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缠绵而又小心翼翼的触碰。
像是深海贝类张开了坚硬的壳，柔软的淡粉裙边随着蔚蓝的海浪起舞。他的舌头长驱直入，而她不由自主地迎合，唇齿交缠之间，她的眼前仿佛群星闪烁，呼吸亦带有海风清新的气息。
窗外雨声簌簌，她被吻得有些头晕腿软，下意识想要逃避，后脑勺却被他扣住，腰也被搂紧。他更加霸道地撬开她的牙关，她不自觉地发出“唔”的一声，整个身体更加贴近了他滚烫的胸膛。
旖旎的夜色里，喘息声、吮吸带来的轻微水声，交缠在一起，愈发令人脸红心跳。
夹杂着雨丝的凉风送来晚香玉的甜香，仿佛天地寰宇，都已坠入迷醉的情网之中。理智不再，清醒不再，此时此刻，唯有彼此的心跳，是唯一的真实。
“冉冉，当我女朋友吧。”分开之时，他凝视着她的双眼，认真道。
面对他郑重的告白，沈清冉下意识别开脸，问他：
“你身体好些了么？刚刚看你在车库……”
“老毛病了，我房间里备了胃药。”虽然有些失落，苏舜卿仍是道。
沈清冉点头：“那我现在去给你拿。”
她刚要走，却被苏舜卿一把攥住手腕，“冉冉，你不愿意么？”
沈清冉心慌意乱：“我……”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听见他告白时候，心情甜蜜的同时，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就像蜂蜜水里柠檬片的溶解，淡淡的柠檬黄一直蔓延至整个透明玻璃杯，而她却只能将整杯水饮下。
半晌，她总算注视着他，开口：“能不能……给我一些考虑的时间？”
她的面庞皎如明月，双颊透着浅浅的蔷薇粉色，一双清澈的明眸隐约有光芒闪烁，说不清楚是泪光还是灯光折射，仿佛芙蓉滴露。
他终于心软，叹气：“好吧。”
然而沈清冉转身的一瞬间，他又伸出手臂，从背后环抱住她。就像毛茸茸的大狗狗，他用头轻轻蹭着她的脖颈，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仿佛撒娇，又仿佛乞求。
“这次录节目我只有两天时间，后天综艺结束前，给我答复好吗？”
沈清冉眼眸低垂，轻轻“嗯”了一声。
就在此时，角落里似乎有闪光灯“喀”的一闪，两人惊觉回头，然而凝神看去，却什么都没有。苏舜卿安慰沈清冉：
“可能是错觉吧。早点休息，晚安。”
回到房间，沈清冉却没有睡去，而是独自靠坐在床头，紧紧攥住手中的手机，指尖冰凉，却又隐隐带着一丝热度。
夜色沉寂，她的心却翻涌如潮。在电竞酒店重逢后，两人相处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
回廊间，白衬衫的少年眸光潋滟，唇角似笑非笑：
“既然姐姐说是你点的我，那就是喽。”
……
金龙杯的决赛舞台上，他的嗓音清澈悦耳：
“看我杀出重围，为你拿下千军万马。”
……
波光粼粼的钱塘江边，他深深凝视着她，面容俊美如朗月星辉。
……
一桩桩，一件件，仿佛都透过夜色，直接敲打在她的心门。
可，她爱的究竟是七年前的秦墨，还是七年后的苏舜卿？
如果她仅仅只是被苏舜卿所吸引，那她其实和他的无数粉丝没什么差别，至多，她倚仗的，是他对她过去的怀念与好感。
这对他根本不公平。
她所理解的爱情，是《致橡树》里的木棉与橡树，他们会分担寒潮、风雷、霹雳，也会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更是《圣经》里的结婚誓词——无论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疾病或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死亡才能将他们分开。
她无法确定自己的心意。
彻夜未眠。
正午时分，淡水阳光自玻璃窗里斜斜射入，随着手机铃声的震动，沈清冉微睁开眼睛，视线之中一切都染着层朦胧的光色，模糊而温暖。
她拿起手机，含糊道：“喂？”
九九的声音透着一丝焦急：“快看微博！出事了！”
沈清冉晃了晃脑袋，打开微博，发现热搜的第一条就是“苏舜卿疑似与网红插画师沈清冉陷入热恋”，配图是两个模糊的人影，疑似是昨晚苏舜卿从背后环抱自己的情况。
她不由得悚然一惊。
再看自己的私信，果不其然，全是苏舜卿粉丝的滔天怒火。
【你凭什么和他在一起？你永远都配不上他！】
【离我们哥哥远一点！！死整容脸！！！】
【我们辛辛苦苦送他出道，难道是为了看他和你谈恋爱吗？滚！】
……
事实证明，综艺节目上磕磕CP还好，爱豆明星一旦爆出实质恋情，粉丝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
实际上，从“清酥夫妇”超话开通的那一刻，就时常有苏舜卿粉丝过来掀起骂战。此时此刻，因为这则花边新闻，超话广场一片腥风血雨，全部是拒绝网红倒贴之类的言论，甚至还有人给沈清冉P了遗照。
她们言辞尖锐，诅咒恶毒，像一把把利刃，狠狠刺进她心里，提醒着她和苏舜卿之间那不可逾越的距离。
苏舜卿的微博同样是沸反盈天，工作室很快做出反应，安抚粉丝并澄清：
“造谣需要承担后果，照片并非苏舜卿先生本人。苏舜卿先生目前处于节目录制中，一切仅为节目效果。”
看到工作室的声明，沈清冉深吸一口气，眼神从震惊到平静，心头的悸动渐渐沉淀为一片苦涩。
或许，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没有结果。
