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区附近,来往的人流逐渐多了起来,纷争虽未解决,但几人却都默契地噤了声,而后各自回到岗位。
时霁抬头,刚注意到对角的视线似的,讶异一瞬,又很快恢复如初:“怎么了?”
“啊我……”喻了了还在拆解着刚刚那一幕的信息量,闻言迟钝摊开掌心,下一秒却又飞快收回。
什么鬼。
这才半小时不到就愈合了??
她尴尬地抓了把耳后的头发,灵机一动:“我药丢了!”
“丢了?”时霁疑惑。
“昂!”她眼神飘忽了下,自己都有点困惑,这就放在床头每晚睡前喷一下的玩意儿怎么可能会丢,却不得不胡乱往下编:“就上周出差玩了两天,一不小心、就忘在酒店里了。”
讲道理,她这小时候连考八次零蛋都不稀罕和老喻撒一次谎的身体素质,宁折不弯了这么多年,又哪里有过编故事的经验?
自然就更不会知道,这番话配上她心虚的表情,营造出的画面究竟有微妙。
趁着出差去玩?
还尽兴到把每天都要用的药给忘在酒店了?
好在在体谅人这方面,时霁一向颇有心得。
人都忙成这样了,还不忘隔三差五地发消息邀他一起吃饭,也没有因为他的不识好歹而生气,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他点头表示理解,推开诊室门说:“进来吧。”
喻了了松了口气,这才想起什么:“但我还没挂号,刚刚系统里没看到你今天有号。”
“嗯。”时霁坐下,边开机边说:“今天没有门诊安排。”
喻了了愣了愣:“那能开吗?”
“试试。”时霁语气淡淡:“医保卡带了吗?”
“……没。”喻了了又虚了一下,她是临时起义要过来的,早上出门时哪里又想得到这茬:“电子医保行吗?”
“可以。”
时霁点头,调好系统让她扫完医保码,操作了一会儿,很快打印出药单:“一楼药房拿药。”
“……”
喻了了接住,又没怎么动。
见她不想走,时霁又扫了眼她拿药单的手,虎口处有一道不明显的血渍:“再处理下伤口?”
“啊?”
喻了了低头,自己先臊了一下:“不用不用,伤口很小,也已经愈合了。”
时霁却说:“还是处理下吧,伤口再小也有可能感染。”
“……哦。”
喻了了神情怔怔。
再次感叹于他的温柔与贴心。
时霁起身,从身后拿来消毒工具,坐下后又戴上手套,而后半低着头,小心托举她的手背,处理着那微小到几近消失的伤口。
全程神情都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这个角度,可以从镜片上方看到他的眼睛,眼皮很薄,眼睫拓出的阴影有些疏离,锋利流畅的脸部线条有种天然的距离感。
哪怕唇角时刻挂着微笑,也很难看出除了礼貌之外的其他用意。
喻了了不由想起诊室外的一幕,没忍住问:“你经常被欺负吗?”
时霁抬眸,惊讶地恰到好处:“?”
“我……”不知是否涉及**,喻了了一时有点不知该怎么说:“刚刚有听到一些。”
她理解下来,应该是他的文章被人抄袭,抄袭者还很狂妄,不仅不肯承认错误,还威胁他如果声张可能连工作都会保不住,而他为了息事宁人,决定自己再重新写一篇。
那逆来顺受到连挣扎都没有的妥协。
一看就不是第一次。
“还好。”时霁苦笑了下:“习惯了。”
喻了了有点生气:“这怎么可以习惯!”
他的笑容渐渐凝滞:“不然怎么办呢。”
“……”
喻了了显然也没有这类经验,只觉得换做是她,是绝对不可能忍下这口恶气的,但她却不能代表所有人。
且刚刚那个人明显是有后台,要是硬碰硬的话,他真丢了工作怎么办?
手机响起来,是住院部那边在呼人,时霁接完,帮她贴上创可贴后说:“好了,我得去忙了。”
“好。”
喻了了跟着站起来,目送他离开诊区后,也没急着去拿药。
她心里憋着口气,不知不觉来到一面医务人员的介绍墙前,认出刚才那个出言不逊的是整形外科的医生,叫梁正豪。
其实不管受欺负的人是谁,她听完这段遭遇都不可能没有反应,也许是身体里有股嫉恶如仇的基因在,她想也没想转身去了趟整形外科。
虽然也没想好要干嘛,法治社会,也不可能上去就给人一拳,但在看到梁正豪从身边经过时,她还是下意识就把人叫住了:“梁医生。”
梁正豪回头:“你是?”
