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了好远,张思远才恍恍惚惚的明白了徐清宴与付老先生之间不寻常的关系,他挠了挠他的小脑袋,有些想不明白两人之间奇怪的关系和气氛,可是又不敢问,一直用小眼神瞄着她。
徐清宴注意到了张思远的小动作,觉得有些好笑。虽然还没能从刚才的难受中缓过神来,但也被张思远带的心里舒服了许多。
当初她也是一眼便注意到躺在地上的他。并不是因为他是小孩子,而是他眼中只有对爬起来的渴望和对死亡的抗拒。幼小的身躯不断的尝试着起身,又一次一次跌倒在地上,徐清宴仿佛看到了无数挣扎在死亡线上的人,驱马来到他面前。
张思远最后有没有活过来她当时没有特意去关注,因为末襄城的人死伤实在太多了。而幸运的是没过多久,她就再次见到了那个小男孩。
那个少年言语中是对未来的向往,他丝毫也不明白战争带给大多将士们的并不是未来,而是死亡。她并不希望看到这样一个对生命充满热爱与珍惜的少年,草草地决定自己的一生。
因此,她将他带在身边,通过与老人们的相处,让他窥见战争的残酷;她教他读书识字,让他有更好的选择;她教他练武练剑,当战争来临时有自保之力。
张思远像一个她亲手养大的弟弟,她看着他慢慢成长。他的天真与真挚毫不掩饰,他的一点点欢喜都想和她分享,他的掩饰总是那么拙劣……他给她带来了很多意想不到的惊喜与欢喜。
徐清宴微微扯了嘴角,抬手揉了揉张思远的小脑袋,微微俯身,对他说:“接下来去哪?怎么越走越慢了?害怕了?”
张思远一听到“害怕”二字,便一挺胸膛,大踏步的走远了。他不愿意在徐姑娘面前漏一点惬意,一丝丝也不行!
无定看见徐清宴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微微偏头看了眼门口的付溪,心中也觉得闷闷得叫他透不过气。
如果他不曾见过关于徐季清的奏报,也许他今日不会第一次违背佛的训诫,撒下这个谎言的种子。
他此前虽不曾见过徐季清的女儿,但也一直有听说过兄妹三人狼狈逃窜的事。虽然这些年他不愿意插手任何政治有关的事情,但是邓永年一直将萧家如今朝堂的现状一一讲给他听。他自幼聪慧,过耳不忘。
他对徐季清的死亡只觉得可惜,他只曾在宫中宴上远远见到过一次徐季清,当时他只是一个小官,偶然听闻他刚娶了一个妻子,新婚燕尔,父皇也浅浅地送上了祝福。
至于萧构怎么做都与他无关,只要天下太平,萧构想要退一步以求和平也不失为一种办法,虽然他不完全认同,但是也与他一个出家人没有太大的关系。他感念徐季清为大楚子民所做的一切,徐氏夫妇不仅是抗夏英雄,更是在剿匪一事上屡建奇功,是个为百姓造福的不可多得的人才。
无定那一晚,为徐氏夫妇和奉节军惨死的将士颂整整一夜的往生咒,这辈子是萧氏欠他们太多了。
只是没想到,多年之后他会见到徐清宴,这个徐季清的唯一的女儿。
“阿弥陀佛,徐施主仍然执念未散吗?你想贫僧怎么做呢?”无定微微仰头,是一片湛蓝的天空,一阵微风吹拂过一行四人,无定觉得面上有些痒痒的,是徐清宴的发丝被风吹拂到他的脸上。
“清宴!”一声男生轻声呵道。
徐清宴瞪大双眼,诧异地看向站在前方巷子口的韩子厚。他面色潮红,嘴唇发白,口中还在不住的喘着粗气,显然他这样是一路赶来。
韩子厚的盛怒可想而知,他以为是他退一步,没想到清宴竟然独自一人保护这俩个臭和尚,韩敦复真是疯了!
“二哥!你怎么来了?还喘成这样?你自小就身体不好,何事如此着急?别累坏了身子。”徐清宴几步赶上去想要去扶韩子厚,却被韩子厚一把拍掉了手。
“清宴,我说话你就是不会听,是吧?”韩子厚冷冷的说道。
“什么?”徐清宴被韩子厚突如其来的怒火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做了什么叫韩子厚至于在无定和张思远面前下她的面子,给她难堪。
“清宴,不是说明日才一起吗?你怎么今天一个人陪他来了?”韩子厚面色不善,对着无定冷哼一声。
无定无奈地对着韩子厚笑了笑,双手合十行礼道:“阿弥陀佛,贫僧叨扰到两位了,多有抱歉。”
徐清宴忙回头对无定摆手示意:“没有没有,无定师父多虑了。子厚他就是这个脾气,师父不要见怪。”说着就狠狠削了韩子厚一眼,示意他适可而止。
只是韩子厚好不容易找到这里,哪里会轻易就揭过去不谈。
他隐隐对无定与徐清宴的关系有些怀疑,但是清宴身边的人他大都清楚,他并不记得有过这样一个人物,况且这人很可能是当年的嘉敏太子,皇帝老儿早就想杀他,也对清宴也一直怀有敌意,清宴和他搅和在一起,与找死有何异意?
