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宜说乞巧节当晚有几名女子被人掳走了。
“……衙门很快关了城门,也一直有派人去找,所以她们绝对还在城里。”姜宜说道。
吕素没想到,即使她已经让蔡佳怡转告蔡县尉要留意略卖人出没,却还是没能避免祸事发生。
“外头怎么不见动静?”吕素有些疑惑。
姜宜又凑近了些,“衙门已经将那几户人家看管起来了,现在各个城门实际也是外松内紧,想出去的都要盘查。”
吕素眉心微动,“为何要这样做?”
姜宜撇嘴,“公堂上那位眼看就要调任了,就跟蔡县尉一块将这事压下去了。”
吕素懂了。几个大活人就这样被掳走,若是解决不了将成为他们的一大污点,所以他们选择暂且将消息压下。若能在这几天把人找回来便是大功一件,相反,彼时兜不住了被捅出来只怪时运不济,却也实实在在多拖延了些时日。
文石眼看她俩越凑越近,如今更是近得几乎脸贴脸了,赶忙咳嗽提醒。
吕素率先反应过来,立马坐正了身体。姜宜也意识到这一点,不免耳尖发热起来,只能佯装喝水来掩饰。
这时生意上门,吕素便忙碌了起来,待忙完她跟姜宜说话却没有得到回应。
“在想什么?”吕素伸手在她眼前挥挥。
姜宜回过神来,心有余悸地说,“幸好你将我救回来了,不然我都不敢想象……”
吕素给她斟茶,轻声说,“时也运也,你命里不该遭此一劫。”
姜宜叹气,“希望那些女子也能有好运气。”
吕素眼帘低垂,“但愿如此。”
翌日,天又下雷雨来,一直到午时方停。吕母的脚好了许多,见天放晴便要出门买菜。
吕素拦住她,“我去吧阿娘,您这才好些。”
吕母拍拍她的手,“那些菜贩子可精明着呢,打量你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娘子,定要给你缺斤少两的。你且去生火将饭蒸上,我回来好直接烧菜。”
吕素无法,只得说,“知道啦,您路上慢点,别往人多的地方凑。”
吕母朝她挥手,“知道啦吕夫子。”
吕素嘴角一扬,这称呼还怪耳熟的。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正午,下过雨的路面被烈日一晒,人们仿佛置身于蒸笼中。
吕素摇着蒲扇,左等右等始终不见吕母回来,于是拿了帷帽出门去找。她沿着吕母常走的巷子一路寻过去,结果便看到地上被踩得七零八碎的菜肉。
她直觉这就是吕母遗落的,刹那间,她脑子里轰隆一声,无数个念头纷至沓来。
阿娘……不会被那些藏匿在城中的歹人给掳走了吧?
这个念头几乎要将她击倒,她稳住身形,想着得立马回家取了名剌去报官!
她赶紧往回赶,刚拐进永平巷时便看到一个穿着青灰短褐的汉子在门口探头探脑。她大步过去,在汉子震惊的眼神中一把擒住他的肩膀,“你是什么人!”
汉子痛呼出声,飞快说,“小的是来跑腿儿的,我家主人命我来给吕素吕娘子传个话。”
吕素这才将人放开,解下帷帽,“我便是吕素,你家主人哪位?”
汉子是蔡佳怡遣来传话的,说是吕母因惹上负债官司被县衙收监了。
吕素目光一闪,债务?她们娘俩的债务早在来应灵之前便尽数清偿了,哪来什么债务。
“我家主人说吕夫人多半是被人讹上了,告状那人是在衙门里挂了号的泼皮无赖,但白纸黑字也不好抵赖。还说吕夫人原本是要受刑的,但此事本就蹊跷,又看在您有功名在身的份上,所以县尊大人决定暂且收监容后再审。我家主人说请您务必速去地牢与吕夫人碰面,好商量个对策出来。”
这汉子虽形容猥琐,讲话倒是利索。
吕素一听心情复杂,既喜吕母找着了,又惊她在牢房。
她摸出一串铜钱递给汉子,“有劳您大热天的跑来,还请您替我回了蔡娘子,说我对她的恩情铭记在心。”
汉子起先假意推辞,接着喜笑颜开地收下,“谢娘子赏!小的定会一字不落地回了我家主人。”
汉子走后,吕素随即进门取了银钱和名剌匆匆往地牢去。
这太阳热得几乎要将人晒化,地牢里更是闷得厉害,还弥漫着难言的恶臭。
吕素花了些银钱打点才见到吕母,乍一进去心就提到了嗓子眼,“阿娘!”
吕母闻声冲了过来,“阿素!”
