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明夷正准备睡下，梳妆台上的镜子镜面忽然如水般荡起涟漪，渐渐浮现出一名男人的面容。
男人斜躺在躺椅上，黑白相间的发丝自然垂落，身上穿着玄色的低领长袍，衣领袖口处有暗红镶边纹饰，眉心深深的川字纹显得神色不怒自威，魔修特有的黑色眼白和鲜红瞳孔看得人不寒而栗。
明夷抿嘴，低头行礼：“魔尊。”
魔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膝上的单脚玄鸟：“明夷，你还没找到那部功法的消息吗？”
明夷低头：“没有。”
魔尊语气透出隐隐不爽：“把头抬起来，这么久了都找不到，你卧底过去都多少年了？一件事都没干成过。”
明夷提高声音：“我连续一个月早上卯时起晚上子时睡了！那可是整整十五层楼的书，再多让十个人来也找不到啊！”
想起那些认不出字的鬼画符，明夷越说越咬牙切齿。
眼看明夷越说越生气，，魔尊摸摸鼻子，语气软了下来：“行了行了，这次通讯主要是想告诉你，我派了人参加论剑大会，你想办法帮他夺得榜首。衍剑宗的执法长老已经对外宣布要在论剑大会上择优收徒了，你务必助他拜入衍剑宗，以后的行动由他来辅助你。”
明夷好奇问道：“谁啊？他用的什么身份报名啊？不会被抓到吧？抓到可别把我供出去啊，他要是一上场就被淘汰了怎么办啊？如果他暴露了我能不能不救他啊？”
魔尊轻哼：“少问那么多，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镜子恢复了原貌，明夷撇了撇嘴：“神神秘秘的。”
魔界
月亮高悬，天空弥漫着令人生怖的红雾，成群的的玄鸟盘旋在空中。
扎着高马尾的少年面若寒霜，单膝跪在魔尊面前。
挂断通讯后，魔尊垂眸，殿内鸦雀无声，待到烛火燃尽，魔尊抬手将玄鸟放飞，抬手抵住侧脸。
“明澜，你进妖骨塔多少年了？”魔尊的声音低沉而丝滑，像是缠在人脖颈上的毒蛇，
少年的声音冷得像冰：“回魔尊，八年了。”
“在关押了无数千年恶妖的妖骨塔磨炼至今，八年来无一败绩。明澜啊，你是我培养过天赋最好的孩子。当年，我在各个宗门都安排了不少眼线，唯独衍剑宗，这么多年都没有对外公开收徒，至今只有明夷一个人成功打入了内部。这次是唯一的机会，你必须拿下第一。”
“必定不负魔尊所托！我会做得比她更好。”
明澜退下后，魔尊手指敲着扶手，“孤记得，明澜以前是不是天天追着明夷的屁股跑？关系挺好的吧？”
一直默不吭声隐匿气息的左右护法对视了一眼。
左护法率先开口：“是的，属下记得当年明夷打翻过您的丹炉，偷拿过您的剑去砍树，摘过毒仙种的草药，都是明澜顶包替罪的。”
右护法瞟了一眼魔尊的脸色：“偷摘草药那次，明夷的手碰到了毒仙设的陷进，肿了一个月，哭着说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明澜红着眼睛伺候了她一个月。”
魔尊回想起当初带孩子的鸡飞狗跳，呼吸一窒：“别提这些……孤不想听。”
“总之，让他们两个结伴，有个照应，孤也放心一些。”
“毕竟，血月将近了。”
……
第二日一早，厢房门口。
昨天分别前，纪忍冬不好意思地说，有样东西重锋门掌门托她代为转交给剑尊，只能拜托明夷今天带着三人继续参观，明夷拍着胸口就答应了。
