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瑞文的陪同之下,兰茵乘坐飞行器匆匆赶到了贺家庄园的猎场。
从高空俯瞰,猎场之上草浪翻滚,成群结队的野牛正游荡在其间觅食,如一片黑云遮盖住了绿意。
随着飞行器降落,泥土的腥味混杂着动物新鲜粪便的味道飘到了瑞文的鼻尖,他伸手捂住口鼻,眉毛蹙起,瓮声说道。
“这沈同学也真是的,谈事情就谈吧,约哪不好,非得约在这种地方……”
似乎是听见了瑞文说的话,不远处的灰眸青年抬起头来,冷冷看向飞行器降落的方向,在他身侧舒服地享受着抚摸的翼驰兽也随之睁开了眼,看着那飞在低空的大铁块疑惑地歪头咕了一声。
不等飞行器彻底停稳,兰茵便提起裙摆跳了下去,姿势轻盈优美。
“诶!兰茵,你等等我啊——”
瑞文放下捂住口鼻的手,迎着不断拍打着的脸颊的冷风,赶紧也跟着金发女仆长跳了下去,只不过在办公室久坐的他显然没有兰茵那么强的肢体协调能力,落地时差点崴到了脚。
兰茵从前常陪小少爷来捕猎,所以对猎场并不陌生,即便是穿着女仆制服和皮鞋也走得飞快,而可怜的瑞文只能一瘸一拐地跟在她的后头,生怕自己落下后被突然蹿出来的猛兽叼走。
随着两人离沈乔翊的距离越来越近,那灰眸青年的面容也就越来越清晰。
这几日的颠沛在他的眉间留下了些许疲态,但那双灰色的眼睛里,却闪烁着比起往日更甚的锐利精光。
兰茵放慢速度,缓步走到了沈乔翊的面前。
察觉到陌生人的靠近,翼驰兽从地上站了起来,张开双翼将沈乔翊挡在了身后,警告似地朝兰茵和瑞文长啸了一声。
“小七,没事。”
沈乔翊拍了拍翼驰兽的背脊,扔了一块肉脯到空中,“去,自己玩会儿。”
翼驰兽追着肉脯飞了起来,它先是张开尖喙将零嘴吞吃入腹,然后朝不远处的飞行器好奇地滑翔而去。
见状,金发女仆长不禁挑了挑眉,出言讽刺,“能让贺家猎场里的野兽这么听话,看来沈同学是这里的熟客啊。”
沈乔翊平静道:“刚到小鸢尾星的时候吃不上饭,确实来过猎场几次。说起来,我能活到今天,全仰赖贺家安保不严,没有对偷猎者严防死守,还要多谢你们才是。”
“……”
在场都是聪明人,哪里能听不懂沈乔翊这是在阴阳怪气鸢尾慈善基金会做表面功夫,把他从垃圾星上接回来后就扔在那不管。
瑞文干咳一声,想到每年拨出去给鸢尾慈善基金会的款项数额,心中再次给那位当众社死的理事长狠狠记了一笔。
而兰茵自讨了个没趣,也不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而是话锋一转,说起了正事。
“沈同学把我们约来这里,说是有关于少爷和贺家的要事相商,不知道是什么要事?”
“这几天,我们可是找沈同学你找得很辛苦呢。”金发女仆长眸光暗沉下去,“你开着‘雪山’闯出鸢尾公学后,少爷便吐血不止,全身脏器同时开始紊乱衰竭,沈同学可不要告诉我,这只是巧合。”
“对对对!”瑞文探出头来附和道,“我让人在小鸢尾星上搜遍了,都没有找到‘雪山’的影子,沈同学,你到底把机甲开到哪里去了?”
“‘雪山’已经毁了。”
沈乔翊打开背包,从中掏出了一个冰冷的金属方块:“这是‘雪山’的黑匣子,你们可以交给银河制造公司做事故鉴定,不过,我相信应该不会有什么结果。”
和银河制造公司打了几天擂台的瑞文赶紧从沈乔翊手中接过黑匣子。
他看着这据说是用全银河最高密度的金属制成的机甲数据记录仪,心中悚然一惊——黑匣子那坚硬的外壳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划痕,几乎要把这小小的金属方块斩得四分五裂。
到底是要经过多激烈的战斗才能损伤成这样?瑞文喉结滚动,心中不妙的预感越来越浓重了。
就连兰茵见状也沉默了一会儿,眉头微蹙。
来的路上,她对沈乔翊可能会出现的各种反应做了猜想,本以为自己已经将情况掌握得七七八八了,可没想真到了面对面的时候,又觉得事情扑朔迷离起来。
“你……”她开口,欲言又止。
“女仆长大人是想问我为何不逃,反而还要主动现身吧?”
