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错向槐安回首

付老先生将几人迎进门,端来茶水,对徐清宴说道:“姑娘,我知你考虑到我们年纪,想叫我们安享晚年。只是我们哪里是那闲的住得性子?如今她走了,我也好一个人过的清闲些。”付老先生端坐在几人身边,对着徐清宴轻声说道。

徐清宴看着当年风度翩翩的付管家,短短几年已然变成白发苍苍的老人,眼中划过一丝酸涩。如果父亲仍然在世,见到这样的付叔,定然会狠狠地抱住这个老人。

徐清宴手指冰冷僵硬说不出话来。

如今付老先生一人独居的话她很是担心,付家二老的感情她是最清楚不过了。

“姑娘,你不必替我们伤心。老太婆她走的不痛苦,最后的日子过得也还算舒心。”付老先生看到徐清宴眼中划过的情绪,嘴唇紧抿。

徐清宴脑中突然闪过想法,却心中很快的否决了这这想法。看着付老先生慈祥的笑容,她开口,却嗓音沙哑:“付叔,二哥如今主持家中大小事务,如今事情也多了起来,待我回去和二哥商讨一下给您安排好。您看要不要搬进府中与我们同住?我安排人来帮您。”

“多谢姑娘好意,这里有我与老婆子的生活痕迹,我在这也不算孤单。如果姑娘有我能帮到忙的,我自然高兴,只是希望姑娘不要是因为这种原因。”付老嘴角微微上扬,心中高兴又见到了姑娘。

“可是……”

徐清宴被拒绝,她感觉到无所适从。这些年陷入深深地懊悔,她清楚付老太太身体最近几年身体已经每况愈下了,却不敢开见,如今想起却被告知已经迟了。

她忘不了与她几乎是同时长大的付祥荣,是她亲手将他送进了战场。她是杀他的刽子手。

付老先生与一般管家不同,付老先生并不是徐家的奴仆出生,与徐清宴的爹娘是正真相互合作。

付老先生曾是个长相俊美,小有名气的秀才。而付老太太蒋娇娇的爹娘却是富甲一方的富商。

因为山匪,一个清高的读书人和叛逆的大小姐两人意外结缘,许下缘定三生的承诺。

一直被自诩清高的读书人瞧不起的他们女儿却看上一个家徒四壁、一身清贫的臭读书的,他们觉得付老完全配不上他们的娇娇。那个穷小子,哪里养的起他们捧在手心的女儿呢?

而付老当年为了娶心爱的姑娘,毅然决然的放弃了科举,转而尝试从商经营。付老不愧是当地有名的才子,生意很快走上了正轨。不仅因为有人听闻远近有名的付溪弃文从商,而慕名而来,更是因为付老他确实聪明,对与从商反而不拘泥于其他的商人那样,灵活又机敏。

付老自己并不在乎自己因为弃文从商而被文人唾弃,不在乎自己的一身污名,反而利用这将自己的小店名气轻松的传播了出去。只是,随着生意越来越好,商人难免对这个轻易起家的小子起了嫉妒之心,觉得这个毛头小子初出茅庐还半点不上道。

有人偷偷买了街上的地痞流氓,每天都去付溪家打砸一番,付溪家中没有无权无势,报官无果,只能顺其自然,心中却害怕蒋娇娇的父母会给她压力。

一日,流氓正抬着一帮人又在店里无法无天时,被碰巧公办途径此处的徐将军徐季清看见,尚是年轻气盛的徐将军怒从心起,赶走了地痞,还一封公文上书了此地官贼相互勾结,残害百姓,倒叫当地县官没了脑袋。

徐季清与付溪二人旧友重逢,难免谈及旧日,对付溪的经历一阵唏嘘。

徐家世代为武将,徐季清早早的出入军营成为少年将军,身边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而他又最是讨厌文人的酸腐气。

付溪不仅没有文人的那些臭架子,还为了娶到爱人从了最下等的商人,让徐季清都忍不住侧目,他看了眼衣着朴素却不掩风华的付溪,觉得这个人可能是他这一生的知己。

徐季清问付溪是否喜欢从商,付溪说一般。

徐季清问他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回京城,帮他打理家族。付溪对这个明明小于自己,却两次救自己于水火的男人伸来的橄榄枝并没有拒绝。

他需要一个靠山,需要可以安稳渡日的收入。

付溪和徐季清不是主仆,更似兄弟。徐季清与付溪之间没有什么秘密,是无话不谈的知己,可以说徐季清这一生后半辈子的沉沉浮浮付溪都参与其中。

正因为有这段过往,徐清宴与付祥荣从小一起长大。付祥荣比徐清宴要早出生的多,与韩退之相差无几。自她有记忆起,付叔的孩子就一直默默照顾着她。

付祥荣与付溪一样,是个安静的性子,却没能继承他爹的天分,在读书上面并不是特别出色。有天他突然和付溪提出他想从武,徐季清特别高兴地说要收他做关门弟子,只是付祥荣年纪早就过了那个年纪。