“清宴,你知道我的意思,我不愿明说。一切未大白之前你不能和他一起行动,你要是出事,我就去砍了韩敦复!”韩子厚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眉毛下侧微微一挑,心中的不满溢于言表。
“韩衡臣!你疯了不成?大哥可是你亲哥,你是在说这话威胁我吗?”徐清宴拿起被剑鞘包裹的铁剑往韩子厚身上狠狠地敲去,也冷笑道:“何况,你自己也说真相未明。”
韩子厚眼已然有些微微发红,“那他不过是个和尚!还是萧子由叫来的和尚,不论是哪个,都算不得什么好人!”
“施主!你不要污蔑我师叔!我师叔才不是坏人!”弘忍见到韩子厚对师叔这么不客气,小脸气的涨红愤懑地大声反驳。
“韩衡臣!”徐清宴的声音有些发冷了,叫韩子厚心凉透了。他没想到徐清宴有一天会为了一个外人用这样的眼神看向自己,满是陌生和厌弃。他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天旋地转的脑袋重重地砸在地上,不醒人事。
“二哥!”徐清宴也有些后悔,二哥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她也清楚自己对无定护的有些太过了,伤到了一心为她的韩子厚。她没想到韩子厚竟然直接受到刺激过大,晕倒在她面前,吓得徐清宴都有些脸色发白。
“徐姑娘勿动,贫僧帮韩施主看看!”无定连忙止住了徐清宴想要一把抱起韩子厚的动作,拿过弘忍身上的药箱取出银针,扎在几处穴位中。
没过多久,韩子厚幽幽转醒,眼睫微动后睁开眼便看见无定的手中的银针,面色猛地转白。
“阿弥陀佛,韩施主已然没事了,是急火攻心所致,韩施主还是需要多多平心静气才是。”无定收拾好药箱,走到了弘忍身边,单膝跪在弘忍身前,目光与他平视道:“对韩施主道歉,不得如此无礼。”
“我才不要!”弘忍将小脑袋扭到了一边。
无定无奈的笑了笑,走到被徐清宴半搂在怀里的韩子厚身边,却没有再俯身与韩子厚一样的高度,而是目光低垂,俯视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说道:“我师侄多有得罪,还望徐姑娘和韩公子海涵。我知我二人在贵府多有不便,叨扰数日,我们理应感谢才是,只是我们还是就此分别吧,阿弥陀佛~”
“师叔。”弘忍走道无定身边,牵住他的手表示他支持师叔的决定。
无定低头对着弘忍笑了笑,面庞略过一丝柔和,又随即消失。他知道弘忍以为是自己忍不下去韩子厚的无礼和厌恶,实际上并不是。
“师父,我为二哥给你道歉,是他一直叫你为难了。”徐清宴此时不敢再说韩子厚有错,又不想见到无定就这样要走,见她心紧紧地被东西缠住,无法解放。
无定牵起一抹温和的笑意,叫北地的风都变得柔和了,“徐施主,是我们叨扰再先。本就该回临安城了,只是前几日见末襄城与传言有所不同,这才有所耽搁,想要带弘忍见识和了解一下这座传闻中的小城。他先前对此地多有误解,还对徐姑娘你出言不逊,是贫僧没有教导好才是。”
“明明是我二哥他偏执又固执,叫无定师父受了委屈。”徐清宴攥紧了手中的剑,喃喃道。
韩子厚在一旁一直没有出声,他来此地的目的就是让清宴离无定师父远一点,为此,徐清宴怎么说他也没有关系。
“阿弥陀佛,徐姑娘,是真的没有这回事。方才贫僧在从付老先生那里出来就想和徐姑娘说明我们想要离开了。韩施主只是意外,没有韩施主我们也要告辞了。”无定给二人行礼,一手牵起弘忍。
“至于城中的随诊,如果还有安排的话,明日一早我会在韩府门口等候,我佛也讲求圆满。”
徐清宴沉默了良久,说道:“不用麻烦师父了,师父还是自己选择吧,有缘人自然能够得到师父的救治,强求不得。”
“那贫僧就先行离开了,徐姑娘与韩施主的家务事,贫僧不便插手,只是还是想劝导姑娘一句,韩施主考虑地并非完全没有根据,并非空穴来风,姑娘平时还是多些警惕才是。”说完便牵着弘忍离开了。
夕阳西下,两人影子在夕阳下被拉的很长很长,他影子的脑袋蹭过徐清宴的膝盖,叫她有些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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