沈乔翊打断了兰茵未竟的话语。
“我这次来,是想和你们做笔交易。”
“一笔,关乎整个贺家未来的交易。”
……
风吹草浪,此起彼伏的簌簌声如海潮撞击礁石,将天地间的余声吞没。
听着灰眸青年吐出的字句,金发女仆长几乎要将指甲掐入肉里。
“沈乔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
沈乔翊将手中的书籍翻开,用精神力将书页上剩余的吿死花香逼出,令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我大可以再重复一次我的结论——不仅贺家四爷死于非命,就连他的妻子,那位美丽又善良的贺四夫人,也是被人谋杀的。”
“是的,不是自杀,而是被人谋杀。”
“在贺家古堡的藏书室内,我发现了一批被滴上了吿死花精油的书籍,很巧,这些书大概都是贺夫人生前常看的。”
身为alpha的瑞文天生便对气味比身为beta的兰茵敏感,他抢先一步闻到了空气中突然出现的那股腥燥又惑人的气味,并因为这气味而恍神了数秒。
那一瞬,无数光怪陆离的欲念涌上了瑞文的心头,令他陷入了异常的烦躁状态,若不是沈乔翊及时伸手将吿死花香挥散,瑞文都要憋不住怒火开口大骂兰茵并且提出辞职了。
而前方的兰茵也很快产生了反应。
平日里最是沉稳周全的金发女仆长猝不及防地红了眼睛,豆大的泪水夺眶而出,如珠链般不断往下流淌。
“夫人……”她双唇颤抖着,如地狱中爬上的恶鬼般死死盯着沈乔翊,“你是说,夫人是被人谋杀的?!”
“吿死花是帝国一种身价极其昂贵的异植,花香可以极致地放大情绪,令人走向失控自毁的深渊。”
“我猜,贺四夫人就是因为吸入了过量的吿死花香,这才会陷入悲伤抑郁中无法自拔,选择抛弃你和贺少爷,从藏书室的高楼跳下。”
“不。”沈乔翊冷静地指出问题的关键,“她那时已经没有选择,因为吿死花香已经破坏了她大脑的情感中枢,让她成为了情绪的傀儡,再也无法理智思考。”
“难怪那时候夫人时而清醒,时而混沌,还不让我和她一起进藏书室……”兰茵面如薄纸,青白一片,“我以为夫人只是太难过了,所以想独自缅怀老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瑞文先是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香水在空中喷洒了几下,试图掩盖住残存的吿死花香,然后捏住兰茵的肩膀用力地晃了起来。
“兰茵,清醒一点!兰茵!”他看着呼吸越来越急促的金发女仆长,无奈地上手拍了她一巴掌。
疼痛让兰茵滑坡的情绪稍稍停顿。
她靠着瑞文粗喘了会儿,终于缓过神来。
亲身体验过吿死花香的威力,兰茵虽然还未开口说话,但是在心里已经信了七分。
“是那个人……”
她喃喃道,手指用力地掐下。
“痛痛痛——”瑞文龇牙咧嘴地跳了起来,“兰茵,大姐,你掐的是我!”
兰茵充耳不闻,只是抬起头,继续看向沈乔翊,等待着灰眸青年的后文。
沈乔翊如她所愿给出了结论:“在整个第七区,有这种能力向贺四夫人下手的,应该只有贺家如今的实际掌权者,那位野心勃勃的贺家二老爷贺铭吧?”
“呵……贺老爷子一共生了三个儿子,大儿子被帝国奸细偷袭变成了植物人,小儿子是个银河冒险家,遇上了太空风暴尸骨无存,唯有老二如今活得好好的,在第一区大展拳脚。”
“你们这些豪门世家里的故事,怎么总是如此老套。”
虽然已经过了很久,但在听见贺铭这两个字的时候,瑞文还是忍不住一阵牙酸。
他小心翼翼地望向兰茵,那个疯女人当初可是把他关在地牢里审了三天三夜,直到确认他真的不是贺铭派过来的奸细才肯罢休——当然,他直到现在依旧被兰茵监视着,因为他的父母仍在第一区。
兰茵害怕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反水,从背后捅他们一刀。
“夫人明明对他没有任何威胁,为什么……”女仆长泪眼朦胧。
“为什么?”沈乔翊挑了挑眉,“你们这群人还真是被养废了,斩草除根,还需要想为什么?”
“我猜,贺铭应该很后悔当初没有把他大哥和大嫂一起杀了,而是让那个女人将贺巡的命捡了回来,还借势守住了一部分产业吧?”
“若不是贺铭如今在第一区混,需要顾及名声,你猜猜,你的小少爷还有命在吗?”
兰茵牙齿战栗着,她没想到多年来不敢宣之于口的忧虑会被面前这个身处局外的灰眸青年捅破,一时间,巨大的恐惧攥住了她的心神。
“……你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到底想说什么。”
她勉强稳住了自己的情绪,站直身体,手指抚过裙摆的口袋——那里面放着一把小巧轻便的手枪。
沈乔翊看出了兰茵的意图,但他并没有阻止她掏枪的动作。
他的语气冷静得近乎漠然:“我说了,我要和你们做一笔交易。”
“把贺知澜给我,我帮你们杀了贺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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