等明夷打着哈欠叼着包子到了厢房，却看见三人做俯卧撑的徒手拔树的抱着假山做举重的，负责洒扫厢房的两个小童蹲在一旁两脸惊叹地鼓掌。
明夷的表情刹那间空白了。
“放下那棵树和假山啊——”
路上，几人倒是不像昨天那么剑拔弩张了，秋羽龙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和明夷道歉：“我们早上习惯了，不做点锻炼就浑身不舒服，真的不是故意的。”
明夷沉默半响，由衷感谢当年进的是衍剑宗。
余光瞥到柔柔笑着的风青词，回想起刚刚她一拳打断一棵双人合抱的树，明夷拒绝思考。
走过梨花林就到了练剑坪
几十个身着白衣的少年少女将剑舞得猎猎生风，剑光如虹，身姿如松。
明夷一一介绍：“这是大部分弟子每日早课练剑的地方，平时也会有师兄师姐在这里带他们熟悉剑招，巩固基础，偶尔还有一对一的切磋指点，所以有时候没有早课的弟子也会过来练习。”
陆山海看着动作整齐划一的弟子们，撇了撇嘴：“好死板的练习方式，剑术的精髓应该是一剑应万变，你们一门心思学这些固定不变的剑招怎么行？”
离得近的衍剑宗弟子眼神唰一下盯了过来。
明夷轻咳两声：“我们推崇的是万剑归一，当然要把基础剑招练好才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陆山海仿佛找回了以前和教书先生辩论的感觉，一下子就来精神了：“修行就是一力降十会，招式这些都是虚的，真打起架来对手谁管你用什么招式，完全不实用的好嘛。”
领头弟子的耳朵动了动。
风青词和秋羽龙默不作声地后退两步。
陆山海毫无察觉：“依本少爷说，你们衍剑宗就是太爱搞这种形式化了，一昧追求剑招的形，实在是太固化了。哪像我们重锋门，只要硬实力在，来多少花架子都没用。”
明夷左手捧脸，歪头睁大眼睛微笑做出无辜的表情，缓缓后退，随后摊开双手做出“请”的动作。
附近的弟子齐齐冲陆山海作了个揖，陆山海疑惑地歪头，随即叉着腰自信开口：“是不是很敬佩本少爷的火眼金睛啊，本少爷可是剑术天才，一眼就看出你们的问题了。”
“剑来！”“苍风一式！”“无双剑！”“雷动九天！”
……
来主峰领人的纪忍冬眼神里满满的不可置信。
“我就走开了半天，你们就给我惹出这么大的事？在别人家的地盘惹事打群架还砸坏了人家的场地？？？”
风青词小声：“都怪陆山海乱挑衅人。”
陆山海被纪忍冬一只手按住，还在不服地和对面争辩。
纪忍冬无奈地按着眉心。
“他的臭脾气我知道，那你们两个又是怎么回事？也陪他一起胡闹，我怎么不知道你们的关系这么好了？”
风青词和秋羽龙一个揪袖子一个盯地板。
因为隔岸观火还公然叫好而被掌门教训了半个时辰的明夷探出头来：“那倒也没有，他们两个趁乱冲上去想踹陆山海的屁股，被大家当成同伙了。”
序季望按着明夷的肩膀，冲纪忍冬不好意思地笑笑：“实在是抱歉，是我没教好师妹，作为赔罪，这回算我欠各位一个人情。”
纪忍冬连忙摆手：“哪里的话，都是我这个师弟太不懂事，你们不计较就好。”
修仙界最有名的两大剑宗的大弟子，在彼此眼里看出了可悲的同病相怜。
被掌门念叨了半个时辰之后又被大师兄念叨了半个时辰，明夷看着大师兄挂上熟悉的对外社交模式和纪忍冬互相吹捧，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被大师姐训了一顿的风青词和秋羽龙没忍住，也跟着打了个哈欠。
