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蝉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巧言令色,颠倒黑白的一天。
她的说是对曹二郎说的,余光却始终观察着曹勇的反应。
“曹二哥,你那天说,你看不惯二当家的一来就出尽风头,要杀了他泄愤。这话我和小玉都听见了。”谢蝉如愿见到曹勇眉头一皱,更加大胆地说道,“你说的时候爽快,过后想起来又怕我们说漏了嘴,是以三番五次找我麻烦。这次赵伙头出了事,正好给了你一个光明正大除掉我们的机会。”
曹二郎的确在谢蝉面前说漏过嘴,但这件事小玉并不知情。只是现在,如果不把小玉也牵扯进来,在草菅人命的土匪面前,她就没有丝毫生机了。
谢蝉顿了一顿,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最后才道:“只是不知,杀了我们,下一个会轮到谁呢?”
即便谢蝉的目光没有从曹二郎身上移开,但其余人还是不自觉地看向了陈治。
“你!”曹二郎上前一步,刀高高举起,作势要砍。
谢蝉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死死地盯着他,一步也不退。“二哥,你杀了我吧。等你杀了我,大当家的就知道我说的话是真的。”
曹二郎眼神像是要吃了她似的,可是刀子举在半空,迟迟没有下落。
谢蝉毫不退让地与他对视,一时之间,两人陷入僵持。
谢蝉把眼睛瞪得圆圆的,娇憨的脸上满是不屈,直到眼睛都瞪得发涩了,终于,曹二把刀收了回去。
“哼,激将法。”曹二还是那副阴阳怪气的的样子,不屑地看了一眼谢蝉,“你以为这样就能离间我们兄弟之间的关系?”
他看了曹勇一眼。“我杀不杀你,这事儿跟咱们二当家的没关系。大哥,二当家,你们也别被这娘们信口胡说给挑拨了。”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曹二收起刀,朝跟在自己身后的喽啰说了声“咱们走”,就大步离开了。
只是临走前狠狠剜了谢蝉一眼,那样子,不像是不想杀她的样子。
方才一直沉默着的曹勇这时才站出来,向陈治道:“陈老弟,你看这……”
和曹勇的城府,曹二的偏激都不同,陈治像是对方才的对话毫不放在心上,十分坦荡地道:“我看么,赵伙头头上的伤口乃大力击打所致,女人没这么大力气,说明杀他的乃是个男人。而这庞文俊身上既无伤口,又刚好在赵伙头出事后落水,说明他是畏罪潜逃。”
陈治摸着自己的胡子,给折腾了一整天的闹剧一锤定音:“赵伙头因小玉的事情与庞文俊起了嫌隙,两人争执间为庞文俊失手所伤,而庞文俊唯恐自己被报复,是以一不做二不休,在伤了他之后又连击数下致死,自己则匆忙逃走。咱们寨子三面环水,情境之下庞文俊跳入河中试图游走,但最终在河中力竭而亡。”
“杀人者已诛,因果已报。”陈治朝曹勇略一拱手,“大当家的,可是小弟说的这么回事?”
曹勇只是略一犹豫,便顺着他的话说道:“应是这么回事。既然如此,大家伙就散了吧,给赵伙头好生收殓了便是。”
陈治话里只字不提方才谢蝉的控诉,也不提曹二郎的杀心,反倒令曹勇有些心虚。
他和曹二同谋已久,不会不知道曹二这些日子对陈治的怨愤。只是曹勇原本就十分信服陈治和他背后之人的能力,加之近日陈治带来的兖州贡品的消息,令他心痒难耐,更是恨不得把陈治供起来。
如果这时候陈治对他们生了异心,该如何是好?
曹二、曹二!
曹勇心中恼恨地想,这个没头没脑只会用蛮力蛮干的家伙,差点就坏了他的好事!
对曹二的怨气令曹勇惯来表现的好脾气消失殆尽,阴着一张脸走来。
除了两个给庞文俊收尸的小喽啰,现场只剩下谢蝉和阿哨。
还有一个不知为何也没有走的陈治。
“好一招狐假虎威,借势杀人。”他看着河边,突然开口。
一整天都像个斗鸡一样的谢蝉,直到听到这句话,才突然觉出后怕来。
陈治转过身来,垂眸看她,眯了眯眼。“拿我当挡箭牌,你可想过后果?”
谢蝉苦笑一声。
后果?哪里有时间想后果?
