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盐场已经快两个月没有开灶了。虽然工人们的工钱都照发,但许多人已经开始考虑起自己的后路来。
孟员外目光阴沉,“大人,我们何不直接缴了他的户牌?”
盐监原意也是如此,他不仅要让姜家狠狠地放一回血,还要釜底抽薪一举收了他们的户牌。只是眼下似乎情况有变,尤其他午后去探知县的口风,发觉他变得模棱两可起来。
“此事本官自有主张,你且回去等我消息吧。”
孟员外从盐监处出来便越想越不对劲,他脑子一转派人出去打听,结果却让他心慌。
“叫老幺过来。”
孟宏很快来了。
“我问你,纪云书院那两个中榜的进士,跟姜家关系怎么样?”
孟宏闻言脸色大变,在其父摄人的目光中支支吾吾地说起来。
孟员外听完颓然一叹,沉默片刻后注视他,“你没有其他的事瞒我?”
孟宏喉咙发紧,“没,没有,阿爷。”
前方是个岔路口,一条往庆符一条往应灵,三人要在此分道扬镳了。
“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赵璇一脸不舍。
吕素掩唇一笑,“我这边事了就会回书院拜谢恩师,到时我们就能再见了。”
赵璇一想也是,于是转向曹芬,与她相看泪眼,互诉难舍之情。
吕素等了一会儿,叫她俩还要说,于是出声提醒,“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启程吧。”
赵璇睨她,“急急急就你急,感情就你俩离得近。”
吕素与曹芬本就是同乡,即使就任也离得不远。曹芬封正九品大理评事,领真州扬子主簿,与睦州相距不过百里。倒是赵璇,封从八品将作监丞,知深泽县,跟二人隔着天南地北。
再不舍终究还是要分别。三人的仪仗原本连在一块,如今分开各走一边。
锣鼓开道,锦旗飘扬。吕素和曹芬入城这天,几乎全城的百姓都来围观。时隔四年,庆符又出了两个女进士。
知县领着一干人等在城门口迎候,他脸都要笑裂了。他才上任不久治下就出了两个进士,这教化有方的政绩就跟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吕素和曹芬的仪仗停下,二人着青色官服,一前一后地上前。
知县朝前两步,拱手,“恭迎上官,欢迎曹三尹衣锦还乡,一路辛苦,一路辛苦。”
吕素拱手,“有劳郑明府久候。”
曹芬亦拱手欠身。
来人除了县衙班子的人,还有庆符本地有名望的乡绅。吕素一眼便看到陆学政,他们有师生之谊,少不得又寒暄一番方才进城。
城中主道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多亏她们的护卫连同衙役开道才得以通过。吹吹打打间,百姓们的赞叹声不绝于耳,看着那一张张艳羡神往的脸庞,二人只觉得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曹芬往家去,而吕素则往吕家祠堂走。据郑知县所说,他已将吕母接到客栈安顿下来,眼下正在祠堂等着她。
吕素感激之余又不禁感叹,官场上的果然个个是人精。
吕氏族人正翘首以盼,随着人群一阵搔动,官差举着虎头牌出现在街角,吕素骑着高头大马的身影随即也显现。
“来了来了!”
族人们激动得不行,一时竟手足无措。
到得祠堂门口,孙大丫将吕素扶下马,在众人的注视中,她一步步走向吕母。吕母此时正穿着光鲜亮丽的衣裳,看着她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吕素鼻头一酸纳头便拜,“阿娘!”
吕母到底没忍住,眼泪夺眶而出,“阿素!”
