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易和贡子严到局里的时候，大部队已经整装待发，局里给他俩都配了枪。木易不傻，没有给线人配枪的先例。也就是说，贡子严，比他更早一步进入警务系统，比他更早参与卧底任务。木易想着用复杂地眼神盯着贡子严，贡子严回了他一个你该明白的眼神。
木易收了目光，多年之后又一次摸枪，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易哥，这是我们要逮捕的人的资料，你看看。”上车之后杨晴跟多年前那样将一个文件夹递给木易。
木易笑一声，还是跟多年前那样跟她开玩笑：“晴姐，罪犯长得帅吗？帅的话我可以勉强牺牲一下自己——□□。”
“当然阔以，不过大姑娘如今有点沧桑呢！”杨晴开口揶揄他，当年艳冠天下的木警官，终究是老了。
“这叫岁月的魅力！”木易说着一目十行浏览了一下案情和罪犯的资料，罪犯名叫林森，是十三师旗下一个生物制品研究所研发部主任，今年35岁。手中有多篇SCI，是好几所大学的名誉副教授。而且，有一个他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承认的身份，林珊的堂哥，他也得称一声哥哥。
林森的父母早年离异，跟林家交集较少。后来交集多起来是因为木易想挖人才到十三师的研究所，便特地派人满世界的搜罗人才。当时，他找到林森的时候，林森很落魄，已经吃了一星期泡面。
林森是个很有理想的人，想将科研做到他自认为满意的程度才肯罢休。但时运不济，他博士毕业的那年是就业困难季，所有人都在抢饭碗，他面试了好几份工作，都不满意。用他的话说就是没有提供给他可以搞科研的平台。
那时候，为了从老爷子手中捏过十三师的财政大权，木易铤而走险辞退了研究所90%的科研人员，那也是他担任总裁之后朝十三师开的第一刀。那次，死了两个科研人员，全部是吞药自杀，抗议他大规模辞退人的。他本以为那“流血”的一刀值得，但后来的事实证明，当时的想法有点太乐观。因为，人终究是被**支配的生物，无利不往是人之常情。
半年前，科技局约谈了他，名目是十三师某平台的大数据库存在倒卖科研成果、泄露科技机密的嫌疑。
之后他开始暗中彻查，与其说是彻查，不如说是想杀鸡儆猴。但他没想到，查到最后却是他最信任的那个人。
研究所是他亲手组起来的，一旦明面开查，将会影响他后续所有的计划，他思前想后，最后决定交给杨晴去查。
杨晴虽然答应了，但提了条件，整个过程不会跟木易报备，结果才有了今天的事情。
数据库通过翻墙软件直接发送到对方邮箱，所涉专利103项、一级创新项目39项，总资金超过了5000亿。
木易看着那串数字触目惊心的数字，脑仁发疼。小声嘀咕：“研究所总共106项专利，创新项目只有9项，你确定没有弄错。”
“别忘了他还是好几所大学的名誉副教授，还暗中跟其他科技公司有合作。”杨晴叹息一声，她就知道，木易会舍不得。
他跟其他科技公司有合作的事情木易默许过，因为他始终相信，科技共享，才是长久的发展之计。但他没想到，林森大胆到去倒卖成果给国外的科研机构。
“脑壳疼！”木易看着那几沓子资料，觉得可能损失了5000亿不止。他靠在座位里，望着车顶，觉得难以理解。将专利卖给外国人，让外国人申请专利，收取专利费赚钱，自己人研发的东西，使用还要交钱，何其的荒谬？
“我也脑壳疼。”杨晴叹息一声，补充道，“他手中有几百公斤的危化药瓶，而且，他手底下的那帮人，都是他虔诚的信徒。”
“我知道，他在自己的领域确实很有魅力。”木易点了点头，对于他的才华，他素来很欣赏。
“要不是出这档子事，你也是他虔诚的信徒吧？”杨晴白一眼他。
“所以，你就突然让师父和老木给我配枪了？准备考验我对警徽的虔诚？”木易就知道她准没憋什么好屁。
“我只是想免费借用一下你的脸，好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研究所。”她说着朝木易挤出一个假到傻子都不会相信的笑，然后从他手中夺走了文件夹，递给了坐在后排的贡子严。
子严朝他耸了耸肩，示意这一切跟自己没关系。
“不配枪也可以借，我的脸虽然长得帅，但没那么值钱。”木易白杨晴一眼，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然后将自己活埋了。
关于十三师涉黑的事情他还没有查清楚，结果先将自己的血脉给斩断了，这简直是他职场生涯的最大耻辱。
“木易，记得么？你是警察，即便是爱才，也不能包庇！”杨晴很无情地丢给他这么一句。
说不过人，木易只能默默的摆弄枪，他有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能怪谁？谁叫当初就招了个那么个爱财如命的家伙呢？说句实话，这么多年过去，他真挺喜欢林森。鉴于林珊和林珞的关系，他总会喊他森哥，甚至在非公共场合，他都是以他长辈的身份存在。坊间有句老话怎么说呢？偏染的花朵不上色。果然，老前辈们诚不欺人。
他也深深地明白，在这关键档口出事，很可能也与他接下来要查的账目有关，也许，有人是想打他的脸。但事已至此，能做的只能是将计就计。木易想着拿出手机，编了一则科研所人事变动的通知发给了白迅然，并提醒他定时发布。
