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落霞与孤鹜齐飞

打出讨逆的旗帜无异于直接宣战。除了几个投诚的城打开城门,更多的城门已然戒严,不过韩家军威名在外也并非虚名,只突然的暴雪阻了他们许多日。

中军大帐内,炭火噼啪作响,几位身经百战的校尉按剑而立。“将军,”资历最老的校尉王贲忍不住开口,带着质疑,“暴雪已经下了这么久,弟兄们手脚都快冻僵了。我们用不用另寻战机?”

她的声音清冷,与帐外的风雪同调,“王校尉,你看这雪,是阻碍还是天赐的良机?”

众将一愣。

徐清宴站起身,走到军事沙盘前。“连日大雪,守军松懈。关墙陡峭冰滑,巡逻频率也会降。”她的手指划过沙盘上一条几乎被忽略的、蜿蜒曲折的细线,“这里。”

“将军的意思是……”另一位校尉迟疑道。

“奇袭。”徐清宴吐出两个字,“雪停之前,便是我们破关之时。”

帐内一片哗然。在如此暴风雪中?这简直是疯子!

“我亲自带队。”徐清宴的声音不容置疑,“王校尉,你领主力于关前佯攻,吸引守军全部注意力。李校尉,准备弓弩手,埋伏于侧翼,若见关内火起,即刻以火箭覆盖关楼。”

命令一道道下达,她看着依旧面带犹疑的将领们,缓缓道:“我知道诸位心中所想,此战若败,我徐清宴第一个死在关墙之上;若胜,所有首功,皆归前线奋勇厮杀的将士!”话语掷地有声。

是夜,风雪最狂之时。徐清宴卸下厚重的铠甲,换上一身紧束的黑色夜行衣,背负短刃与飞爪。她身后,是三百名同样轻装简从。

“诸位,前路九死一生。可能都没有杀一个敌人就……有犹豫不决之人立刻回去,我绝不怪罪,我会亲自写一封信请你们带回去,不会有任何惩罚。”

“愿随将军,万死不辞!”低沉的回应带着坚决。

攀登“鹰不落”的过程,是一场与死神的挑战。绝壁几乎垂直,岩石被冰层覆盖,滑不留手。锋利的冰棱划破了他们的手掌和脸颊,鲜血刚渗出便冻成了冰碴。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不小心就会落入下方的深渊巨口。

狂风吹得人摇摇欲坠,雪沫灌入口鼻,窒息感阵阵袭来。徐清宴咬紧牙关,脸色有些青紫。她不能停,更不能退。在她体力即将消耗殆尽,她有些担心身后有些体力不如她的,是不是此举或许不该带这么多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掌终于触摸到了关墙顶端平坦的积雪。她屏住呼吸,如一只灵猫般悄无声息地翻了上去。身后,幸存的将士也陆续登顶。

关墙之内,大部分守军都被王贲在正面的猛烈佯攻吸引到了前关。只有零星的巡逻队搓着手、呵着白气地走过。

徐清宴眼中寒光一闪,打了个手势。

“杀——!”

有将士从黑暗中扑出,刀光闪处,血花混着雪沫飞溅。他们目标明确,直扑守将帅府和城门绞盘所在。混乱,瞬间如瘟疫般在关内蔓延。

铁壁关守将崔猛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关下的战事,猝不及防身后大乱。他刚抓起战斧,帅府大门便轰然破碎。徐清宴手持长剑,踏着风雪与火光走了进来。她浑身浴血,黑衣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悍的线条,眼神冷得让久经沙场的崔猛都为之心悸。

“你……你是何人?!”崔猛惊怒交加。

“徐清宴。”

话音未落,剑光已至!崔猛仗着力大斧沉,猛劈硬砍。而徐清宴身形如鬼似魅,剑走轻灵,专攻要害。几个回合后,她卖个破绽,诱使崔猛一斧劈空,随即揉身而上,剑尖如毒蛇般点在他的咽喉。

“让你的人放下武器,”徐清宴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否则,屠关。”

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冰冷的女子,以及她身后那些如狼似虎、疯狂砍杀的死士,再看看关内已无法控制的混乱,崔猛手中的战斧“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与此同时,城门处的死士也清理了守军,沉重的绞盘开始转动,关了许久的大门,在内外夹击之下,轰然洞开!