母女俩顿时哭做一团。
四周的人见此,不论真假都抬起袖子做拭泪状。当然也有例外,吕祖父和吕常一家站在一旁面色十分尴尬。
最终还是吕素安慰起吕母,好容易才将人安抚住。
又是一系列繁琐的仪程后,公人将御赐的进士牌匾悬挂于祠堂。
“大人诸事繁忙,小人就不多叨扰了,只别忘记明日春江楼之宴。”县衙公人说道。
吕素拱手,“有劳转告郑明府,我定如约赴宴。”
县衙人等走后,吕素和吕母一块与族老们议事,主要是关于祭祖、修祠堂和立牌坊的事宜。
“孙侄女车马劳顿,不若我们改日再议?”族长脸上带着几分小心。
吕素微微一笑,“不必,还是今日议下吧,后面我还有其他事要办。”
族长当即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这些事宜都需要人手去办,众人正商议着要交给族中哪个得力之人去办时,吕祖父将吕常推了出来。
吕常咽了咽口水,在众人的注目中,底气不足地说,“祭祖的事……我来办吧。”
吕素瞥他一眼,笑意浅淡,“不用。”
她可不会忘记她们母女俩被逼走投无路时吕家那扇紧闭的大门,可怜当时吕母手都拍肿了。
吕常尴尬地退了回去。
在座多少了解他们之间的恩怨,一时气氛有些尴尬。
吕祖父的脸黑得跟锅底一般,他本想发作,但瞥到站在四周的佩刀侍卫后,到底提不起勇气来。
在初步商定了事宜后,母女俩走出祠堂。吕素本想与吕母一块回她下榻的客栈,不想郑知县让人留话,说他在城中有一处空置的小院,若她不嫌弃可与吕母暂且住下。
吕素思索片刻决定收下这份人情,她们娘俩不回吕家就已经不妥,若是再去住客栈谁知道会传出什么闲话来。
“那我在客栈的东西……”
一旁的女侍卫抱拳,“老夫人不必担心,属下会让人将您的行李送过来的。”
说话的是文寒之字小梅,武举人出身,手下领着共三十人的女子侍卫,这些侍卫皆穿轻甲,配横刀。
吕母听完吕素的介绍直呼不得了,“诶哟我这,哪敢劳动文大人!”
文寒之笑,“老夫人唤我小梅就行,今后只管吩咐属下。”
吕素见吕母过意不去,笑说,“阿娘,文队将会看着办的,这是她的职责。”
吕母这才勉为其难地应下。
郑知县口中的小院是个两进的精巧院子,里面不仅整洁干净,器物一应俱全,还有下人供她们驱使。
吕母怪不自在的,她还是头一回享受这种待遇。
吕素握住吕母的手,声音柔缓而坚定,“阿娘,您今后不用再受累了。”
姜宜收到吕素的来信后心安定不少。
赵璇进城的那天她也去瞧了,她本想上前去跟人说几句话,顺道问一问吕素的情况,奈何压根近不了身。
“真威风啊。”银朱一脸神往。
文石也说,“这还是咱们认识的赵娘子吗?感觉跟换了个人似的。”
“嘘!要叫赵官人了!”
姜宜撇嘴,吕素指定比她还威风!
晚饭后,吕素屏退左右,她知道吕母肯定有许多话要问她。
果然,人一走吕母就迫不及待地问起她的事情来,吕素于是缓声道来。
话说完,吕素端起茶盏润嗓。
吕母消化了一会儿,愣愣地问吕素,“那你这官儿,大吗?”
吕素摇摇头,“听着是大的,实际非常容易得罪人。”
本朝通判别称郡监、监州。辖内一应事宜可否裁决,与守臣通签书施行。同时对州府的长官有监察之责,还能便宜事,密奏以闻。
吕母嘿哟一声,不无担忧道,“那你今后可得处处留心啊。”
吕素朝她笑,“放心吧阿娘,我都有数的。”
“那喻姝现在如何了?”
吕素原以为喻姝会有所动作,但一直到她们要离京了却还是不见她的动静,于是她前去问她的安排。不料她依旧是那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只说到时你就知道了。
“或许人家真的有自己的考量呢,她可在官场里混了三四年了,哪里是你个初出茅庐的新人能比的。”吕母说。
吕素点点头,“不说这个了。阿娘,我有更重要的事想跟你商量。”
吕母见她神情认真起来,于是也挺直了腰板,“怎么了?”
次日,吕素的房门刚一打开,孙大丫便上前给她行了个大礼,她连忙将人扶起来,“怎么了这是?”
孙大丫要辞行。
吕素将人叫到一边,关切地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孙大丫摇头。
吕素不解,“既如此,为何要辞?我这虽算不上顶好的去处,但总比你早前四处奔走要好。你若是不想再伺候我,等赴任时我给你谋个差使也不难呀。”
孙大丫一脸羞愧,“小的能在大人跟前伺候已是三生有幸,万没有不想的道理。只是小的却有难言之隐,还望大人成全。”
吕素沉吟片刻,说,“这样吧,过几天我也要去应灵,到时你同我一块走,这样既无需为路引费心又能省下一笔花销。趁这功夫你也再考虑考虑,到时告诉我你的决定,如何?”
孙大丫感激涕零,“小的何德何能,叩谢大人恩德!”
傍晚,吕素收拾了一番前往春江楼赴宴。她头上仍妆点着姜宜赠她的那枚簪子,只是如今看来却不再显得突兀,与她的衣着打扮相得益彰。
她与姜宜之间的距离,总算不再遥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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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32.春风得意正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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