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吕素所说,她的确能装。
在听到叙州吕素吕师仪高中二甲第二名时,她还能轻松地向众人拱手致谢,而后在大家惊艳地目光中不急不缓地朝报子走去。
“恭喜大人金榜题名!祝大人平步青云官运亨通,早日入阁拜相!”
吕素抬手道了个赏,孙大丫亦赏了一吊钱出去。
掌柜的算准时机捧着托盘上前,他笑得脸上的褶子全挤在了一块。
他家客栈只是京城诸多客栈里不显眼的一个,竟接连出了两个进士,名声大噪指日可待啊!
吕素叫孙大丫接过贺仪,瞥了眼在门口蠢蠢欲动的人,火速在墙壁题了一首诗后,将笔一放,飞快地朝后院走去。
“进士娘子要跑!”
“快!快!拦住她!”
孙大丫一个闪身拦住她们,大喊娘子快走!吕素连忙从后院的角门溜出去,七拐八拐,才总算将动静都甩在了身后。
她在不远处的茶楼要了个包房。门一关,她难以抑制地在房中来回踱步,双手绞紧。
太好了!太好了!
不多会,孙大丫也找了过来,她将沉甸甸的包裹递上,“娘子,这是掌柜的贺仪。”
吕素打开一看,见是十锭白花花的银子,足有百两之多。
难怪掌柜的不说数目,想来是数额巨大恐遭人惦记。
她随手赏了孙大丫一锭,“这是曾经答应你的,可不许推辞。”
孙大丫感激涕零,当即要撩裙下跪。
吕素赶紧扶起她,“还得劳你回客栈将我的去向告知她二人,记得莫要声张。”
孙大丫抱拳应是。
人走后,吕素悠闲地撑在窗前看向楼下。她看报子们来回奔忙,看百姓们探头看热闹。
她这时才发现天不知什么时候放晴了,在阳光的照射下,这世间的一草一木似乎都十分可爱。
吕素又等了好一会多功夫才将她们等来。在看到她们皆是一脸喜气时,她发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果然一问才知,两人都中了!
“感谢祖宗!感谢太奶!”曹芬一个没忍住潸然泪下。
赵璇亦是激动,抓起桌上的茶杯连灌三杯茶水。
吕素原想拦住她,见此,伸出的手又收回,那是她喝过的……
赵璇中了二甲四十三名,曹芬是三甲,三甲不论名次。
“掌柜的都要乐疯了!谁能料同一客栈竟连出了四个进士!”孙大丫与有荣焉。
赵璇一脸激动,“幸好有师仪在前头打样,孙大姐也帮我们拦着,否则我俩差点被人‘捉’了去。”
“我还真想体会体会是什么滋味呢。”曹芬的脸上不无遗憾。
话音刚落,吕素和赵璇一左一右将人架起。
“走,我们送你回去体会。”
曹芬当场求饶。
赵璇哼哼,“请我们吃酒便饶你。”
“好说!好说!”
今日曹芬大出血,直接在遇仙楼宴请二人。
她今日实在高兴,喝起酒来就没个节制,不一会儿就醉了,这回大着舌头说,“我愣是没想到我也能中,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赵璇笑说,“师仪,你的那首《喜登科》都出名了。”
一说到这,她与曹芬齐齐吟诵起来:
十年灯火读书声,今朝漫途第一程。应把民生为己任,莫将富贵误平生。
吕素莫名羞耻,以吃酒作掩饰。
深夜归来,酩酊之际,吕素似乎听到有人喜极放肆大笑,也有人失意嚎啕大哭。
她挥挥手将这些声音都赶出去,熟睡前想,这下她总算能放心写信了。
次日,当她揉着额角起身时,不由后悔自己没有节制,心中暗暗发誓再也不能这样放纵。
洗漱过后,她揉了揉胃部,坐在一旁写起书信来。她这回打算将身上一半的钱都寄回去,她不信吕母还能再寄回来。
午后,掌柜的上门,请吕素和曹芬入住上房,一应花费全免。
“同时为庆贺此等盛事,小店决定连摆三日流水宴席,沾一沾进士娘子们的喜气。”掌柜的一脸谄媚。
二人承了他的情,从一楼搬到了二楼。
此刻的门口闹哄哄的,全是没有及第的举子打点行囊归家的身影。他们中神色轻松的有之,但更多的是垂头丧气。
上房确实舒适,用幔帐隔开分里外两间,南北通透,采光良好,里间还有个半人高的浴桶。
“娘子,这还是新的。”孙大丫敲着浴桶说。
吕素颇为意动,天知道她有多久不曾好好沐浴过了。
浴桶水注满,孙大丫将幔帐放下,又提着东西走出门去,她将门关上,眼中闪过复杂之色。
吕素舒舒服服地泡过澡后,又慢悠悠地护了个肤,接着开始抹粉描眉。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如今也算安心打扮了。
正这时,外头传来敲门声,孙大丫的声音响起,“娘子,喻大人来访。”
吕素扬声说,“请她稍后,我即刻便来。”
门外传来孙大丫的解释声,紧接着赵璇和曹芬的声音也响起,想来她们也听到了动静出门来看。
于是乎吕素的房门一开,一行人尽数愣住了。
曹芬呆呆地说,“太美了吧。”
赵璇立马撞她一下。
吕素并不介意,身形一让,“快请进。”
喻姝是来道贺的,她颇为感慨,“你们仨前途不可限量啊!”
