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枫侧着脸，没有任何躲闪地挨了这一巴掌，他看着纪临夜的眼神幽深，藏有深深的克制，看得纪临夜心如刀绞，却还是狠了狠心没有移开眼神。
“清醒了吗？”
“嗯。”
纪临夜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才维持他的话音没有颤抖，他只知道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他低估了自己对裴枫的感情，也低估了裴枫对他的执着，他差点就要经历他活这么多年以来的第一次翻车。
他知道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只是一瞬间。
他想就这样跟裴枫一起沉沦。
两人默契地都没有再说话，摩天轮又重新动了起来，纪临夜暗暗松了口气，他刚刚调动了阴气才挣开裴枫的怀抱，手上也没收住劲。
他不敢去看裴枫的脸。
走出游乐园，两人的影子不断拉长，影子的边缘模糊不清，可中间的缝隙却又那么明显。
周砚打着哈欠，终于看到了他的老板，他正准备上前迎接，却在看到裴枫脸上清晰的巴掌印时识趣地选择闭嘴。
回去的路上连用来照明的路灯都少了点，已经是深夜了，纪临夜看着窗外不断跳动的景色，突然想到来的时候。
好像一切都是注定。
第一次是分手，第二次是分道扬镳。
周砚再也不敢乱看，恨不得把存在感降到最低，大气都不敢喘，只一心安静地开着车。
两人来的时候贴得有多近，这会就离得有多远。气氛压抑到他喘不过气，直到纪临夜家的楼下。
纪临夜这次没有再回避视线，他认为裴枫应该已经理解他的想法了，不出意外这次就是告别了。
他定定地看着裴枫，发现他除了半边脸有明显的红痕外看不出别的表情，眼神中只有平静的黑色海面。
他脸上突然划过一抹复杂。
裴枫是他喜欢的最后一个人，也是他所有恋人里最特殊的一个，他比过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沉溺在这段爱情里。
如果他没有诅咒，没有几百年的生命，没有经历的一切，只是个普通人…
纪临夜猛地回神，把心里那点杂念掐断，这才注意到裴枫也在看他，只是他回过神后，裴枫也收回了视线，两人又回到了刚刚的氛围下。
只是这样的僵持没有持续太久，已经到了纪临夜家门口，他转过身想要告别，却不知要如何开口。
“地府那边已经处理好了，你随时可以回去。”
纪临夜一愣，点了点头，看来裴枫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联系了阎王，见裴枫语气没有不自然的样子，他轻声道：
“我走了。”
裴枫却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刻在心里。纪临夜慌乱间不敢再留，直接开门走了进去。
大门紧紧关上，他再也抑制不住魂体的不适瘫坐到地上，魂体里原本已经被纪临夜梳理凝练过的阴气此时全像无头苍蝇，在他的魂体内乱窜，他只好极力压制，熟悉的黑色气体悄无声息地浮现在他的身侧。
怨气。
纪临夜回忆起富贵的话，屏气凝神，直到坐到脊背麻木，怨气才全部消散下去。
原来上次不是错觉。
他怔怔地想着，原本还以为是他看错了，没想到他的魂体真的出现了怨气，而且两次都是因为裴枫。
他自己都不知道，在他的内心深处原来还是有怨的吗？
裴枫一直站在纪临夜的家门口没有离开，门内剧烈的阴气波动让他的心沉到谷底，他知道之前纪临夜为了挣开他的怀抱擅自调动了阴气。
那一刻他承认他后悔了，后悔不该这样急切，不该这样逼问。纪临夜还是新生鬼魂，对于阴气的了解可能还没他掌握的多，调动得又那样猛烈，也不知道魂体会不会出问题…
不知等了多久，直到门内的气息归于平静，裴枫才转身离开，他回到车上，明明空调还开着，他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他盯着纪临夜坐过的那半边位置，眼底是无数的**和执念交织，汇聚成的涡流不断旋转着，最终归于平静。
“之前那件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周砚打了个激灵，赶忙回道：“已经准备好了。”
“那就开始吧。”
裴枫的声音平淡，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坐在前面的周砚几次观察，却都没看到什么变化，只得放弃。
裴枫又看了很久，直到眼睛酸涩才收回视线，他的脸上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狠厉，随后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起来。
想让他放弃？
做梦！
…
等纪临夜摇响铃铛回到地府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虽然鬼差有意掩饰，但还是被他察觉到了地府这几日的变化。
每个区的防护都多上了几层，连巡逻的鬼差都增加了一倍不止。那个逃出来的主管鬼差还有几分本事，在好几个区都制造了骚乱，设施都坏了好几处。
好在商店并没有被影响到。
接连几日都在各区帮忙修缮的富贵终于结束工作回来了，他看着纪临夜的神色透露出几分好奇，好奇在现世发生了什么。
可纪临夜却跟往日不同，不但没有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甚至连接了好几个单子，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外面忙碌。
他身边没有谈过恋爱的，只好去问了这里最有经验的沈青，沈青一改往日调侃的样子，这次却保持了沉默。
富贵没有得到答案，看着沈青的脸色也不敢再问，可陈奕心机深沉，最近还脸色奇差，他更不敢去，只好忍住了好奇，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继续任由日子这样过下去。
所有鬼都知道这平淡的日子下是暗潮汹涌，可没有哪个鬼敢打破局面。
这样诡异的氛围一直持续到年终。
商店虽然今年才成立，但盈利却不可小觑。在沈青终于核对完账目后，给阎王那边拨去了一笔不少的钱，数目让阎王都惊了一下。
虽然离满足地府支出还有一段距离，但这只是第一年，已经是不错的开端了！
他这段时间一是忙着地府修缮，二也是上次坑了纪临夜，想躲着他，所以一直没再去商店看，没想到商店那边上交了今年的分红，这下他不得不去了。
阎王隔着老远就能看到他送给纪临夜的那张躺椅，时隔多日，他还是小小地肉疼了一下。那张躺椅可是他专门从天庭带回来的，纪临夜的眼光就是毒辣，一眼相中就给他薅走了。
纪临夜虽然在偷懒，但阎王每次出现，周身的阴气都不容忽视，所以他一早就发觉了。
这会商店没人，沈青带着桑陌回三区了，陈奕也说要回十区看看，只剩他一个鬼。
阎王凑到纪临夜面前，刚想挂上熟悉的谄媚笑容来吹捧一下他的功劳，却在靠近的一刹那猛地一顿。
他奇怪地看了纪临夜好几眼，引得纪临夜不得不睁开眼睛，一脸嫌弃地往后稍了稍，可没等他问，阎王却先开口道：
“你身上的味道，好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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