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直接摊牌

贺无弦脑中一片混沌,仿佛塞满了湿透的棉絮。他万万没想到,第一个找到他、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竟然是今不胜——这个晋王派来刺杀他的刺客。

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救我?

无数个疑问像气泡一样在他混乱的思绪中翻滚升腾。他被今不胜搀扶着坐起,才从剧烈的眩晕和窒息感中稍微缓过神。

“你没事吧?”今不胜的声音依旧很平稳。

贺无弦艰难地摇了摇头,喉咙干涩刺痛,刚想开口,却发现嗓子已经嘶哑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今不胜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判断他的状态,然后问道:“主公,你现在能走吗?”

贺无弦尝试着动了动身体,立刻被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和虚弱感淹没。他苦笑着,再次摇了摇头。

“我背你。”今不胜的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

贺无弦苍白的脸上瞬间掠过一丝窘迫的红晕。让一个姑娘背自己,还是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他挣扎着想说点什么:“不用,我自己能……”

“若是自己能走,自然最好。”今不胜打断他,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务实:“但若不能,洪水不知何时再来,困在这里,你我谁都走不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虚弱不堪的身体,补充道,“况且,你并不重。上次你洗澡时我抱你去床边时,我就知道了。”

提到上次沐浴时的尴尬,贺无弦的脸颊更红了,残余的矜持在现实和对方坦荡的目光下显得如此无力。他认命般地垂下眼睫,低低嗯了一声。

今不胜不再多言,利落地转身蹲下。贺无弦深吸一口气,伸出无力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脖颈。今不胜稳稳地将他背起。那个装着药的包裹被她紧紧系在腰间,她的长剑则握在另一只手中。

她背着贺无弦,在洪水肆虐后形成的泥泞废墟和崎岖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沉重的负担让她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身体也因为过度消耗而踉跄不稳。但她的步伐却异常坚定,没有丝毫要放弃的迹象。

贺无弦伏在她并不宽阔的肩背上,感受着她身体的温热和细微的颤抖。他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劫后余生的虚脱,身体的剧痛,身份的疑虑。而且今不胜,她看起来那么单薄……竟能背着我走这么远……

疲惫和伤痛再次袭来,贺无弦的意识渐渐模糊,最终昏昏沉沉地倚在她肩头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轻轻放下。

睁开眼,发现自己已被安置在一处地势较高的山坳里,今不胜坐在一旁,神色疲惫,沉默地望着远方渐渐放晴的天空。

贺无弦环顾四周,发现今不胜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块干硬的馍馍。她沉默地将馍馍掰成两半,递了一半给他。

“大雨刚过,找不到干柴生火。”她指了指周围湿漉漉的环境,声音有些沙哑:“等太阳出来晒干些,或许就能生火了。先吃点东西垫垫。”

她又从怀里摸出那个药瓶,递给贺无弦:“这是……之前找到的药。你风寒未退,先吃一粒。”

贺无弦看着药瓶,没有立刻去接。他此刻心乱如麻,身体的痛苦远不及心中的疑窦翻腾。

现在这个时候,今不胜这个少女反而比他更靠得住。

今不胜以为他虚弱得无法自理,便道:“需要我帮你?”

贺无弦摇摇头,嘶哑道:“不用,我可以。”

他接过药瓶,倒出一粒药丸,没有水,便直接干咽了下去,苦涩的味道在喉咙里弥漫开。他强忍着不适,咽了下去。

药丸入喉,仿佛也带回了一丝力气。贺无弦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住今不胜。雨后的阳光刺破云层,正好洒在两人之间,照亮了彼此脸上的泥污和疲惫。

“今不胜。”贺无弦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他终于忍不住了:“你不是晋王派来杀我的刺客吗?为什么要救我?”

