛苦的呻吟，聂婵紧闭着眼，面色青白，印堂发黑。
“你们只有半炷香的时间，半炷香后，这股妖气会彻底进入她的体内，最后爆体而亡。”
睖妆的指骨咯咯作响，看着危在旦夕的聂婵，心中又想着乔樾，她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额上已经布了一层薄汗，却久久难以做出决定。
仲阳嘉咬咬牙，直接转身离开了。
—
江濯之刚将乔樾背起身，打算先带她回去休息，还未踏出宅门，就看见了飞奔而来的仲阳嘉。
紧随其后的卫湛云一眼便看见了他，于是立刻跑了过去，还没问出口那边的情况如何，仲阳嘉就撇开他，看了一眼江濯之背上的乔樾。
她安静地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仲阳嘉问道：“她怎么样了？”
“伤势暂时稳定了下来，我们现在要带她回去。”卫湛云回道。
江濯之没多给他眼神，打算绕开他先带乔樾回去，却在与他擦肩而时听见他说：“稳定下来了就好，那妖怪说，要想要救回聂小姐，就在半炷香的时间内，拿乔姑娘跟它交换。”
话落，江濯之的脚步一顿，周围空气凝滞了片刻。
“绝无可能。”
仲阳嘉立即转过身，看着江濯之，急忙解释道：“我们并非真的会将乔姑娘交给那妖怪，而是暂时拖延住它。”
江濯之脸色黑得可怕，“她不是你们谈判的筹码。”
“你能不能为大局着想？”
仲阳嘉本就着急，见江濯之态度如此坚决，油盐不进，语气也有些不耐烦了。
“要想将她推出去冒险，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江濯之平静开口，抬步朝前走，左肩忽然一沉。
他还未彻底转头，卫湛云就上前用剑柄顶开了仲阳嘉放在江濯之左肩上的手。
“仲师弟，你想干什么？”卫湛云站在了江濯之的面前，“难不成你还打算硬抢？”
仲阳嘉气得无语了片刻，而后叉着腰笑着，不屑反问：“怎么？你们堂堂鸣剑宗，自诩正道第一派的弟子，竟也同那些妖魔鬼怪一样，自私自利，贪生怕死，视人命如草芥？”
卫湛云也被他这话激怒，“我奉劝你说话慎重一点。”
仲阳嘉耸了耸肩，“既然你们都如此行事，那我们也不必再继续为了除妖救人而如此劳心费力。”
“毕竟今日将那妖怪逼到绝路，提出这样条件的人，是你们的大师姐。今日若是聂小姐死了，我看你们鸣剑宗的人如何同聂镇长交代！”
“聂镇长特意请了你们来溪容镇除妖，你们怠慢了好几日才到此地也就罢了，焚忧门实力不济，毫无作为，抓不住那妖怪，如今竟还有脸将今日之责甩到我师姐头上？！”
卫湛云的脸色变了变，得知睖妆无事，他松了口气，可听着仲阳嘉这样的话，胸中怒火也难免越烧越烈，于是毫不留情地回怼道。
“时间已经过去一半了，不如我们就在这里静静等着，”仲阳嘉摊手，继续道，“静静等着聂小姐的死讯。”
“你——”
江濯之见他们二人争吵着，埋在他右肩上的脑袋忽然动了动。
乔樾的脸庞贴在他的肩上，轻声开口：“江濯之。”
江濯之偏头回道：“怎么了？被吵醒了？我这就带你回去。”
卫湛云听见身后动静，立即转身问道：“乔妹妹，你还好吧？”
乔樾没力气回答卫湛云，只是又一遍叫着江濯之：“江濯之。”
江濯之低低“嗯”了一声，隐约猜到她接下来想要说什么了。
乔樾半抬起了头，呼出滚烫的气息，隔着衣衫，一下又一下地灼烧着他的肩膀。
“带我去吧。”
“你说什么……”
即便是意料之中，江濯之还是觉得她是糊涂了，或者是自己听错了。
“我说带我去吧。”乔樾声音加重了几分。
“你现在这个样子——”
“带我去吧。”乔樾的头又垂了下去。
后半句“怎么能再去冒险”被她这四个字给堵了回去，江濯之也不知该说她什么好。
她这人一旦在某些事上下定决心，那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乔樾感受到江濯之站在原地迟迟未动，随即艰难睁开眼，奋力尝试着扭动身体，以此威胁江濯之。
“你如果现在不带我去，那就立刻将我放下来，我自己走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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