“阿娘,您有没有事?”吕素隔着栅栏神情紧张。
吕母摇头,握住她的手,“阿娘都好,你别担心。”
吕素瞧她确未受刑才放心了些,她反握吕母的手安慰她,“没事的阿娘,我很快便救你出去。”
吕母面有愧色,“是阿娘连累了你。”
“快别这么说。阿娘,您需把经过原原本本地同我讲一遍,越详尽越好。”
“好,好……”
吕母随即娓娓道来。
晌午的菜已经不这么新鲜的,但胜在便宜。吕母当时挑挑拣拣买了好些,还切了半斤五花提回家。
就在她喜滋滋地拐进常走的巷子时,肩膀忽然被一股力道撞了一下,紧接着耳边便响起物品碎裂的声音传来。
“我的茶壶!你赔我茶壶!”一男子捶胸顿足地呼喊。
吕母愣了一下,旋即说,“对不住啊小哥,我这一时没留神。您看看这壶多少钱,我赔给您?”
男人一脸肉疼,“赔!自然要你赔!这可是前朝庄大家烧制的,价值五百贯!你给我赔!”
吕母被吓了一跳,“这么贵呐!”
男人两眼一瞪,“怎么着你还想抵赖,不赔也行,走,随我去见官!”
吕母心想也行,于是说,“行,那便见官,若是真这么值钱我也绝不抵赖。”
男人面色一僵,“你,你可想好了,若是见官对你可没好处!”
吕母这时意识到不对劲了,她想诈他一诈,“若是不见官,私立了要多少钱?”
男人面色一喜,拖着声音说,“私了也不是不行,我这人心善,你就赔我三百贯吧,算我给你免了场官司。”
吕母顿时冷笑,“兀那汉子,你可知我家那口子是做什么的?如今也敢讹到我身上来了!”
男人面色大变,“你别血口喷人啊!明明是你撞我,摔碎我的宝贝茶壶,如今还敢倒打一耙?”
吕母冷眼看他,“接下来是不是要骗我签下借据?我也不与你废话了,要嘛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要嘛就一块去见官!”
“要见官可以,先把字据签了。”
一个长相斯文的男人应声而出,他的眼神里闪烁着阴翳,显然要比先前那个愣头青难缠多了。
吕母见势不妙,撂下一句,“要签你们自个儿签去,姑奶奶我不奉陪!”她转身便跑,不料路口又闪出一个身影,此人身量高壮,此时正双手抱臂,一脸玩味地看着她。
“将人按住,签字,画押!”
阴翳男一声令下,另外两个立马朝她逼近。
吕母大喊,“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胆敢用强?”
阴翳男嘴角一勾,“是你不识抬举,既然你这么爱见官,便依了你。”
抱臂男一把抓起吕母的手,将印泥往她手指上抹。
吕母惊叫,“你们敢!我女儿是秀才,她不会放过你们的!”
愣头青汉子一听不免犹疑,“修哥儿,要不咱换个人。她闺女要真是个读书人,咱们怕要惹火上身了。”
阴翳男咬牙,“好不容易才逮到个换什么换,再这么下去我们全饿死!”
抱臂男埋怨,“都怪陈老三他们,要不然我们何至于此……”
“废话少说,动手!”
-
吕素听完吕母的描述沉吟了起来。
一般来讲这些泼皮无赖不会随意挑人下套,他们会事先筛选目标提前踩好点,这样才不容易引火上身。但他们眼下这样铤而走险恐怕是事出有因,这里头的关键或许就在他们说的‘陈老三’上面。
吕素对吕母说,“阿娘,您且在这里委屈片刻,我去去就来。”
吕母含着泪点头,“阿娘相信你。”
吕素临走前花钱给吕母要了一碗水,看着她喝下才离去。
从地牢出来,她紧赶慢赶地来到县衙,正要递上名剌见知县,不想姜家的马车停在她身后。
“师仪!”姜宜从马车上下来。
吕素讶异,“令安?”
姜宜快步过来,“丽质叫人给我带话说你遇上了麻烦,我去你家没见着人就来了这里。”说着从文石手里拿过飞钱塞给她,“这是一千贯,你先拿着应应急。”
吕素心底一震,赶忙推辞说,“银钱就不必了,不过我还真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吕素改了主意,她原本想先求见知县,但此刻她有了更稳妥的办法。
袋子街位置特殊,它被夹在盐场和盐井口之间,是许多无赖闲汉的聚集地,阴翳男几人的老窝便在此处。
午后,一位身形修长的女子罩着面纱款款而来,在诸多意味不明的眼神中轻轻敲响了一处院门。
“谁?”里面传来警惕的男音。
女子气息娇弱一波三折,“小女子是来为家母还债的,烦请好汉开门。”
门打开一条缝,女子将面纱解下,露出一张清雅端庄如谪仙般的脸。
一个长相斯文眼神却阴森,一个身材魁梧面带轻视,还有一个面容普通目光闪烁。就是这三人强迫娘亲签下借据,害得娘亲身陷囹圄。
吕素强压怒火,继续陪着他们做戏。
阴翳男凝视着她,压着嗓子问,“你是秀才?”
吕素弱弱点头,“不过运气好罢了。”
阴翳男皮笑肉不笑,“你似乎身体不大好?”
吕素捂着胸口喘了喘,“是呀,小时候落下的病根了。”
阴翳男低低一笑,凑近了些,幽幽说,“可是我怎么听说,你能徒手收拾好几个青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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