他终于问出了这个盘踞心头、几乎将他撕裂的问题。问出口的瞬间,他感到一阵虚脱般的轻松,但心脏却悬得更高,等待着答案。

今不胜正低头咬馍的动作猛地顿住。被如此直接地拆穿身份,她脸上却并没有出现贺无弦预想中的慌乱或者杀气。她只是缓缓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平静,只是带着几分惊讶。

她沉默地看着贺无弦,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这沉默让贺无弦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又悬起来。他以为她会含糊其辞,或者干脆不回答。

然而,片刻之后,今不胜开口了,声音很轻,却清晰无比:“我没想杀你。”

贺无弦愣住了,下意识地“啊”了一声。他设想过无数种反应,却唯独没料到是这样一句简单、直接到近乎天真的回答。

今不胜迎着他惊愕的目光,继续说道,语气带着一种近乎陈述事实的平淡:“我是天煞孤星。在你身边,能克死你。”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这个理由已经足够充分,又补充了一句:“所以,不用我动手。”

贺无弦彻底懵了。他看着今不胜那张沾着泥点、却依旧清丽认真的脸庞,看着她那副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这样省事意味的表情,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猛地冲上头顶。

天煞孤星?克死我?

柳过密报中那个为晋王效命的冷血刺客真是眼前这个少女吗?

“噗嗤……”贺无弦再也忍不住,竟在这劫后余生、身份揭露的紧张时刻,低低地笑出了声。那笑声起初带着苦涩和荒谬,渐渐却染上了几分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松和奇异的愉悦。

今不胜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微微蹙眉:“你笑什么?”

贺无弦连忙收敛笑意,嘴角却依旧忍不住上扬,他摇摇头:“没什么。”

他看着今不胜困惑的样子,心中那点荒谬感渐渐被一种更柔软的情绪取代。他小声嘟囔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回答她:“如果真能被你克死,好像也不错?”

他想起周敬平那张看似温和实则阴鸷的脸,想起那碗让他缠绵病榻的羹汤,想起王府里无处不在的算计和压抑:“总比被某些阴狠手辣的人,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弄死强。”

今不胜没听清他后面的话,也没力气追问。

两人一时无话,默默地分吃着那块干硬的馍馍。气氛竟诡异地缓和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贺无弦又忍不住问道:“那如果没克死我呢?”

他紧紧盯着今不胜的眼睛。

今不胜咽下口中的馍,想也没想,干脆地回答:“没克死你,说明你命不该绝。”

这个回答再次让贺无弦哑然失笑。他点点头,带着一种奇特的释然:“嗯,有道理。”

他顿了顿:“那你真的是晋王的人吗?”

今不胜终于彻底反应过来,她看着贺无弦:“看来你已经把我调查清楚了吧?”她的语气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贺无弦没有否认,只是看着她。

今不胜垂下眼帘,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追忆的飘渺:“其实,我并不算是晋王的人。我只是为了一个朋友。晋王对他有恩。”

贺无弦心头一动:“齐子渊?”

今不胜点了点头:“嗯。所以我才来到你身边。”她抬起头,目光望向远方雨后初晴的天空,仿佛穿透了时光,“只是现在的情形,让我想起了,那次洪水之后……”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深沉的哀伤:“洪水过后,最易滋生疫病。那时,我和子渊结伴游历,恰好路过一个遭了洪灾的村子,疫病爆发了。他是大夫,执意留下救人……”

“他治病需要几味稀有的药材,我就去帮他找,找了半个多月,等我终于集齐药材,日夜兼程赶回去……”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看到的却是病入膏肓的子渊,他也染上了疫症,而且比所有人都重,我以为……我以为那药能救他……”

“他吃了药,病却越来越重,只撑了五天……五天……” 她再也说不下去,只是死死咬住下唇,肩膀微微颤抖。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叹息,却带着锥心刺骨的痛楚。雨后的山风拂过,带着凉意,却吹不散那弥漫在两人之间的沉重悲伤。

贺无弦静静地听着,看着今不胜无声的侧脸,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身份的疑云似乎被这浓烈的悲伤冲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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