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沈乔翊话音落下，在场另外两人皆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灰眸青年短短几个字包含了太多的信息量，以至于兰茵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什么叫把贺知澜给他，什么又叫帮他们杀了贺铭？
兰茵嗫嚅了一下唇瓣，扣着扳机的手指微微颤抖。无法否认，杀死贺铭这件事对于她来说确实十分具有诱惑力，甚至到了只要稍微想象一下，她都觉得心驰神摇的程度，但是……
这个叫做沈乔翊的alpha来历成谜，即便贺铭真的被他杀了，焉知少爷不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看来这个选择对你们来说有些太难了。”
沈乔翊目光扫过两位神色各异的天子近臣，状似理解地点了点头，他向前一步，伸手握住了兰茵手枪的枪管，将其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那就来做一个简单的选择吧。”沈乔翊直视着兰茵有些惊惶的双眸，“我和贺知澜都活着，或者，我们两个现在就一起去死。”
想到小少爷和面前青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联系，兰茵下意识就想收回手中的枪，以免发生意外，但是无奈枪管却被沈乔翊紧紧地握住了。
她无法挣脱开，于是心中也涌上一股狠劲，咬牙对沈乔翊道：“你别以为我真的不敢开枪！”
“自从你出现，少爷的状态就变得格外奇怪，要我说，早该把你除掉了——”
“兰茵！”瑞文见状不由惊叫出声。
猎场之上，狂风卷骤，将金发女仆长的发丝吹得在空中猎猎飞舞起来，她眯起双眼，扣着扳机的手指颤抖地愈发厉害了。
几秒过去，兰茵仍然没有开枪。
沈乔翊冷眼地睥睨着她，就像在看着濒死前挣扎的猎物。
很显然，兰茵刚刚的设问已经有了答案。
这结果并不出沈乔翊所料，男生嘴角勾起了一抹略带讽意的笑容，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从兰茵手中夺过了武器，将那把小巧的手枪转动把玩了几下，然后举起来，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就不是交易了，而是威胁。”
“我需要一个干净的新身份。”他用手指扣住扳机。“然后，我要进入联邦第一军事学院。”
“我知道，在整个小鸢尾星上，只有你们贺家能做到这些事情，如果做不到的话……”
“你们的小少爷，会和我一起死。”
沈乔翊那双灰色的眸子盛满了恶意，他一字一句地对着兰茵和瑞文说道：“我的命不值钱，死了也就死了。就是不知道，你们小少爷这条命到底值多少？”
疯子。
兰茵看着沈乔翊，她感受到了他身上那股愈发浓重的杀气，以及孤注一掷的疯狂。
毫无疑问，这个从垃圾星走出来的灰眸青年身上没有筹码，唯一的底牌，可能就是他自己的性命。而如今天降鸿运，让他的性命与贺家小少爷的性命紧紧捆绑在了一起，他便毫不犹豫地将底牌掀开，以命相搏，为自己谋取前程。
这是常年游走在绝境中的赌徒才会干的事情。
兰茵感觉自己的牙都要咬碎了，她想到如今还躺在医疗中心VIP病房里的贺知澜，终究还是不敢去赌小少爷出事的可能性。
“沈乔翊，你先把枪放下。”
金发女仆举起双手，裙摆在风中瑟瑟：“我们再谈谈。”
“再谈谈，你之前说的那个交易。”
……
砰！
沈乔翊按照兰茵所说放下手，但他却依旧按下了扳机，朝着侧边的某个方向开了一枪。
伴着野兽撕心裂肺的哀鸣响起的，是重物倒落在地上的声音。
汩汩鲜血自草茎间流淌开来，浸湿了泥土，如小溪般蜿蜒曲折地弥漫到了兰茵的脚下，脏污了她用真皮制成的制服鞋。
“你再晚开口一秒，那只剑齿兽就要扑出来了。”
沈乔翊将手枪递还给金发女仆长：“动物为了生存尚且如此拼命，更何况我们这些内心充满**的人类呢？”
“弱肉强食，天经地义。”
“贺知澜在小鸢尾星这片温床中已经呆得够久了，在他没有彻底废掉之前，让他和我一起去第一区上学吧。”
“瑞文秘书，你是在第一区长大的，你觉得我这个提议如何？”沈乔翊的视线掠过兰茵，看向她后面那个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男人。
“呃……我觉得，并不是没有可行性。”被点名的瑞文磕磕绊绊道，“就是第一区是那位的主要根据地，少爷亲身前去，是不是有些太过危险了？”
“确实危险。”
沈乔翊听见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从裤兜中摸出自己备用的短刃。
“但是就如我刚刚威胁你们的那样，出于某种不便言明的原因，我和贺知澜暂时是捆绑的利益共同体。他如果死了，我也逃不掉——所以，我只能努力让他别死。”
“而你们，作为贺知澜的家臣，最好也都站在我这边。”
在灰眸青年转身的那瞬，被悲伤所裹挟的母剑齿兽自草丛中猛地跃出，看都没看兰茵和瑞文一眼，张开长有獠牙的巨嘴直直扑向沈乔翊。