喻了了打量着面前的人。
客观评价,算是比较在意外形且确实挺会打扮的那类人,虽然脸上散发着浓浓的科技感,却不得不承认,比她是要精致得多。
她眨了眨眼,诚恳发问:“想问一下,你的双眼皮是在哪里做的?”
边上候诊的人不少,闻言纷纷看了过来。
梁正豪稍愣了下,倒也没觉得冒犯。
毕竟科技时代,整形微调已经非常普及了,且到这个科室来的人,基本都是有相同需求的,慕名而来想要求同款的现象,更多还是意味着肯定与欣赏。
他含蓄地笑了一下:“我这个可能有点难办,但我本人也是专攻眼部手术的,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先去挂个号……”
话音未落,喻了了忽然皱眉,众目睽睽下评价:“好丑。”
“……”
-
“噗哈哈哈哈哈哈——”
食堂里,几个皮肤科医生凑在一起看这段小视频,差点没笑岔气:“你看他那个脸没?绿得跟块苔藓似的,美男人设轰然倒塌啊。”
“还说呢,今早他的号本来都挂满了,结果来了这么一出,当场就被退了不少号!据说那脸本来只是微绿,是在诊室干坐了一上午之后,才变成墨绿的。”
“哈哈哈哈哈——虽然但是,他那双眼皮又不是自己做的,现在的患者都这么现实了吗?”
“那能怪患者吗!整形医生虽然不能给自己手术,眼皮被割坏也不能说明自身技术,但至少还是能看出他审美不太好吧?要不怎么不挑个能割好的人来做?”
“审美不好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就算技术没问题,做出来的效果也不会好看啊!这还不严重吗?”
“就是!这就好比一个地中海给你推荐防脱秘方,你敢用吗?”
“还真是……”
“话说回来,这小姐姐谁啊?长得还挺好看的,看着也不像是要去整形的样子。”
“不管是谁,就冲这事,她以后就是咱们科的自己人了!”
“等等——”周晨把手机掉了个头,冲对面正一根根把胡萝卜丝挑开的人说:“这是不是上午在诊区门口等你的那个女生?”
“?”
时霁抬头,看清屏幕里的人正是喻了了没错后,神情微微一滞,显然也没想到这事会和自己有关。
“我去!”不等他回答,周晨就自行断定:“所以这事就不是偶然?人就是专门为你报仇去的?”
时霁想想,觉得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就也没否认:“可能吧。”
“真是啊?”沈长耀不可置信道:“那这小姐姐是有点勇的。”
杜青林则看向打饭窗口,还是有点遗憾:“但这事就治标不治本啊,某人还不是好端端在那,该上班上班,该吃饭吃饭。”
“那你也太小看这家伙了。”周晨拍拍他肩,又冲对面抬了抬下巴:“你看他长了副温柔善良、愿爱与和平洒满世界的菩萨脸了吗?”
时霁把最后一根胡萝卜丝挑出后,配合地抬头,皮笑肉不笑地供他审视。
“……”杜青林哆嗦了下,很快抱拳:“僭越了。”
没把世界搅浑就不错了。
还爱与和平!
话题揭过,沈长耀却还意犹未尽地看着视频:“欸,话说你和这小姐姐应该认识吧?不然人没事也不能替你出头。”
时霁也没瞒着,随口 “嗯”了声。
“有关系?”
“有点吧。”虽然不太光彩。
沈长耀兴奋道:“那你能把人约出来不?大家互相认识认识啊。”
基于过往经验,他压根不认为时霁会对她有什么兴趣,反倒是他,对这种又飒又爽、不服就干的类型是真的没有抵抗力!
正上头着,对面忽然冷笑了声,毫不留情打断他的遐想:“别想了。”
沈长耀:“为啥?”
时霁:“她是个颜控。”
沈长耀:“……?”
周晨:“哈哈哈哈哈哈——”
杜青林:“自取其辱你就是。”
梁正豪老远就见这桌有说有笑,不知出于什么心态,端着餐盘就走了过来,独自在隔壁桌坐下。
他的确有点玻璃心,还有一种固有的观念,坏话是不能当人面说的。
现在他都坐在这了,这群人总该闭嘴了吧?
然而事实证明。
观念就是用来打破的。
时霁不知哪来的兴致,竟主动偏头朝他看去,也不知在瞧些什么。
前后不过几秒,但这无端被人审视的感觉,还是让梁正豪没来由地着恼,终于皱眉瞪去:“看什么看?!”
“啧。”
时霁看着他的眼皮,一副这可是你要问的模样,不无同情地笑出了声:“还真挺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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