可是这话她没有同陈治说,这就好像一头老虎指点一只掉进狼窝的羊要小心为上,可那老虎是绝不知道做羊已经小心了一万次,可架不住总有来不及小心的时候。
她只能打起精神来,勉力挤出一个笑。“二当家的见谅,我……”
陈治突然抬手抚了她的脸颊一下。很轻,轻到她几乎感觉不出来。
“不想笑就别笑了。”
谢蝉怔住。
他不是没有逗弄过她,捏她的脸,点她的额间,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子浪荡。可那些时候都不像这次,指尖的触碰克制而小心。
谢蝉心头浮现出一个词,一个她从未想过要用在陈治身上的词。
君子。
曾经谢蝉以为,只有岑寂那样的才是君子,朗月清风,端方合度。可是陈治……
谢蝉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土匪窝子里待得太久,误把土鸡当凤凰了。陈治这样满脸虬髯的土匪头子怎么能算君子呢?叫他一声公子都算抬举他了!
然而谢蝉毕竟没有胆量把这番话说出来,只是保持着诧异地神情,很是沉默了一会儿。
大概是她这样的反应令陈治失了兴味,很快,他又恢复了往常般随心所欲的散漫神情,轻轻捏了捏谢蝉的脸。
“瞧,你不笑的时候倒像个大家闺秀似的,别有一番风情。”
谢蝉一下子给气笑了。还以为他突然改头换面了呢,谁知端方不过半刻,马上就露出一颗色心了。
不等谢蝉反应,陈治迈着不急不忙的步子走远了。
不过因为他这一插科打诨,绷了一整天的紧张情绪终于有了个口子,谢蝉稍微松了口气。她往旁边看去,朝着一直沉默等在一旁的阿哨微微一笑:“走吧,咱们去找小玉。”
最终赵伙头和庞文俊的事情在几个头领的和稀泥下潦草收场。
赵伙头虽然跟着曹勇多年,但毕竟也不是寨子里的什么大人物,曹勇命人给他厚棺下葬,体体面面地办了一场丧事,也算对得住兄弟一场。
至于庞文俊,原本就是从河里捞起来的,便仍旧扔到河里去。不过这一回他的腰上绑了至少一百斤的石块,再没有浮上来重见天日的机会了。
赵伙头的死,在短暂地引发喧哗后便归于沉寂。反倒因伙房失了管事,曹勇便提拔了谢蝉接替赵伙头的事务,除了购置菜肉不经她的手,其他一切杂事都由她调派。
小玉在经历这一场意外后病了好几天。谢蝉忙于灶房琐事,常常无暇顾及,便托了阿哨去照顾。
然而正是这样的安排给了曹二报复的机会。
意外发生在几日后。
这天日落后,寨子里的头领们叫了一帮人饮酒作乐,谢蝉忙完了伙房里的事,把收拾残局的活计交给了阿哨,自己正要回去休息。
她这几日都没有再去给陈治送骨头汤,虽然他的伤还没有完全养好,但他说自己已经喝腻了所有养骨头的汤汤水水,坚持不许谢蝉再送。
谢蝉正好躲懒,于是每天收了工便不再往陈治那边跑,只一心记挂着尚未病愈的小玉去了。
然而当她走到半路上的时候,斜地里突然伸出一双手,一手捂住她的嘴巴,一手勒紧了她的身子,将她往草丛里拖。
谢蝉挣扎了片刻,发现实在是蚍蜉撼树,便不再枉费力气,只使劲儿睁着眼,去看到底是谁抓了她。
也是她时运不济,这晚月黑风高,实在是个适合杀人越货的好日子。
她不动弹了,那人也跟着松了些劲儿,进而半倚半靠地压在她身上,压低了声音道:“哟,这就老实了。还以为你多带劲儿呢,原来也是一沾男人就软了身子。”
谢蝉的一双杏眸圆圆地瞪起来。
她听出来了。是那个阴魂不散的曹老二。
突然天上一朵闲云飘过,露出两分月光,照亮了谢蝉的眸子。
“瞪我?你他娘的还敢瞪我?”曹二郎身上一股浓重的酒味儿,显然是喝多了来找茬的。
谢蝉重新挣扎起来,想把曹二郎从身上掀开。
然而曹二郎劈手就甩了她一巴掌。“贱妇!”
谢蝉一时被打蒙了,脑瓜子嗡嗡响,一时之间天旋地转的,连眼神都对不准,更别提使劲挣扎了。
曹二郎感到了她的驯服,满意地伏低了身子,摸她柔滑的脸蛋。
“你对着我,怎么不像在姓陈的面前那般一副骚样儿?”
谢蝉晕乎乎的想,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和陈治说话时的样子落在旁人眼中是这般模样。可是不等她害羞,曹二郎像是因为提及了陈治而突然发恼,一把撕开了她的衣襟。
“还敢说你跟那姓陈的不是一伙?我倒要看看,你这浪货到底凭什么勾得他陈治事事替你擦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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