关外,早已等候多时的王贲等人,看到关内火起、大门洞开,无不震撼万分。他们发出震天的欢呼,如潮水般涌入关内。

徐清宴站在关墙最高处,俯瞰着关内数千垂头丧气的俘虏,朝阳初升,金色的光芒洒在她染血的战袍和冰冷的侧脸。不是所有的城池都需要这么血腥的手段,当年韩家军惨败少不了王贲的落井下石。

她看着满地的鲜血想起上一个城池——金城。

金城守将卫央,年过六旬,鬓发皆白。他并非以勇武著称,而是以爱兵如子、深得民心而闻名。他镇守金城十余年,将此地打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安居,军心稳固。面对这样一位对手,强攻的代价,徐清宴心知肚明——那将是尸山血海,即便拿下,更会让她失了民心。

金城却于她往京城的必经的险关,自发兵以来第一次觉得有些犹豫。

金城之下,黑色的旌旗猎猎作响,她只围而不攻。中军大帐内,年轻的校尉们摩拳擦掌,请战之声不绝。“将军!何不一鼓作气,拿下金城?”

徐清宴摇头道:“卫央的城不可强攻。我们要的,不只是一座空城,还有城内数万军民的人心。”

她下令每日在城外操练军阵。士兵们号令严整,冲天的杀气与高昂的士气,即便隔着城墙,也能让守军清晰地感受到。这是一种无形的心理威慑。金城内外,气氛诡异。军心已开始浮动,百姓更是人心惶惶。

一日,徐清宴不带剑甲,到城门下,“卫老将军,”她的声音清晰地传到城头守军的耳中,“我徐清宴,敬你为人。两军交战,各为其主,我无意多造杀孽。”

金城守军的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那个传说中杀人如麻的女魔头,竟是如此……大胆……城头上随便一根箭都有可能杀了她……

城头之上,卫央抚着花白的胡须,望着城下的孤身一人,眉头紧锁,久久不语。

他身边的副将忍不住低声道:“将军,这妖女自己不顺意,就举旗造反,如今还收买人心,其心可诛!”

卫央叹了口气:“她的私事我们不可多言……”转而回道:“徐将军,你我份属敌对,有何可言?”

“将军一生忠义,爱兵如子,清宴素来敬佩。”徐清宴朗声道,“然而,清宴有一事不明,望将军解惑。”

“讲。”

“将军忠的,是这座冰冷的城池,还是这城内外数万鲜活的人命?您守的,是我大楚,还是那龙椅上昏聩暴戾、构陷忠良的君王?”

城上守军无不色变。有的人用余光扫自家将军的脸色,却发现老将军他亦面色发白。

徐清宴不等他回答,继续道:“将军不愿回答也罢,只想将军能好好考虑。我徐清宴卑劣之人,是有私心为我郎君,我徐清宴亦是刽子手,来日必去地狱。今日,若你我开战,必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恶战。你知道的,我不会退,苦的是你的百姓。向来凶恶的罪名,我徐清宴不差这一条。”

卫央久久未能言,因为徐清宴的话,精准地刺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挣扎与疑虑。那些人的嘴脸这么多年,他何尝不知?帝王多疑猜忌又怎能不痛,只是数十年的忠君思想,如同枷锁,将他牢牢困住。

徐清宴的声音还在传来:“我徐家满门忠烈,我本将门遗孀,本可不至于此,我何至于反他?我今日起兵,非为谋逆!是如今他萧氏一支本就坐的不正!将军,开门吧。清宴在此立誓,入城之后,绝不伤害将军及麾下一兵一卒,不动百姓一分一毫。否则我不得好死,天打雷劈!”

自家将军长时间的沉默,连风雪似乎都停止了呼啸,天地间只剩下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城楼上那位老将的身上。他们都在想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在想什么。

他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苍老而悲切。他想起城中这些日的窃窃私语,想起徐清宴父母曾经也与他把酒言欢,想起如今乌烟瘴气的朝堂……终于,他闭上双眼,两行浑浊的老泪滑过沟壑纵横的脸颊。

良久,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却多了一丝决断。“开——城——门——!”

金城的城门,在夕阳完全沉入地平线的前一刻,缓缓开启。没有硝烟,没有厮杀,徐清宴麾下的黑色洪流,秩序井然地进入这座城池。

徐清宴骑马入城,经过卫央身边时,她勒住马缰,微微颔首。

卫央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哑声问道:“徐将军,下一步,欲往何方?”

徐清宴望向南方,她的目光穿透了暮色,一字一句地说道:“将军以为何?”

如今她站在铁壁关的城墙上,手刃一个了第一个敌人时想起的却是父母的旧友。她没觉得有一丝高兴,只觉得冷,无尽的冷让她骨头生疼。

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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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落霞与孤鹜齐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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