三人连忙谦虚。
喻姝又简单给她们分析了眼下朝堂局势,见她们面色凝重,安抚一笑,“你们前几年肯定是要下放地方的,也算远离朝局。等你们回来,东宫人选几乎定下了,倒不必过于忧虑。”
为还未发生的事情担忧确实不值当,她们于是决定将此事暂且放到一边。
最后喻姝又同她们说起即将参加的琼林宴的注意事项,确保她们不会在御前失仪而被降罪。
三人自是感激。
将人送出去时,吕素单独问她,“喻姐,你将来什么打算呢?”
喻姝知道她问的是什么,神秘一笑,“暂且保密。”
琼林宴。
吕素身穿赐服端坐席上,因她的名次靠前,所以位次也显眼。加之她出色的气质和容颜,更是惹人频频注目。
随着一声唱喏,禁军开道,她只瞥见一抹如云的旗盖便随众人参拜下去。
不多会,随着一声清脆的“起”,她才敢起身。
当今皇帝正值壮年,适才一听就不是她的声音。在座眼观鼻鼻观心,虽对天子好奇却也不敢瞻仰天颜。
当宴席正式开始时,众人才听到她的声音,中气十足,充满威严。
“众卿都是我朝的贤才,朕敬诸位一杯。望大家能替朕好好狩守地方,勤政爱民,不失赤子之心。”
众人满饮。
接着皇帝声音又起,“‘应把民生为己任,莫将富贵误平生’的吕素吕师仪可在?”
吕素心一凛,赶紧步出中庭拱手欠身,“臣在。”
皇帝打量她一番,眼中多了几分欣赏,“朕瞧你你倒有几分志向,只望你言行如一,不只说空话才好。”
吕素将腰弯得更低,“陛下教诲,臣铭记于心!”
皇帝指尖支颐,沉吟片刻后道,“如此,朕破例封你为殿中丞,替朕通判睦州去吧。”
吕素当即跪下谢恩。
按惯例,她的名次最多可封从八品大理寺丞,如今起点便是正八品,能以朝官身份通判地方,的确是破格了。
皇帝又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接下来的宴会由会试的内外帘官主持,众人也随意了许多。
经刚刚那一遭,许多人纷纷凑到吕素跟前奉承,惹得前头那几个又羡又妒。好在吕素表现得足够谦虚,在与众人交际时对那几人赞不绝口。同时看准时机上前给他们敬酒,不动声色间表现出自己对他们的倾佩之情,几乎被他们引为知己。这才不着痕迹地化解了这场危机。
赵璇和曹芬对视一眼,高,实在是高!
于此同时,庆符。
吕家送走了报子后,激动之余更多的却是惊恐。
吕素真的中了……
若是她秋后算账可如何是好?
吕祖父气愤地指着吕常,“让你去说和你就这样回来了,想想到时我们如何收场!”
吕常委屈,敢情之前的那些决定不是您老做的?
应灵。
吕母刚送走舅舅一家,姜家人上门来请,说是姜母请她吃酒。
她近来与姜母来往密切,关系越来却亲近了。于是她打扮了一番,便乘着姜家的马车上门了。
她还怪不好意思的,觉得就几步脚的路程还劳人家出动车马。
宴上依旧由姜母和姜宜作陪,原本姜父也要出席,但又怕被人家说太上赶着。
姜母当时就觉得好笑,“那可是进士!哪个人不想赶着?旁的人想套这个近乎还套不上呢。”
姜父摇摇头,“你还是不懂,我这是为了宜儿。”
如此一说姜母回过味来,于是便不再劝。
席上,姜母拉着吕母的手,亲热道,“老姐姐,你怎么就能教出这么个文曲星来,真是羡煞我了!”
吕母嘴上谦虚,脸上却乐开了花,“那孩子从小不让人操心,全靠她自己。哪是我这啥也不懂的粗人能教得出来的哦。”
姜宜默默饮酒,心想消息都传回来了,吕素的信怎么还不到。
宴席过半,吕母已有几分醉意,“……庆符县衙来人了,说要接我回去,等阿素回来时候才好受礼。”
姜宜一听心更慌了,脱口而出,“大娘,那你们还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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