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蝉一说起庞文俊和那个姓赵的伙头,激愤非常,直把两辈子听过的脏话全都骂遍了才气喘吁吁地住嘴。
谢蝉发泄完了,终于想起要紧的事:“事情究竟如何了。”
小玉的眼中包着泪,一半是为庞文俊的歹毒伤心,一半是为谢蝉和阿哨的帮扶感激,哽咽着说不出话,还是阿哨言简意赅地将方才的情形说与谢蝉听了。
谢蝉听完皱起了眉头:“阿哨,你将那赵伙头打伤,确定他没见着你吗?”
阿哨摇头。
“那庞文俊呢?你们可在屋里看到他?”
阿哨迟疑了一下,还是摇头。
小玉这时终于缓了点精气神,抽抽噎噎地道:“屋里黑漆漆的,我、我一进去,就被那人……没瞧见俊哥儿,也没听到动静。”
谢蝉点点头:“那就好,今晚的事除了咱们三人,便只有那赵伙头和庞文俊清楚。庞文俊不在场,赵伙头又没见着打伤他的阿哨,明日里就算要对峙,阿哨,你必咬死了不曾出去,更不曾见过赵伙头。”
至于小玉,谢蝉反复思量对策:“赵伙头此人心胸狭窄,没得逞又被人打伤,明日醒来必定要寻仇。这仇,决不能冲着小玉你来。”
她来回地踱步,突然停住,一手握拳拍在另一只手掌中。“既然这事牵涉到庞文俊和赵伙头两个人,那便都推到他们二人身上去。就说是赵伙头欺负小玉,庞文俊看不下去,出手伤了他。反正庞文俊是和小玉一道进的寨子,这些日子别人也多少知道你们的关系,这理由也说得过去。”
“至于他们两个私底下的勾当……”谢蝉冷笑一声,虽是娇憨的面相,眼神却是全然的机敏,“土匪窝子里没有仁义,既然买卖不成,且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谢蝉虽然方才为小玉慌了神,但此时想好了对策便迅速稳下心神来,叫阿哨回屋睡觉,自己牵着小玉回房了。
这一夜小玉和谢蝉躺在一张踏上,萍水相逢的两个女子手足相抵,互相安慰着,终于睡去。
翌日,谢蝉在混沌中惊醒,听到外头有人高声喊叫:“赵伙头死了!”
她慌慌张张地从床上爬起来,差点和同样慌乱的小玉撞个满怀。
两人手牵着手跑出屋子,跟着骚乱的人群一路向昨晚小玉去过的屋子而去,最终在那间小耳房的门口,见到了倒在地上的赵伙头。
阿哨也匆匆赶来了。他远远和谢蝉对视了一眼,神色很平静。
和小玉昨晚描述的昏倒在床上的情景完全不同,赵伙头半截身子在门外,另半截身子在门里,脸朝下埋在门外的土里,后脑勺几乎去了半边,地上和门框上血肉横飞。
瞧着景象,似乎是从屋里往外走的时候被人偷袭了,偷袭他的人下了死手不说,还极其凶狠,用钝器反复锤砸,才造成这般可怖的伤口。
瞧见这一切的一瞬间,小玉紧紧地捏住谢蝉的手,用力到令她发疼。
她口中喃喃地念着:“怎么会这样……阿哨明明只敲了他一下……”
谢蝉机警地快速看了左右两眼,确定没有人听到小玉这番话,凑在小玉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快住口,此事应与阿哨无关。”
她说话时正对上阿哨的视线,阿哨眉眼冷淡,和平素并无分别。
小玉被谢蝉提醒,马上醒悟过来:“我不说了、不说了……”
片刻后,曹勇等头领全都被惊动,匆匆赶到。
寨子里死了个伙头,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赵伙头虽然人没什么本事,只窝在伙房里做了个小管事,但他好歹也是最早跟着曹勇起事的人之一,不管怎么说,有人在寨子里横死,总是要给弟兄们一个交待。
曹勇收敛了平素笑呵呵的样子,面容严肃地找来几个伙房的喽啰问话,得知赵伙头昨夜没有在自己的房里休息,反而在深夜出门去了。只是伙房里的小喽啰大多对赵伙头言听计从,见他行为反常也不敢多问,是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原来是跑到这件破破烂烂的小耳房来了。
曹勇对自己手下的兄弟大致有数,赵伙头虽然不好相处,但同别人也没有什么大矛盾,应该不是被自己人杀的。
最可疑的,自然就是进寨子不过两个月的几个外人。
曹勇的目光转向谢蝉、小玉,和站在他们身后的阿哨。
“昨晚你们几个在哪里?”