沈乔翊早有预备，他一只手摁住剑齿兽的头颅，揪住那蓬松的鬃毛，然后翻身跃上它的背脊。
和曾经演练过千百次的那样，沈乔翊将短刃插入剑齿兽的喉咙，精准地找到主血管，像切豆腐一眼将其切开，然后再将短刃顺着骨头的缝隙往下划，直至剑齿兽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头颅垂下，压住了沈乔翊的手臂。
滚烫的鲜血迸射而出，溅湿了兰茵的围裙。
她闻着鼻尖那恶臭的血腥味，不知为何心中反而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或许是那灰眸青年猎杀猛兽的姿态过于轻松优美，又或者是，那头不顾生命危险也要为伴侣复仇的母剑齿兽死得过于决绝。
兰茵拿出手帕，擦去脸上的血渍。
“我会慎重考虑的。”她说，“事关重大，我需要和少爷好好聊一聊，如果少爷不愿意……”
话说到一半，金发女仆将剩余的字句咽入了喉中。
她最终只是垂下眼，说道：“等一切安排好，我们会联系你的，沈同学。”
*
“诶，终于能回去了吗？”
看书看得睡着了的贺知澜被妮妮尔叫醒时已经天黑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意识还没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就敏锐地捕捉到了“回家”二字。
“是的，少爷。”妮妮尔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笑着答道，“兰茵大人说，少爷身体已经无恙了，让我现在就带少爷回去呢。”
太好了！
贺知澜这几天在病房内被轮班值勤的下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严看死守，闷得整个人都快发霉了。
要是真的有病也就算了，偏偏他被沈乔翊再次标记之后身体素质又有所提升，精力旺盛得根本用不完。
一想到能回去拥抱自己的全息游戏舱，贺知澜就感动得忍不住想要流泪。
他赶紧翻身下床帮着妮妮尔一起收东西，把那棕色卷发的雀斑小姑娘吓了一大跳。
“少爷，您这是干什么！妮妮尔自己来就可以了——”
“诶诶诶，你自己弄多慢啊，我来帮你！”贺知澜意念微动，房间内的衣物便凭空自己飘起来叠好了，那些被他扔了一床的闲书也乖乖地摞得整整齐齐。
看着这神奇的场景，妮妮尔的嘴巴不禁张圆了，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
“天呀！少爷，您好厉害！”
贺知澜叉腰，在女仆的赞美声中不禁飘飘然起来。
——不愧是他！只不过是无聊的时候按照沈乔翊所说练了几个小时功，就已经能做到如此地步，真真是恐怖如斯！
……
贺知澜回到古堡时已经是夜里。
享用过一顿空前美味丰盛的晚饭后，消失了大半天的金发女仆长终于出现了。
她看着正在房间内用全息投影追剧的贺知澜，难得没有像前几日那样苦口婆心地劝说，让小少爷注意身体好好休息，而是沉默地站在贺知澜旁边，数次欲言又止。
兰茵的表现实在是过于异样，贺知澜想装看不见都不行。
他将全息投影关闭，心里犯着嘀咕。
不会是兰茵见到了沈乔翊，然后听他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吧？
不……以沈乔翊的行事作风，难道说，他用暴力威胁了兰茵？！
贺知澜一边在脑海里猜测着，一边开口朝金发女仆长问道：“兰茵，怎么了？你是有话想和我说吗？”
“我看你自从回来就一直心绪不宁的样子……”
兰茵想到妮妮尔刚刚兴致勃勃和她描述少爷“大发神威”用精神力收拾好了东西的样子，心中情绪十分复杂。
她伸出手，拂过小少爷的黑发，对他露出了如往常般温柔的笑容：“没事，少爷，兰茵只是有些累了。您早些休息吧。”
……
兰茵离开了。
贺知澜却愈发觉得事情古怪起来。
他知道兰茵最近都在因为沈乔翊的事情而烦恼，左思右想下，还是忍不住在心中对那人说道。
【喂，你现在在哪里？】
【那个……你是不是对兰茵说了什么？我看她状态好像不太对。】
静静等待了几秒，贺知澜的识海中都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啧。
不知为何，贺知澜有种自己被人嫖完就扔的凄惨感，他略微不爽地皱了皱眉，正准备蓄力朝沈乔翊的脑子大吼，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哐”的一声。
抬起头，贺知澜惊愕地发现自己房间的窗户被人推开了。
灰眸青年身姿轻盈地从窗楹上跃下，落在了厚厚的地毯之上，恍如在黑夜间行走的猎豹。
他看向贺知澜，不耐道。
“别叫了，我这不是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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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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