陆山海还在和斗殴的弟子互相放狠话，这边说你等着试剑大会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那边说你别在遇到我之前就被淘汰了，话音刚落那几名弟子就被各自师傅狠狠敲了脑袋。
陆山海哈哈大笑，纪忍冬忍无可忍施了禁言咒，陆尧闻讯赶来正好赶上，拍着大腿笑得直不起身，用留影石对着陆山海气急败坏的脸环绕拍摄，扬言要让整个南沙城的人都看见。负责宗内大小各项事宜的长老苦着脸拨算盘，一边算一边念叨：“场地修缮支出……上门赔礼……路费……”
明夷感慨：“哇塞，乱成一锅粥了。”
序季望白玉似的脸终于染上了疲惫，抬手捂额：“别说话了，我屋里桌上有给你买的东西，去吧，去拿吧，别在这捣乱了。”
明夷晃晃脑袋，蹦蹦跳跳跑出去了。
……
某条不知名的山路
古树参天，远处时不时传来几声兽啸，明澜第四次走过同一条路，毫无表情的脸上冒出一丝疑惑。
……
浣剑锋主殿
明夷把序季望桌上的东西全抱到主殿，坐在地上饶有兴致地拆包裹，剑尊正在殿上背着手踱步。
明夷拆出来一个木质的狐狸不倒翁，摆在地上“桀桀桀”地邪笑着弹狐狸的脑袋，剑尊叹了一口气。
明夷拆出来一个镶着珍珠的贝壳摆件，对着光研究上面的珍珠能不能扣下来，剑尊闭眼摇头。
明夷拆出来一对雅致的紫竹簪子，摸索着想插到头发上，不慎勾住了发丝，龇牙咧嘴地扯了好一会才解开，剑尊走过来，剑尊走过去。
明夷无奈抬头：“师尊，你到底想干什么？”
剑尊蹲在明夷面前，脸色耷拉，眼角的皱纹都挤出来了：“小五，我愁啊。”
明夷撑着下巴不为所动："你被人寻仇了？我们终于破产要成为穷得修不起剑的剑修了？还是你在外面抛妻弃子现在孩子找上门讨说法了？"
“你少看点话本吧。”剑尊长叹扶额。
“师尊！我回来啦！”
话还未说完，一声欢呼便压过了剑尊的声音，穿着缀满珠宝的华丽纱裙的少女拎着裙摆丁铃当啷地跑了进来，发辫上编着的宝石反射出绚丽的光彩，一阵清浅的香气扑面而来。
“四师姐！你终于回来了！”明夷把剑尊抛在身后，惊喜地扑了上去。
逢兰昭摊开手，抱起扑过来的明夷原地转了一圈，两张脸贴在一块，脸蛋肉都挤出来了。
“小师妹我想死你了！”“四师姐我也想死你了！”
剑尊站起来若无其事地拍拍袖子：“小四，外出多日辛苦了。”
逢兰昭放下明夷，一撩裙摆跟着坐在地上，捞起地上的大包小包顺手帮忙一起拆：“师尊在嚎什么？我在门外就听见了。”
“我没嚎……”剑尊无力地辩解，随即又叹了口气：“今年我宗参加论剑大会的弟子太少了。”
明夷仰起头：“那没办法啊，我们又不像别的门派一样年年招弟子，本来就是为了给修真界的新弟子切磋炫技的比赛，总不能让师兄师姐们去跟人家抢风头吧？”
逢兰昭也仰起头：“到时候人家就要说我们东道主欺负人咯。”
剑尊又叹了口气：“那也不能一个都不上啊，小五，你以前没参加过的，今年不考虑一下吗？”
明夷歪头：“师尊，你觉得是没人报名比较丢脸还是我开场就被人丢下台更丢脸？”
剑尊：“……”
明夷把玩着拆出来的机械鸟：“要不这样吧，到时候看看决赛都有谁，我们私底下一个个挖他们墙角，理想情况下可以做到决赛十个人都是我们宗的弟子。”
逢兰昭两眼一亮：“我都有点期待这个场面了。”
剑尊差点背过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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