徐清宴此后每次再被她爹逼着练武时,身边一直有个无声的少年,他比她刻苦,比她努力,也比她更有耐心。无数次幼年的徐清宴想要赖床偷懒时透过窗户就能看到窗外那个少年早早蹲好马步,再练基础功。

虽然她与付祥荣并不算特别亲近,但她的幼年生活中始终有着这样一个人的影子。

直到,付祥荣战死在沙场上。

与大夏开战时徐清宴是一马当先的,她率先冲进敌阵,率先砍下首级,率先砍倒将旗。

战场上的她是铁面的恶鬼,冷面收割着眼前人们的头颅,鲜血飞溅到她的脸上,温热的血迹叫她热血沸腾起来,双手止不住的兴奋的颤抖!

那时她第一次如此尽兴的痛杀敌军,与在定西军是大开杀戒不同,这是手刃敌军的畅快之感自骨髓传遍了身躯。为她的姨夫报仇!为死在这里的战士战斗!为被无辜惨死在这次围剿中的百姓复仇!

一切称埃落定时,她在整理战斗牺牲的人员名单时才看到了付祥荣的你名字。当时她是什么心情好像忘了,好涩的双眼让她不可置信眼前的名字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他的爹娘还在等他,她承诺付叔会好好带回他,才将他从付叔身边带走,他怎么可以死在这里!他死在她完全不知道的时候。

徐清宴带着付祥荣的消息见到蒋姨的那一刻,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在身体里,让她不能动弹分毫。尽管这么些年付叔和蒋姨始终将乐观积极的一面展示给自己,她无数次路过二人的小院,却不敢敲门进来。

如果当年付祥荣没有死,以他的年纪定然已经成家立业,而付叔和蒋姨已然可以含饴弄孙了。只是,因为她的需要,两位老人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在天命之年却白发苍苍,垂垂老矣。

枯白的发丝显示着眼前老人此时的状态,他并不像他口中道的那样怡然自乐。

徐清宴前些时候想来探望却都止步于门外,不敢敲开门。如果不是张思远今日安排,她可能会做一天的准备,才敢看到付家二老。

“姑娘,你真的不必想那么多,当年我们自然已经做好了祥荣不会再回来的准备了,又怎么会怪你呢?”付溪眼睑低垂,掩下心中的情绪。

“你既然不放心,请了大师为我诊脉,那便快些瞧瞧吧,也叫你早些放心才是。”说着付溪便挽起一截袖口,胳膊伸给无定。

无定看到付溪眼中的情绪和对自己的示意,顺从着几人的安排,将手搭在腕上,后回道:“施主身体并无大碍,平时注意注意,保持身心愉畅便可。”

一旁的弘忍犹疑的看向温和可靠的师叔,眼中闪过一丝犹疑,眼前这男人很明显就是忧思过重,命不久矣,哪里就是身体无碍了?

“劳烦老先生把平时吃的药方给贫僧看看?”无定虽然接受了付溪的请求,但是如果有能力他也想帮助这个老人。

付溪还没有动作,张思远便从一旁的小本子里翻出了一张纸递给了无定。无定接过药方看了一眼,重新写了一份道:“老先生身体虽没有大碍,但是贫僧还是改了一下药方。先生之前有过亏损,每日煎药服用。”

佛家医典与大众虽有所不同,但是优势却难分伯仲。如今徐清宴听到无定师父亲口说出眼前这老人身体无碍,心中的大石头才落下来。无定师父是最不沾染尘世的人,自然不会有所隐瞒。

很快几人便要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徐清宴再次邀请付溪前往将军府,被付溪以温柔的笑婉拒了:“姑娘,我已然是个老人了,虽然能力有限,但是如果姑娘有天需要我,我也会与他们一样,万死不辞。”

无定从始至终也只说过三句话,他却将两人的纠葛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位付溪付老先生,大概就是当年徐将军最后提到的那个人。

离开院门后,他偏头看到那个送他们离开的老人,仿佛一下被抽干了力气,倚靠在门上,身躯颤抖。两人的视线有一瞬间短暂的相逢,便很快的移开了。

付溪见一行四人的离开后,心中微微发苦,蒋娇娇的先行离世对他来说是最大的打击,叫他几度活不下去。但是他还不能追老太太而去,他还不能死。

当年的徐季清对他无所不谈,故他清楚的知道着每一次季清与旁人的拌嘴,他向来敏锐,发现皇帝似乎是个保守派,他并不愿意徐季清总是在朝堂之上反驳皇帝,几次劝诫不成。

而事实并没有辜负他的猜想,徐季清果然死于一场意外。南征北战、少年封将的徐季清,死在了一个无名的小山匪嘴里,成了世人的饭后茶舆的谈资。

他会好好活着,他会等到那一天,他从来不信徐季清的死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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