“木总，你疯了？让蔡晨担任研发主任？他一个搞器械的，懂什么呀？”白迅然很快回了消息。
“那要不然你弟弟白泽凯担任？”木易怎会不明其中的道理，可研发部的骨干是林森一手培养起来的，还有谁能够信任？
“木董，别开玩笑了！他才几岁？还没毕业呢。林森呢？他要出国深造？还是升职？那让副主任聂明远上去也成。”随着“叮咚”一声信息响，木易又看到了这样一条消息。
大爷的，智障吗？聂明远能上去，还用得着拔一个外行？木易心里默默地将白家的祖宗问候了一遍，然后回道：“听命令行事，后续再与你解释。”
“那就定蔡晨了？”
“嗯！副主任定白泽凯，没开玩笑。”
“明白！”
回完了白秘书那“粘人精”的消息，木易抬眼一看，车子已经驶入了兴隆山科教城。他将车窗降落下来，刺耳的警报声搞的他有点心烦。他不觉想起实验室里有人吐槽林森的话。
林森师哥那么无情又没情趣的一个人，大概只有钱才能让他没开眼笑吧！
大家说的没错，林森似乎从来在外人面前不笑，只有林珊和林珞在的时候偶尔能逗他笑两声。血缘是个神奇的东西，林家的血脉几乎被屠杀殆尽的情况下，三个人终究还是相遇了。但那个时候，木易真没想到他真有一天会为了钱而干出违法的事情来。
“到了，刷脸的，下车！”木易被杨晴连拖带拉地下了车，思绪也被瞬间打断。
“干嘛？真舍不得你那员悍将？”子严见木易站在车旁没动，于是凑近提醒，“兄弟，咋俩连自己的女人都送进去了，还有什么舍不下的？”
木易知道，他其实是舍不得宋悦仪的，但宋家，必须捏住。因为只有那样，才可能四两拨千斤。
“走吧！”木易叹息一声，没有接贡子严的话，而是率先握着枪奔向门禁所在的位置。
有了木易一路刷脸，行动组进的很顺利。行动组到三楼实验室的时候，林森正在分子实验室给一帮下属上课，讲的是干细胞、免疫细胞治疗基础研究。木易看着那个在学生面前活力四射的人，唇角不自觉的微勾，眼神温柔，刷脸进了门。
林森见木易带着一帮人荷枪实弹的进门，先是愣了愣，然后如释重负似的勾了勾唇角。他放下了手中的记号笔，将双手伸到了木易面前，柔声说：“来的比我想象中快。还有，你穿制服的样子真帅，比西装好看。”
“森哥，你挑战了我的底线。”木易这才收起那温柔眼神。
他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没有看到一丝的惶恐或者懊恼之类的复杂情绪，林森还是他认识的林森。
“咔嗒！”随着一声清脆的手铐响，木易将那两圈冰冷的东西亲手套到了他的悍将手上，他也是第一次发现，握移液枪的那双手有点粗糙。
林森的指甲修剪的很整齐，显然是个自律的人，与他对金钱的**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正好，”林森晃了晃手腕，笑了，在木易耳边低声说，“是你为我定做的吗？”
木易后退半步，嗔一眼林森：“少来！”
“你信我吗？”林森也勾唇，挑眉问。
木易笑了，心想，若是不信，你还能站在这里。
“你猜！”木易挑眉，递给他一个调皮的笑。或许来的路上，他纠结过，怀疑过，但当看到那个温润儒雅，与世无争的人的脸的时候，所有的疑虑都消退了。
“妇人之仁。”林森抬指弹一下木易的额头。
“哥哥教训的是，不过您就可怜可怜我，我已经焦头烂额了。”木易又凑近了，在林森耳边说。
林森低眼觑着木易良久，最后笑着说：“谁叫你让人查我，这只是个教训。”
“你——”木易警觉，退开半步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慌什么？我诓你的，怎料一诓一个准！”林森说着收了眸子，用他那有些受伤的小表情说，“我早就告诉过你的，不要相信任何人，十三师那群魑魅魍魉，可时时盯着你呢！”
“所以你——”
“对，我殉了自己，为你开路，不要让我失望。”林森说完，朝杨晴来了句，“走吧！”
“疯子！”木易咬了咬牙，骂了一句。
这么多年，他不知道自己身侧哪位是林森的人，但是很显然，林森一直在默默保他，总在危机时刻替他圆场。这一次，凌斯寒出了意外，他慌了，如今看来，依旧是林森出了大力。
实验室的人尽数被控制，没有人反抗，没有人发声。
实验室冰箱的报警器响了，没有人去关，一群人只是很安静的跟着警察走，没有尖叫、没有责骂、没有拥挤、没有不情愿。
木易看着那整齐的队伍，第一次见识了科研人员的高素质与冷静。他不觉感叹，果然，人站到一定高度的时候，真的就有了俯瞰众生的勇气与魄力。
整个逮捕行动没有受到任何阻力，这让向来以冷静著称的杨晴也很例外。
“查查看有没有漏网之鱼。”杨晴盯着那报警冰箱愣了半晌之后才开口。因为木易提醒她说那是低温报警。
整个研发中心连监控室的大爷都被带上了警车，林森一直站在车旁看着，排到了最后一个。
“上去吧！”木易提着枪，指了指还有半个位置的地方。
“这镯子甚合我意。”他说完，躬身钻上了车。
“他刚说啥？”木易歪头问子严，因为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幻听。
“你没有听错。”子严拍了拍木易的肩膀，然后示意他上车。
行动太过顺利的结果是，大家一路上都有些惴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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