他们来自两个世界，注定无法并肩而行。
然而，紧接着，苏舜卿个人账号的最新动态，直接引爆热搜。
他说：“在追求，还没同意。”
短短七个字，在沈清冉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他……承认了？他，居然承认了！
他堂而皇之的爱意，像是七彩的花火，在夜空中绚烂绽放，又像是蔚蓝天幕下的海湾，有鲸歌在悠然回荡。
她悄然屏息，睫毛轻轻颤动，像是承载了许多，再也承载不住，珍珠般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悄然滑落。
沈清冉深深呼吸，好不容易平复情绪，换了件衣服后，准备去长廊尽头的房间找苏舜卿。
还没到门口，她便听见房间里隐约有人在争执，因为房门是虚掩着的，因此走近以后，里面人的对话，更是听得一清二楚。
说话的人似乎是苏舜卿和他的经纪人达哥。
达哥的声音，满是压抑的怒火：“你知不知道，你是个流量明星！贸然公布恋情，对你的事业是毁灭性的打击！”
苏舜卿的反应很平静：“我知道。”
达哥的声调又拔高一些：“你知不知道，如果粉丝大规模脱粉，你的代言也会跟着一起掉？随便掉几个代言，违约金可是天文数字！”
“我知道。”苏舜卿的声音依旧冷静。
“你知不知道，她现在只是个网红，你就算要炒CP官宣恋情，圈子里随便一个女明星，都比她来得更适合你？！”
他没有丝毫迟疑：“我知道。”
一连三个“我知道”，让达哥哑口无言。
短暂的静默过后，苏舜卿开口：“达哥，你说的一切。我全部知道。可——”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我爱她。”
“爱了很多，很多年。”
“从少年到成人，她是我的信仰，无法动摇，无法改变。”
“而我，是她的不二臣。”
他的话，犹如一个接一个的惊雷，在她的耳畔炸开。
沈清冉推门的手，停留在铜制的把手上。
爱一个人，是否就要摧毁他赖以生存的事业？
是否就要眼睁睁看着，因为他对自己的爱，星光黯淡，坠入谷底？
沈清冉死死咬住唇。
她做不到。
比起他因她而陨落，她更愿意看到他星途坦荡，光芒万丈，永远高洁若神明。
她转身离去。
从酒店出来，她打通了陈导的电话：
“喂，是陈导吗？我是沈清冉，我想……”
她咬咬牙，下定决心，道：“我想退出节目录制，赔偿金是多少，您尽管说。”
电话那头的陈导虽感意外，但是很快也调整好了心态，简单和沈清冉沟通几句后，便同意了她的请求。
放下电话，演播室里的陈导对身边助理感叹道：“倒是个有脾气的，我还以为她会借机给自己炒作一波，没想到……”
他摇了摇头，“那小子还算有眼光，可惜就是没福气。”
娱乐圈光怪陆离，俊男美女数不胜数，本就是一个浮华的名利场。
可正是在这样的名利场，为数不多的真心，才弥足珍贵。
然而，既已踏入名利场，又如何能保住这一点点真心呢？
费米悖论，莫过于此。
沈清冉拖着行李箱从天堂岛离开的时候，并没有通知苏舜卿。然而她刚走到码头，就看见苏舜卿在那里等候。
许是胃病又发作，他面色苍白，眼神却清亮如泉水。
面对她的退出，他固执开口：“冉冉，你还没有给我答复。”
沈清冉看着他那双满怀期待的眼睛，心中泛起阵阵不舍，却仍然挤出一丝笑容，柔声道：
“舜卿，我们还是做普通朋友吧。”
她停顿了一下，努力平复情绪，继续说道：“你也看到这次热搜上的评论，我们捆绑在一起，并不是个很好的选择。”
苏舜卿沉默片刻，垂下眼眸，睫毛下的眼神微微暗淡。
半晌，他总算抬起眸子，抿了抿唇后，定定看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原本沉淀着永恒不灭的星光，此刻却如秋日潭水，看不到底。
他说：“沈清冉，我爱你。你，爱我吗？”
听到他这句话，沈清冉心口止不住地起伏一下，就像漏了节拍。
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
“你注定会有更好的未来，我希望你能事业大红大紫，成为整个亚洲甚至全球的天王巨星。”
她话语虽轻，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坚定。
听懂了她的意思，他闭了闭眼睛。
许久，终于重新睁开。
他的嘴角依旧保持着那份温柔的弧度，只是笑意却未达眼底，只剩下一片悲凉。
他后退一步：“如你所愿。我尊重你的一切决定。”
两人对话的间隙，汽船已经开过来。沈清冉向苏舜卿微一点头后，提着行李箱，起身步入船舱中。即便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此刻的决定，是为了他们彼此更好的未来，心里却还是不可抑制地涌上一阵酸涩。
一米，两米，三米。
随着汽笛的长鸣，她离他的位置越来越远，就像远离他的命运。
海天辽阔，流云卷舒，有洁白若雪的海鸥围着汽船展翅翱翔，万倾碧波如千军万马奔涌而来，凛冽的风裹挟着无边无际的孤独，将她整个人席卷向回忆的汪洋。
天不说话，海不说话，鸟不说话。
可天地万物，都知道，她爱他。
就在码头上的影子，即将消失不见的时候，沈清冉终于还是没忍住，冲出船舱，站在甲板上，死死望向他的方向。
“苏舜卿，我——”
我爱你。
未出口的爱意，如同夏天藩篱上盛开的蔷薇，随风而逝。
风止，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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