谢蝉朝前迈了半步,将昨夜与小玉二人约定好的说辞说给在场的人听。她神色镇定,说话有条不紊,看上去倒是清白。
只是曹勇本性多疑,就算知道谢蝉她们是清白的,也不会就这样轻易把事情翻篇。
“撒谎!”他一把抽出腰间的刀,架在谢蝉的脖子上,“说实话,不然就砍了你的头!”
谢蝉虽然也吓了一跳,但仍算镇定,正要说话,却听到小玉颤着声音说:“不是、不是她……”
坏了,谢蝉心里一紧。
小玉一见那把刀就彻底慌了,原本谢蝉三言两语能够糊弄过去的事情,因为她不恰当的反应,引起了曹勇的注意。
曹二郎在一旁煽风点火:“大哥跟这俩娘们儿废什么话,直接杀了便是!”
谢蝉被刀架住,也不敢动弹,余光中见到阿哨朝她们这边走来,目光变冷。
左一个慌了神的小玉,右一个要惹事的阿哨,谢蝉左右为难,正焦急间,忽然听到一个沉沉的嗓音发问:“这屋子是谁在住?”
谢蝉只觉得脖子上的刀一松。就见陈治慢悠悠地从曹勇身后走出来,沿着尸身打了个转,目光四处巡视。
“人死在这间屋子里头,兄弟们又说了,这不是赵伙头的住处,那他来这里做什么,与住这屋子的人可有什么仇怨,这些事情,就没人知道吗?”
被陈治这样一说,围在四周的小喽啰们纷纷交谈起来,最终有一个平素常被赵伙头使唤着跑腿的小个子站出来说道:“这间屋子应是姓庞的书生在住,最近这些日子赵伙头与他走得颇近,经常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有回我听到,赵伙头说要庞书生把那个叫小玉的娘子给他送过来,庞书生说不能急,把人逼急了说不定要寻死,他跟人牙子说好的生意就做不成了。不过我看赵伙头似乎很不满意,最近几日似乎催得更急了,昨日还骂了那庞书生一顿,说他拿了好处不办事,要给他好看嘞!”
此话一出,曹勇也听出了疑点:“那姓庞的小子何在?”
众人纷纷说没见到。
“去找!”曹勇怒喝。
土匪们四处散开,而谢蝉等人则被曹勇扣下。
尤其是小玉,曹二郎一把将她拎到赵伙头横尸的屋子里,阴恻恻道:“若是姓庞的找不回来,就拿你们几个给我的兄弟偿命罢!”
小玉在屋里吓得大哭。
谢蝉听得心焦,想和曹二争辩几句,却被陈治捏住了手腕,上前不得。
“松手!”谢蝉用力拍打陈治的手,但他的骨头仿佛是铁铸的,谢蝉的手掌都拍红了,那人却纹丝不动。
“你且等着吧。”陈治左右看了一眼,在谢蝉耳边压低声音道,“她死不了。”
谢蝉没有办法,只能放弃。
因为全身心都挂念着被关起来的小玉,谢蝉没有注意到,在她卸了力以后,陈治握着她的手腕,依旧没有放开。
庞文俊是在傍晚时分被找到的。
准确的说,找到的是他的尸身。
有人在河边上发现浪头推过来的人头,用竹竿钩住了往岸上拉,这才发现是失踪了一整天的庞文俊。
他在河里不知泡了多久,脸和四肢泡得浮肿发白,只是看上去没有什么外伤。
曹勇见到这副情景,皱眉沉思不语。
曹二郎一上前,眼珠子一转,立刻将刀抽出来:“好啊,那毒妇杀了咱们的弟兄不算,还把她的爷们儿给害死了!大哥,我这就去把那娘们拖出来祭河神!”
谢蝉一听,上前就拦住他:“你别污蔑小玉!她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杀得了两个男人?尤其那赵伙头,他头上的伤乃重器所伤,小玉怎么会有力气砸出这样的伤口?”
曹二郎阴狠一笑:“她怎么不能?就算她一个人不能,这不还有你和你的小跟班儿吗?说不准,就是你们三个人一起杀了他,然后又把庞文俊推到了河里,如果不是浪潮反流,姓庞的尸身都找不着,你们便可把这桩事都推到他身上,说是他杀了赵伙头,畏罪潜逃了。”
谢蝉一顿。不得不说,这曹二郎虽然细节没有说准,但却把她们几个的心思给摸透了。
曹勇听了曹二郎的话,眼神一变,旁边的土匪喽啰们也纷纷把谢蝉和阿哨围起来,刀半出鞘。
曹二郎的刀对准了谢蝉:“先从你杀起。”
阿哨原本在谢蝉身后的,见状要挡在谢蝉身前,却被谢蝉一手拦住。
谢蝉不再讨好的笑,也不再装作一副温和无害的模样,她横眉冷对,破釜沉舟般道:“你这么想要置小玉和我于死地,不就是怕你背地里说的话被我们说出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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